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没有朋友,每天晚上不知去哪里消磨时光。我是个不到十二点不能入睡的人,晚饭后时间变得十分漫长。我常常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更多的时候我对着自己的影子拳打脚踢,墙壁因此伤痕累累。有时候用力过猛,我的手免不了受伤。我很寂寞,因为寂寞喜欢暴力。
我想到一些消磨时间的方法。有一天我骑上自行车沿着环城路骑行,我发现这城市其实很小,只要花上四十多分钟就可以绕城一圈。我有点不相信,以为我看错了时间,打算再骑一次。没错,刚好四十五分钟。夏天屋内待着很热,骑在自行车上比较凉爽。我打算再绕一圈。我同自己游戏,要求控制好车速,绕城一圈必须刚好四十五分钟。绕城三圈后,我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回到住地感到累了,我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上床。我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连梦的影子也没有。这在我是很少见的,我睡得很晚,却睡得并不踏实,无端有些噩梦,很暴力的噩梦,不是我被别人打烂了脑袋,就是我把别人的心脏刺穿。这天晚上我连梦的影子也没有。
我迷恋上绕城三圈的游戏。这很好,不但消磨了时间,也不失为一种健身的方法,更重要的是能让我睡个好觉。想起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在黑乎乎的环城路上骑行,确实有点疯狂,说出去别人一定会认为我精神不正常。
绕城三圈,机械枯燥,我乐此不疲是有原因的。黑乎乎的环城路总是这么多事,如果想看到抢劫、群殴或凶杀,最好跟我骑上自行车,也来绕它几圈。事件发生时,我不会停下来驻足观看,我喜欢看到事件的某个片段,然后展开一些联想。我的想象大都在第二天的晚报上得到证实。
这就是驱动我骑行的源头。
夜深人静,很少有人骑自行车到环城路上来。谁愿意到这条臭名昭著的路上来冒险呢。完全可以把我的行为看作不正常。我自有乐趣。我在街头事件身边擦身而过,感到既危险又安全。这相当刺激。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没发生,这不影响我的乐趣,可以说丝毫不减。我是在环城路上,即便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也是在冒险。只要想着自己在冒险,枯燥的骑行顿时变得有趣起来。
我对这个城市还很陌生,不过我对环城路已经很熟悉了。随着对环城路了解的深入,我身边多出了一把刀子。一把刀子对我来说是必需的。这刀子我是从地摊上买的。摊主说这把刀是文物,是日本人当年杀中国人用过的,可以用这把刀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我无法考证这把刀是不是杀过中国人,但这是一把锋利的刀,我买下了它。我花了两个小时,把这把刀磨得更为锋利,每次去环城路我都藏在身上。
后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同我买了这把刀子有关。是不是有关我也说不清楚。我没买刀子前在环城路上骑行很安全,有了刀子后,一些事情接二连三地撞上了我。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自行车后面呼喊,我回头,留在我印象中的是那人狂奔的姿态,他在向我招手,招手的动作十分绝望。这个人的背后有一群人拿着铁器在追逐他。我想救那人,我停了下来,等那人骑到我的自行车后座。就在这时,我看到那人跌倒在地,接着一根棍子落在了那人的头顶。我见状骑车逃离。这是我绕城二圈时发生的,那晚我对自己要不要绕城三圈很犹豫,后来我还是决定再绕一圈。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摸到了腰间那把锋利的日本刀。我再次踏过刚才出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只看到地上有一摊发黑的血。我心脏狂跳不止,感到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都是沉默寡言的人。这是我交不到朋友的原因。白天我在一家公司上班。自从我报到以来,上面还没派我干过一件正经活。我坐在写字间里无所事事。办公室里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事,她像我一样无聊。她不时好奇地打量我,我从不和她的目光相遇。我低着头,想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很容易判断出那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械斗,但不容易判断出的是那人的命运,他死了吗?如果没死他此刻必定也是躺在医院里抢救。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残暴的画面,由于想得过于专心,脸上会浮现出一些奇怪的表情,痛苦或是傻笑之类。女同事关切地问我,我才意识到没控制好表情。她问我:“你没事吧?”我很久才回过神来,回答她:“没事。”也许是我的表情过于古怪,女同事对我变得越来越小心。有一天我想起环城路上一件开心的事,忍不住笑起来,是那种想尽量遏制住却遏制不住的笑,笑声愉快而尖厉。那女同事见状跑出办公室,大口大口喘气。她应该是受惊了。看到她吓成这样,我很内疚,觉得有责任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
