很久以来,神学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一直试图根据各种《圣经》线索确定第一个圣诞节的确切日期。他们提出了几个可能的日期,包括春天、夏天和秋天的某些日子。由于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最终我们选择在十二月庆祝。
——H. M.哈德卡索,《现代耶鲁节》
第二天更冷,雪下得更大。“一个典型的英式圣诞节。”父亲端着茶杯,心满意足地透过餐厅窗户凝视着外面。屋内的贾德森小姐一脸疲惫,心事重重,而我则一直在胡思乱想。
“我现在想好好过个圭亚那式的圣诞节。”贾德森小姐说。
“像鞭子老爹那样吗?”我说。
在我小时候,贾德森小姐曾试图用他来吓唬我。据说,“鞭子老爹”会跟在圣·尼古拉斯身边,威胁调皮的孩子,以此来为他生前犯下的一桩大罪赎罪。但后来贾德森小姐放弃了,因为她意识到,我更感兴趣的是这个邪恶的法国屠夫是如何用卤水杀死并腌制了三个男孩,而这些男孩后来又被圣洁的土耳其主教复活了
。我想知道这其中有怎样的科学细节。每年,我都会完善自己的理论,去论证这种溶液是如何让他们保持着濒死的状态,只为了他们后来能自然苏醒(我最新的假设涉及电和水银蒸馏液)。但由于没有人允许我进行实验,我怀疑这个理论最多只能停留在未经证实的阶段。
“我更想念阳光和温暖的天气。”她显然在回忆她的出生地——法属圭亚那的热带气候。我完全不能怪她。斯温伯恩通常不会下这么大的雪,我们确实忍受了比以往更多的寒冷。
但这并不能阻止父亲的话。“别胡说,”他说,“没有雪的圣诞节算什么圣诞节。”
“耶稣可能是四月出生的。”
我机智地指出,“或者十月。”
“别让圣诞老人听到你这么说。”
我平视着他:“我十二岁了。”
“哎呀,那你可真是长大了,已经不需要礼物、圣诞爆竹和水果蛋糕了。”
“不!”皮妮在关键时刻出现,发出了她的警报。
“如果我已经年纪大到不需要礼物了,那么你们也一样。”这样至少能让我省点力气,不必费心为贾德森小姐去找合适的礼物。
“哦,你们或许要这么争上一整个月。”贾德森小姐温和地说,“我特此宣布,没有人会因为年龄太大而过不了圣诞节,尤其是这个家的家长。”
说完,她从餐边柜上迅速拿起一顶薄纸做的冠冕,戴在父亲的头上。
“太棒了。”他说,“现在我准备好出庭了。”
然后我们一下子严肃起来。爸爸目前没有待处理的案子
,这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莱顿先生的事情。我知道最好不要给他压力——毕竟贝尔登医生才刚刚开始验尸——但这做起来并不容易。我用小刀搅拌着果酱,试图想出一些可以问的问题。除了“这件事和妈妈有什么关系?”和“市长昨晚想从穆加尔医生那里得到什么?”以外的任何问题。父亲没有让我们在穆加尔家停留足够长的时间,我们还没弄清来龙去脉。在回家的路上,他拒绝对此进行猜测。
这意味着,在这件事上,他也不赞同我的想法。
贾德森小姐替我解围道:“既然今天是周日,我建议去帮莱顿太太处理一些她丈夫的事务。”
听了这话,父亲仍然保持着谨慎的冷漠,而我则小心翼翼地从我的杯子上方打量着贾德森小姐。
“我想带梅朵一起去。”
亲爱的读者,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跳起来离开座位,冲向门口。相反,我要努力表现得温文尔雅,并用一种非常淑女的、完全没想过谋杀案的声音说:“也许我们可以给她带一些姜饼?”
片刻之后,贾德森小姐和我裹得严严实实地出发了。我们骑着自行车,穿越厚厚的积雪来到镇上。一开始,我很迫不及待,但随着我们不断接近目的地,我越来越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
显然,我的沉默非常可疑。
“你今天比平常安静多了。”为了方便交谈,贾德森小姐骑着自行车靠近我,但我没有回应。我所有的想法都导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无法言喻的念头——即母亲与莱顿教授的死有某种联系。当然,不是直接的关联,而是通过过去的某个共同事件或者秘密,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他的被杀。
“我一定要从你父亲那里问出甘兰·黑津失踪的细节。这件事太神秘了!”她继续说,就好像我已经回答了她的第一句话似的,“再加上那张奇怪的字条,莱顿先生的死看起来很不寻常。”
“你在说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贝尔登医生和穆加尔医生说,他可能是中风。”
“哦,当然,你居然相信那个。”
我咬着牙回答:“我为什么不信?”
