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剪纸是用剪刀或刻刀在纸上剪刻花纹,用于装点生活或配合其他民俗活动的一种民间艺术。在中国,剪纸具有最广泛的群众基础,它交融于各族人民的社会生活,是各种民俗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传承赓续的视觉形象和造型格式,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历史信息,表达了广大民众的社会认识、道德观念、实践经验、生活理想和审美情趣,具有认知、教化、表意、抒情、娱乐、交往等多重社会价值。”这是国家非遗中心官网上对中国剪纸的介绍。2009年,庄河剪纸作为“中国剪纸”的一员,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项传承了200多年的传统民间美术手工技艺,以其独特的韵味为世人所重新认识。
庄河剪纸历史悠久,《庄河县志》记载,“剪纸艺术,很早即流传于民间广大妇女中”。根据对庄河历史变革及民俗活动纪事的考证,从唐代开始,这里就有剪纸,明、清时期开始流行,至清末民初比较盛行。这与辽宁地区民间剪纸艺术发展的时间大体相同。据史载,明代的红崖(庄河原名)等地开埠,成为关内流民涌向东北的周转地。清初朝廷颁布《辽东招农开垦条例》,大量关内流民接踵而至,直鲁地区流民“闯关东”,自此渐成村落,也促成了庄河本土剪纸文化与外来剪纸文化交融,进入多样化发展阶段。
从建于明代的仙人洞上、下庙的宗教仪式中使用的剪纸饰品,到流行于清末民初在年节和民间婚丧等生活化的剪纸应用,以及与民间皮影、刺绣等艺术形式的互动关联,加上现存的庄河古城老街的建筑装饰和曾经的街市“纸坊”等文化形态,庄河剪纸在清朝中后期至庄河建置(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前已普遍流行。20世纪80年代初开展的民间艺术调查中,数名80多岁的剪纸老艺人讲到她们是跟母亲学的,母亲是跟姥姥学的。这进一步证明了庄河剪纸传承至今,至少已有200年的历史。
同大部分地区的剪纸一样,庄河剪纸的过程随意性很强,大多数人不需在纸上用笔先画稿,而在心里打腹稿,用老艺人的话说:“心里想什么就能剪个什么。”剪纸的内容、形象一定是意识里呈现的完整剪样,是剪子和心灵和谐沟通而成的样稿。开剪时一般从图案整体的边沿起剪,剪孔时用剪尖慢慢地摇动将纸穿透(这叫“开孔”);遇到连接线条,需要过剪时,要虚线实剪(这叫“穿剪”)。一般在“开孔”“穿剪”时食指前端放在纸的背面,托住剪刀,配合动作,以求孔缝的边缘光洁,若剪羽毛状和锯齿纹则先在开口处剪开一个弧形长口,然后再顺羽毛根部底线依次地转动手腕、交叉运剪,遇到图案变化较大时需把剪刀放在左手的食指上,以助右手操剪。2008年,庄河剪纸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
庄河剪纸题材是伴着这方水土、民族风情和传统习惯应运而生的,且广泛应用于生产、生活之中。庄河剪纸的题材可从两大类别上进行了解。
其一是反映民间百姓精神生活的祈福祛灾、民俗风情类剪纸。首先是节日应用的剪纸,如应节兆福剪纸,即随着四季节令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剪纸。比如,春节贴喜庆窗花、门彩等,以迎福纳祥、庆贺喜庆团圆;端午节剪猴子捉妖、葫芦收妖捉怪等,以示辟邪除病;中秋节时剪嫦娥、兔爷等,借以象征团圆丰收。其次是反映民间信仰崇拜的剪纸,如以中华民族龙图腾信仰为主题设计的各式图案等。最后是生活习俗剪纸,普遍体现在红白喜事及居家过日子之中。比如,新婚嫁娶必然要剪《大红双喜》,配以《鸳鸯戏水》《荷花莲子》剪纸;孩子降生要剪《长命百岁锁》;老人过寿要剪《松鹤延年》剪纸;等等。