女同事来办公室时,我对她说:“晚报会报道一起群殴案。”
女同事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她痛苦地皱起眉头,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尽量保持正常的微笑,说:“昨夜,在环城路上,有人被一群人殴打,他们用铁棍打那人,那人的血流了一地。下午的晚报会报道这件事。”
女同事表情尴尬,艰难地同我笑了笑,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的脸上浮现出讳莫如深的微笑。
女同事又跑出去呼吸空气去了。隔壁办公室传来放肆的笑声。我猜那同事一定在传我刚才说的话。他们不相信我说的。他们也许从此认定我是个不正常的人。他们这样认定我没意见。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很不正常。
我观察窗外,阳光已向西偏斜。午后那种烧焦般的气味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腐烂的黄昏气息。我的心跳动得厉害。一天中唯一令我兴奋的就是晚报到来的时光。我一整天都在盼望这个时刻的到来。前一个晚上的谜底会在晚报上揭晓。
晚报的墨香也是我喜欢的。闻到略带汽油味的香味,我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我迅速翻到社会新闻栏。没错,关于环城路上的群殴案登在报纸醒目的位置上。我读了后,兴奋地对女同事说:“我说的没错吧,你瞧,群殴案。不过那人没死,他正在医院里抢救。”
每天晚上我带着那把刀子在环城路上绕城三圈。我越来越喜欢刀子了,虽然至今没有派上用场,但我坚持带在身边。我喜欢这把刀的原因是刀子给予我想象,刀子让我骑行时进入某种令我紧张的暴力氛围。这很刺激。
我说过环城路上不是每个晚上都会有状况,平安无事的时间居多,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没发生任何事是常态。自从开始玩绕城三圈这个游戏以来,我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了。我的耳朵兔子一样竖着,聆听着环城路上隐藏着的恐怖的声音。我相信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一定有一些事正在酝酿,然后猝然发生。
我没想到会再见到那个被围殴的人。在我目睹群殴事件的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骑自行车路过事发现场,一个人拦住了我。我不认识那人,我有点害怕,担心出什么事。我的手本能地向腰间的刀子伸去。
那个人看上去很友好,递给我一支烟。那人说:“那天,我差点死在这个地方。”我就仔细打量那人,他的一只手没了,一只脚被打成残疾,走路一拐一拐的。那人又说:“我已经观察你好久了,每天晚上都要绕城三圈,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这么绕来绕去?”我说:“我晚上睡不着,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在锻炼身体。”那人说:“看来是吃饱饭没事干,不过你还不错,那天停下自行车想救我,可是我被他们追上了。”
那人眼睛阴沉,注视着我,然后对我扬了扬手,说:“你来。”我跟过去。他说:“你不要再在环城路上骑行了,有人已注意上你,要当心。”我问:“为什么?”那人没吭声。我又问:“他们为什么打你呢?把你打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报警?”那人显然被我问得很烦,他把烟蒂狠狠砸在地上,说:“我已经通知你了,你看着办。我希望你不要再到这条路上来。”说完,那个人就一拐一拐地走了。
我说过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也是同事们对我的基本看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我身上嗅到了令他们兴奋的气息,他们开始问我一些上一个晚上发生在本市的社会新闻。他们相信我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这一切是我的女同事宣扬的结果。
自我对她描述了群殴事件后,只要环城路上有事发生,我都对她毫不隐瞒。我不可能见到整个过程,我的描述中很多细节出自想象。令我困惑的是我的想象和真实总是吻合,在晚报的相关报道上得到了印证。她越来越相信我所说的了。她乐于倾听来自我口中的奇闻,像一个有毒瘾的人一样期待某种残酷的场景,有了相当严重的依赖性。有一次我对她讲起环城路上一位女士被严重地暴力冒犯,她的眼睛变得十分明亮,明亮的深处是强烈的好奇性。她总是问我那个被冒犯的女人长得如何,她当时什么反应,男人们怎么对付她等等。我很难回答她如此详尽的问题,除非我亲自去冒犯一个女人。我对她说:“我不知道。”
她很失望。不过她还是把我包装成一个预言家传播给同事们。越来越多的人对我感兴趣了,来我的办公室听八卦的人多了起来。甚至他们一到单位就来到我办公室,问我昨晚有没有事。我尽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有一件事我不会告诉他们,那就是我是怎样知道这些新闻的。他们一遍又一遍问我。我不说。我不会告诉他们每天晚上我绕城三圈。我可不想他们把我当成疯子。