“哦,也许是因为你和你父亲去找法医谈论毒参中毒这种小事?梅朵,你父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但这并不能解释你今天为什么心事重重。如果真有谋杀案,你通常会迫不及待地想解决它!”她在有轨电车的路口刹了车,用穿着时髦靴子的腿支撑身体,“或许是你人不舒服——又或许是这个案件有某些地方让你心烦意乱。但你知道,你可以对我说任何事情。”
有轨电车隆隆驶过,地上的积雪四处飞溅
。车顶挂着一个常青花环,车身一侧是圣诞老人在卖皮尔斯肥皂的广告。
说真的,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我不想告诉贾德森小姐,我在商店找到了母亲的照片。这很可能什么也代表不了——这也许只是个巧合而已。
就像苏格拉底的字条和橱窗展示里的橄榄。
“好吧。”电车已经开过,贾德森小姐重新骑上她的自行车,“如果你不愿意对案件做推理,那我就只好自己来了。假设莱顿先生是因为毒参中毒而死——”
“这还没有被证实。”我不由自主说出了她通常会说的话。我咬住舌头,懊恼地咕哝了一声。
“说得很对。但如果他是毒参中毒,那他是自己服毒还是被别人毒死的?直接在村里所有孩子眼前上演自己的死亡剧?莱顿先生似乎不是这种人。”
“小姐!”
“第二点。橱窗展示的问题。他究竟为什么选择描绘甘兰·黑津的失踪场景?这本身就是一个谜。而且他不太可能刚制作完那个模型,就碰巧在同一天晚上死去。”
“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做好的。他不知道自己会被谋杀。”我不情愿地提醒她。她提出的每个观点都让我们离母亲更近一步。“而且,”我争辩道,“我不认为他是在重现甘兰的失踪。他只是想要建造学院。在与甘兰相关的种种事情发生之前,莱顿先生确实在那里有过杰出的职业生涯。”我吸了口气:“是凶手把所有人都移到了大钟楼,然后把橄榄放在那里,这样人人都知道出了什么事。”
“的确如此。这就说明:肯定有人知道,他计划在展示中建造那个学院。而且那人尽可能地选择了一个最戏剧性的时刻毒死他。”贾德森小姐说,“我们的凶手——”
“如果真有凶手的话——”
“——显然具有表演型人格。”
“真可怕。”我赞同地皱了皱鼻子。
莱顿商店映入眼帘——什么?有一瞬间我内心很——不是兴奋。不完全是。“我以为,我们要去她家。”
“别傻了。人又不是在她家被谋杀的。”
贾德森小姐在商业街转了个弯,骑车跳过路缘,轻松地停在我们昨天迫不及待等它揭幕的那扇罪恶的橱窗前。绿色的台面呢窗帘又拉上了,店门上有一块手写的告示牌,宣称“停止营业,开门时间另行通知”。我认出那是贾德森小姐工工整整的字迹。
“快点。”她催促道——因为我甚至还没有下车,“难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亲爱的读者,这绝对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贾德森小姐敲了敲门,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门推开。“早上好,艾米丽。”她的声音清脆又轻快,但也没显得过分愉悦。她迅速穿过店里,打开了三盏灯,让温暖的光芒充满整个空间。
今天的商店似乎比昨天更加冷清,看起来过于寂静、冰冷、沉默。有人把椅子和饼干桶都收了起来,这让莱顿先生去世的地方显得非常空荡,有种不祥的感觉。我忍不住一直朝那个方向看。
莱顿太太坐在阴影中,双手无力地搁在膝盖上。见她一动不动,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里,恐慌不已。不会又——?!