我没有听从那被打残了的人的警告,有什么必要听他的劝告呢,我没有惹着谁,除了冒犯女性或抢劫有偶然性,其他事件大都蓄谋已久。我不可能被暴力侵犯,我是个男人,被抢劫的机会也不多,我是一个贫穷的男人。我认为也不可能有人蓄意同我过不去,我在这个城市里还没认识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同人结仇。继续我每晚的绕城三圈对我来说是安全的,用不着担心什么。
我错了。有人对我不怀好意了。我搞不清为什么。
我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在环城路上奔驰。路上总是那么安静,我能听到风声,听到植物在夜晚迅速生长的滋滋声,听到自行车的轮带沙沙转动的声音。在环城路上,我的耳朵变得像兔子一样灵敏,能分辨出任何声音。我听到有一个声音迅速地蹿了上来。也是一辆自行车。那辆自行车快速超过了我,消失在黑夜之中。紧接着又是一辆自行车追了上来,又超越我,消失在黑夜中。
对于突然出现在环城路上的自行车,我没有足够的警觉。环城路也是条马路,虽然这里比较黑,有人来这里骑自行车并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注意到这两辆自行车此后总是出现在我的身后。他们不再超越我,他们一前一后同我保持距离,好像他们是我的保镖。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也许像我一样在绕城三圈中找到了乐趣。他们也许是我的同道。
我是在一星期后出的事。身后两辆自行车迅速超上来,我听到棍子在空气中划动的声音,声音离我的耳朵越来越近,然后我被击中了。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得自行车和我的身体哐哐当当在环城路上滚动。我听到有人留在空气中的话:“你他娘的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我失去了知觉,耳边的话变成了类似流水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谁送我去医院的。我醒来,头上缠着纱布,手上也缠着纱布。我亲爱的同事们正围着我。同事们的眼光就像我缠着的纱布那样包裹了我。我想他们有权知道我出了什么事,还没等他们开口,我就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同事们的眼光充满了疑惑和失望。
这以后我不再玩绕城三圈的游戏。受伤不是主要原因,我的伤并不重,养上几天就好了。我得接受这次遭遇所传达的信息,我不应再去干绕城三圈的傻事,否则有可能小命不保。
我每天想着究竟是谁或哪个组织袭击我。我动用还算发达的想象力,想象一些合理的原因,但我的头脑总是一片空白。我不清楚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也许他们搞错了,或者我真的得罪了他们。臭名昭著的环城路上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我反复想着其中的蹊跷,搞得精神十分紧张。也许是因为想找到答案,也许是因为不再去绕城三圈,我的睡眠变得很差,又恢复了多梦的毛病。
我有很多天没绕城三圈了。我总是无端梦到我在杀人。我拿着日本刀在黑夜之中杀人无数。我被我的噩梦弄得筋疲力尽,白天感到十分疲劳。我因为没再去环城路绕城三圈,再也不能向同事们提供他们渴望的残暴新闻。他们问我,我只好支支吾吾,旁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城市的晚报上连续报道一起发生在环城路上的所谓的连环杀人案。连环案吊起了市民们的胃口,我在这案子前失去了言说的能力,我感到气馁。我也许过分看重我的小命了。
我关注晚报报道的谋杀案。那些被杀者无一例外死于刀子。这些报道让我想起在那个群殴案中被打残了的人,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想起他,我的想象力过分发达,总是喜欢想象暴力过程。那个人多次出现在我的想象里。我想当然地把连环案放在复仇的背影中。我在晚报上读到有一个人被割去一只手,另一个人脚被打残,我觉得我的想象似乎落到了实处。
我又有话可说了,我对女同事说:“这是一起复仇案,凶手杀人是因为他在复仇。”女同事没有回应我。一会儿,她去了别的办公室。我听到隔壁办公室里的议论声。他们在议论我。
他们的议论让我大吃一惊。有人在十分详细地描述我在某天午夜游荡在环城路上。他说凌晨一点钟光景,我骑着一辆自行车捷驰在环城路上。他说他本来不会认出我来,但我平时穿着的那件黑色的外套过于显眼,可能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一件,他因此认定那个骑行的人是我。
我满心疑惑。这是不可能的,我已有一个多月没去绕城三圈了,再说我可从来没有在凌晨一点钟去过环城路,这个钟点我早就睡了,虽然睡眠不好,可总是睡得着的。他为什么这样说我呢?他们在暗示我同这起连环杀人、伤人案有瓜葛吗?他们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以前一直是个预言家,几乎预言了这个城市的诸多重大刑案,但唯独在连环凶案前保持沉默。他们一定认为这很奇怪,不合常理。
不过我转而又想,这样的推测也是站不住脚的,可能是我多疑的性格在作怪。我对自己说:“他们只是开玩笑,他们喜欢在背后开我的玩笑,我用不着在这事上费神。”
不久又有同事声称在凌晨一点的环城路上见过我。我非常困惑。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亲眼看见我了?他们没有撒谎,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呢,没有必要呀!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凌晨一点钟的环城路上看见到了我,那唯一的推论是我是个夜游症患者。
正午的阳光把办公室外的马路照射得像一面明亮的镜子。汽车在镜子上滑动,它们吐出的尾气弥漫在镜子的光亮里。我看到两个警察向我们公司走来。一会儿两个警察来到我的办公室。他们身后跟满了我的同事。他们把我带走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带走,我毫无准备,完全懵了,就像我在环城路上骑行时被突然袭击了一样。有些事我似乎很难控制其发生。
我好奇的同事们也应该在犯疑惑,不明白我究竟为何会被警察带走。我知道他们肯定相信我犯了事,他们一向信任警察,认定警察不会出差错。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并且议论纷纷。
我说过我喜欢看到或想象暴力场景。我猜很多人都喜欢看到火爆的场面,生活太无聊,戏剧性的场景才能给生活增添活力。但是我不喜欢有人对我施暴。我指的是我遭了警察的打。警察不是一开始就打我,起初他们对我好脸好色,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一一回答了他们。我慢慢了解到他们为什么会带走我,他们问:“听说你知道环城路上凶案的原因?为什么你会认为是一起报复案呢?”
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会使我落入十分尴尬的境地。首先我不想说出绕城三圈的癖好,我怕他们把我当成疯子;其次我和那位被打残了的人没仇,为什么要出卖他呢。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暴力就是这个时候落到我的身上的。没被警察打过的人,请不要嘲笑我的软弱。没人能承受这样的折磨。我就说出了我知道的一切。从我每天晚上都要绕城三圈说起,说到那个群殴事件,又说到那个被打残了的人和他对我的警告,然后就是我的推论了:“我猜想他是要报复的,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的眼中布满了杀气。”警察们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第二天警察放了我。他们放我时显得很友好,就好像他们在向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告别。我对他们存有戒心,他们习惯于假模假样,很怕他们突然变卦。他们放了我。我猜他们找真正的凶手去了。
本地的晚报持续发布警方破案的消息。我在晚报上追踪这一案件,黄昏时分又成了一天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在几天后的晚报上读到了环城路连环凶杀案告破的消息。警察认为这是一起恶性报复案,是由流氓帮派之间的矛盾引发的报复案。市民们从通俗小说和社会新闻中多次读到过流氓帮派相互残杀的故事,对社会角落涌动的暗流,他们抱着既好奇又于己无关的态度,他们不愿把这个案子放在他们的生存背景之中。
我感到不安,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老是梦见那个在环城路上被打残了的人。
我对自己很不放心。有人在凌晨一点钟看见我骑自行车奔驰在环城路上的说法令我深感不安。我对自己产生了恐怖的情感,可我又无法验证我有没有梦游症。有没有可能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在这个城市漫游,我不敢往深里想。我想出了一个法子,可以测试我有否犯梦游症。我在睡觉前把自己的手脚捆了起来,系在床上。如果我真的有梦游症,我晚上去梦游,就起不了身,并且还会被绳子拉醒。
像往日那样,我的睡眠不好,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连。我醒来时,天已大亮。我第一个念头是我没有犯梦游症,为自己庆幸。这时,我发现捆住我手脚的绳子被割断了。我把目光投向那把日本刀子,日本刀子挂在原来的地方。我移步到刀子前,把刀子从鞘中拔出来,刀子在早晨的光线中闪着寒光。
我一整天坐立不安。我在等待晚报的到来。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我竖着耳朵倾听着时间之流缓慢而悠然地流淌。我感到窒息。我像女同事被我的话惊扰时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
黄昏终于来了,黄昏的光线安静地从窗口投入,投到我的身上。我又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和黄昏特有的腐臭气——或许是本地的晚报带给了我这种气息。我惊恐地发现,这天晚报的社会版上又出现了一起凶杀案。晚报惊呼,那个连环杀人案还在继续。
1998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