“哦。”她说,仿佛这一个词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的蓝眼睛周围满是皱纹,目光茫然又呆滞。
“去泡茶。”贾德森小姐说,“要热的、浓的。”她用胳膊肘推了推我,我匆忙走到后屋,之前我们见莱顿太太在那儿泡过茶。我点燃灶台,放上水壶,翻出一罐茶叶——我略带悲伤地观察到,这并不是他们最好的茶叶;如果真有什么时候需要喝杯好茶,那么就是此时此刻——我又找出了干净的杯子和茶碟。还有什么?姜饼。如果厨娘在这里,她和贾德森小姐肯定也会找到一些有助于振奋精神的甜点。而在比利·加勒特的故事中,危急时刻,人们总是会互相递上装满白兰地的瓶子。
不过我认为,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我检查了水壶烧水的进度(毫无进展),然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商店,发现贾德森小姐已经把莱顿太太劝离了通风口,找到了她的披肩,并将她带到了更温暖的地方。那里没有那么阴暗,也不像厨房那个角落,充满她死去的丈夫的影子。
我突然很想念皮妮。在这种时刻,她会是一位出色的安慰者。贾德森小姐可以干练地掌控大局,皮妮可以发出呼噜声、会按摩、会黏人——而我呢?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这里,束手无策。
尽管我知道要去做什么。或者说,至少我知道应该做什么。我应该仔细搜查这家小商店,包括茶叶罐和咖啡桶,不放过任何一个糖塔或者黄油坛,寻找一切警察可能遗漏的线索。我应该去查看莱顿先生——莱顿教授——的书籍和文件,翻找任何有关甘兰·黑津或者我母亲的笔记。
我应该展开调查。
热水烧开,水壶发出尖锐的声响,我用毛巾裹住把手,将水壶提到桌子上。莱顿太太站起身,从我手中轻轻拿走水壶,并监督起泡茶的过程。
我四处张望,仍然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处,但我又看到了贾德森小姐的眼神。
“艾米丽,您给锅炉加过煤了吗?”
“我可以去加。”我自告奋勇。我没听到散热器的嘎嘎声,所以贾德森小姐是对的,锅炉里的煤可能用完了。
莱顿太太又吃了一惊:“哦,那一直是巴希尔做的事——”然后她反应过来,突然坐了回去,用发白的指关节紧紧抓着茶壶。“孩子,你会烫着自己的。”这些话听起来很勉强,我犹豫着朝她迈出了一步,想要——干什么呢?要告诉她一切都会好吗?
贾德森小姐替我们解了围:“梅朵很懂事。我们不用担心她会被烫伤。”她的语气虽然强调了发生其他意外的可能性,但她依然放我走了,没有管我要去闯什么样的祸。
“我会小心的。”我看着莱顿太太,但我这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很熟练了——贾德森小姐负责安抚人,而我则去进行调查。(我将顾虑抛到脑后,不确定现在究竟该作何感想。)她可能只是想把我支开,但是把我支到一个属于谋杀案受害者的、充满秘密和黑暗过往的地下室去,显然是个奇怪的行为。然而,我对母亲的事仍然抱有疑问,这些问题我不可能去问莱顿太太。或许,通过调查莱顿教授的过往,我能够找到答案。但愿他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地下室里。
门关得很紧,我用力才拉开。一股干燥发霉的气味从下方的幽暗处传来,露出一个又深又黑的大洞。
“拿盏灯,梅朵。那下面没有煤气灯。”莱顿太太站了起来——热茶和贾德森小姐的组合一定能让人振作起来,对此我深信不疑。她点燃一盏小油灯交给我。我一只手摇摇晃晃地拿着它,努力保持平衡,不让玻璃罩倾倒,另一只手则拼命抓住栏杆。
楼梯陡峭、狭窄,台阶低矮,没有扶手,似乎随时准备将我推入莱顿家地下室的黑暗深渊。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做好心理建设,以免自己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影子——比如一个铸铁锅炉或煤桶吓得跳起来,扔了手里的灯。
或者一个凶手。
皮妮。我应该走到哪就把皮妮带到哪。她完全不会害怕这种环境。
她的夜视能力也会派上用场。
从光线中赫然耸现的影子其实并不可怕,只是一些老箱子和空的面粉桶而已。地下室和莱顿商店的其余部分一样整洁,看不到一丝灰尘或蛛网。这个空间四周都是架子,一张巨大的工作桌占了主要位置。桌子是用一块大木板横在三脚架上临时搭建出来的。在那张桌子上,正是莱顿先生那大型展示品的残骸——或者说原型。
我悄悄走近它,暂时放弃了给锅炉加煤的任务。油漆罐、工具罐和各种各样的迷你建筑、交通工具,以及斯温伯恩的居民(包括一群乌鸦,可惜它们光泽的黑漆永远没机会涂完了)堆满了桌面。这些小模型是往黏土小模具里灌铅铸造而成,经过了仔细的打磨和上色。小建筑则是把木头、黏土或者迷你砖块用胶水粘在一起。看起来,他甚至还尝试过制作小电灯放在路边(现实中的斯温伯恩并不享有这个便利)。
但他再也没机会完成这一切了。因为已经有人替他完成了。我沮丧地拉出他那张沾了污渍的破凳子,在旋转的座位上坐下。我把灯放在桌上,置于一堆火柴棍做的木板和一片羊毛做的雪堆之间,耸起双肩,仔细研究着这个场景。桌子上安装着一个结实的放大镜,莱顿先生就是通过这个放大镜来制作模型细节的。出于某种原因,今年莱顿先生在这里连续坐了好几个月,决定重现他经历过的最黑暗的事件。
我在留下的人物和建筑材料中没有看到任何线索。我拿起一个被丢弃的小雕像。那是一个罗马士兵,穿着红披肩,戴着梳理过的头盔(头盔上的马毛被细心地固定在一起)。我很好奇,他要怎么把这个士兵安排在当地穿着圣诞服装的英国村民中间?
楼上传来的声音使我从沉思中惊醒,也提醒了我是来做什么的。我叹了口气,离开莱顿先生的工作室,往炉子里铲了一铲子煤,然后返回楼上。
在楼上,莱顿太太正忙着整理茶具、餐巾和勺子,而贾德森小姐则在仔细地打量着橱窗展示。她拿出了她的素描本,记录下整个场景。警察在保存或收集证据方面并没有特别卖力,许愿井和橄榄仍然留在原地。我弯腰去看,试图从雪地景观和砖块塔楼中找出一些答案。黑色的污迹弄脏了许愿井下的雪地,一缕缕羊毛做的雪片粘在了砖块表面。凶手肯定是在油漆还没干的时候把它放上去的。
“您的丈夫真是手艺高超。”贾德森小姐说,“我觉得他今年超越了他自己。”
莱顿太太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着期望。
“他为什么决定制作学院的模型?”贾德森小姐巧妙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她可真厉害。
“因为纪念日。”莱顿太太回,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自豪。
我转过身:“什么纪念日?”
“斯科菲尔德学院成立五十周年的纪念日,你知道的。哦,哪怕是现在,他也觉得自豪极了。”她又吸了吸鼻子,这一次不像刚才那么抱有希望了。
贾德森小姐悄悄走回她身边。“莱顿先生最近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吗?”她温柔地问。
“他们……他们是不是认为他是自杀?”她昨天也问过这个问题。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贾德森小姐问,“他是不是感到沮丧或忧郁?”
莱顿太太摇了摇头。“不,事实上,他一直在忙着计划扩建商店,说要安装电灯,甚至可能还要装电话。他要把我们带入现代社会!”她勉强发出了一声不自然的沙哑笑声,尾音还带着哭腔,“但是,瞧瞧那张字条和橱窗展示——”她的手随意朝橱窗挥了挥,“我还能怎么想呢?”
我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暗示:“也许,是有人想要害他?”
莱顿太太的目光缓缓转向我,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他有仇家吗?”
贾德森小姐没有阻止我问话。莱顿太太搅动着她的茶,不断地搅啊、搅啊,仿佛永远都不会回答一样。最终,她没有看向我们任何一个,低声说:“我本来以为没有。不会再有了。但后来,这些信就开始来了。”
贾德森小姐哄着她松开手,接过那杯茶:“信?”
“在我读之前,他就全烧了。虽然我也读不懂——它们是用拉丁文写的。”她端正的帽子下露出一缕飘逸的淡红色卷发,她摸了摸头发。这动作让我觉得她像一台正在停止运转的自动机器,我想我应该给她多上几圈发条,让她继续转动。“您可能会觉得奇怪,一个没受过教育的女人,嫁给了那样有学问的一个男人。”
“一点都不奇怪。”贾德森小姐温柔地安慰道,“您很有常识,比自己表现出来得更聪明。您也许没有读过这些信——但您对信里的内容抱有怀疑。”
“是的。”她的声音很平淡、坚定,一点也不犹豫,“他们把一切都重新翻了出来——一切。甘兰·黑津,那个社团,一切事情。”
“您为什么不把它们交给警察呢?”亲爱的读者,我实在是没忍住。
她不屑一顾:“交给他们?你觉得他们会帮我们吗?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幸灾乐祸呢。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请求他离开这里——我在林肯市有亲戚,那里也需要商店——但巴希尔拒绝了。他说他生是斯温伯恩的人,死是斯温伯恩的鬼。”她又吸了吸鼻子,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贾德森小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桌子上敲着手指,思考着这些信件。
“您认为有可能是谁寄的?”我问,“他们会不会有——呃——不良企图?”
“不良企图?”莱顿太太嗤之以鼻,“我知道是谁寄的。但我没法证明,明白吗?当然没法子。他们太狡猾了。”
贾德森小姐和我等着莱顿太太继续说下去,但她显然在期待我们能知道她在指谁。
“那些黑津家的人,当然是他们!”她说出的话如同压力锅中喷发的蒸汽,“为了他们家姑娘失踪的事情怪罪我家巴希尔。当年毁了他的人生难道还不够,他们现在又要再毁一遍。”
贾德森小姐和我都忍不住看向橱窗展示。
“就是他们强迫他离开了斯科菲尔德,毁了他的光明前途。但没有证据证明,他对那个姑娘做过任何事情。”她用尖锐的手指戳着桌子,“没、有、证、据。”
贾德森小姐等了几秒,然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晚,黑津小姐在大钟楼里做什么?”
莱顿太太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巴希尔当时甚至都不在那里。”
我将手伸进包里,慢慢取出母亲的照片,把它从桌子上推过去:“这个——我昨天找到了这个。之前没机会还给您。”
贾德森小姐不像往常那样镇定,她转向我,没有说话,但满脸疑问。而莱顿太太几乎露出了笑容。“那是杰迈玛,对吧?你的母亲?她是个好姑娘。”她肯定道,语气里能听出喜爱之情,“不像另外一个,那个自命不凡的黑津小姐。哦,我并不是在说死者的坏话。”
“她死了,是吗?”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就像开水中的气泡一样。
她看向远方,目光迷茫:“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多年后,她依然在向我们复仇。”
我仔细研究着那张颠倒的照片。“那个人是市长吗?”我指着一个穿着竞选夹克、挥舞着铁锹的年轻人。
“他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他们在人生中取得的成就和我的巴希尔毫无关系。前几天他来过这里,炫耀他的新官衔——我没让他进,我没让。我叫他们滚远点。”
她起身忙了起来,收拾茶具,表示这次对话已经结束。当她把照片从桌子上拿起时,朝它瞥了最后一眼,然后递给了我。
“你留着吧。”她说,“他会希望你留着它的。你母亲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我握着这张照片,走回自行车旁。我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没有去观察贾德森小姐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节日礼物。当时周围是帝国的各种奇妙玩意,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案件上了。按照这个速度,我永远都想不出来该送她什么!
“可怜的女人。”贾德森小姐说。
我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我们必须帮帮她。”
贾德森小姐完全同意:“请详细说明你的援助计划。”
“当然是把教授的谋杀案破了。”
“啊。”
“啊是什么意思?”说真的,每次我们遇到案件时,这些苏格拉底式的辩论都让人感到厌烦。
她调整了一下帽子,把围巾裹得更紧:“她已经经历过一回丑闻了,不该让她再遭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何况她还沉浸在失去丈夫、丈夫被杀的悲伤中。”
“可凶手已经把那件事挖出来了!她难道不想知道她丈夫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他?”
她回头看了看商店橱窗,那里仍然陈列着村民聚集在大钟楼周围的场景,这幅令人担忧的景象永远定格在窗帘后面。如果教授的谋杀案没有解决,那个场景会不会再次发生,影响到新一代的斯温伯恩人?但我能感觉到,贾德森小姐的心思已经不在橱窗展示上了。她想的是坐在店里、对着茶杯忧心忡忡的莱顿太太。
“很明显,莱顿太太不愿提起她丈夫的过去,不想再被卷进去。”
我皱起眉头,内心百感交集:“那我们该怎么办?别告诉我回家去,忘了它。这件事牵涉到我妈妈!”
“你不能确定那一点。”贾德森小姐声音温和,但很坚定,“教授有数百名学生。一张照片——虽然我认同你,它令人很好奇,并且还有点激动。”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这让我感到些许温暖,“但一张有你母亲的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这不代表她的大学往事跟黑津小姐的失踪和莱顿教授的谋杀案之间存在任何联系。总不能说你在这店里买过鞋带,所以你就和店主的谋杀案有关吧。”
她是对的。我用脚趾抠着冰冷而坚硬的路缘。
“不过,”她欢快地说,“虽然我们不想打扰莱顿太太,不能从她那儿打探出她丈夫的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去打听一下你母亲的过去。”
不知怎的,她那云雀般的声音让这种事听起来光明正大,很有吸引力。我来了兴致,无法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渴望:“我们可以去学院吗?”
“不然还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