庄河剪纸的另一重要题材便是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类剪纸。人们将自己所熟悉的喜闻乐见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等以剪纸的形式表现出来。这些故事情节有悲有喜,内容爱憎分明,通过剪纸可传达出故事对人们的教化意义,也体现出了剪纸艺人的创造性。比如,“八仙过海”“西游记”“水浒传”“穆桂英挂帅”等故事和戏剧内容,“老鼠娶亲”“抓髻娃娃”等民间传说等,都成为人们创作的重要灵感源泉。
庄河剪纸的内容构思巧妙,多采用托物寄情或赋予吉祥寓意的象征手法,借助形象、谐音、文字等多种表达方式,给人以美好的联想,既生动有趣又贴近生活。
形象表达。常以比喻手法表达某种愿望,反映在特定历史时期民间百姓劳动之余,对“劳者歌其事,饥者歌其食”的渴望和热爱生命的真挚情感。如牡丹寓意富贵,龙凤寓意呈祥,鸳鸯荷花寓意夫妻和美,等等。庄河剪纸在形象语言上形成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表达符号,如“莲年有余”不只是花鸟鱼虫的具体形象的写照,其中的鱼代表男、莲代表女等。剪纸老艺人王顺国讲,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盘坐在一个大铜钱图案周边,铜钱的圆形代表男,方孔代表女,盘回纹样回转流畅,整个图案构成了表达生命繁衍、家丁兴旺的符号,反映出人们对生殖和生命的崇拜。
谐音表达。用动物、花卉名称的谐音组成的图案,传达吉祥寓意,如鸡和羊谐音“吉祥”,两只喜鹊和海棠谐音“双喜满堂”,莲和鱼谐音“连年有余”,以及蝙蝠谐音“福”、鹿谐音“禄”,等等。
文字表达。利用汉字结构和字词意直接表达感情,最常见的有新婚嫁娶的“双喜”、喜花中的“寿”、丰收的“丰”等。还有造型各异的文字图案,例如“丹凤朝阳”以“日字”为圆心,两边是对称的凤凰飞翔,四周剪以云朵图案。这些剪纸独到的表现手法简单直白,且意味深长,给人画外有话、妙趣横生的感觉。
庄河剪纸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韩月琴作品《十子十成》
表现对象的典型化。庄河剪纸善于抓住物象的典型特点和精神实质,用艺术语言加以高度概括,造型十分简练,一目了然。如剪虎的额头上少不了“王”,猴子总是拿着蟠桃,凤凰要配牡丹;人物里的忠良者五官端正,奸猾者则面目淫邪;等等。
变形、夸张、装饰的造型原则。庄河剪纸强调对自然物象进行主观改造,追求形象的精气神儿,形成了圆形、方形、菱形、对称形等独特构图。人物造型多是脸圆、长眉大眼,还有猪比象肥,公鸡比娃娃高以及一个人搂不过来的鲤鱼等夸张造型,充分体现出剪纸人作为审美主体的心理感受,其形象合理、饱满厚重,比现实更有美感。庄河剪纸的造型结构具有程式化特征,装饰纹样组合具有固定性,如牛、马、猪等动物的前额或身上一般剪上涡状旋纹,小女娃头上梳两个小辫,周边剪上两对小鸡或蝴蝶等,装饰得恰到好处,让剪纸作品更添形式美。
讲究繁简处理和黑白关系构成。庄河剪纸善于抓住物象的本质特点,善用简洁明快的朴素手法,取舍得当地提炼出形象,如常见的“花瓶”或“金枝玉叶”等,把一棵树上成千上万的树叶变为每枝杈上的几簇叶,每簇叶有几片大叶,看上去既形象又茂密。细节刻画时,采取一些疏密有致的面块和粗细线条来表现黑白构成,使黑、白、灰之间形成错落有致、聚散有序的关系,使剪纸层次清晰、主题鲜明。
注重刀味剪韵的技巧。庄河剪纸多巧妙运用典型的程式化装饰纹样,如锯齿纹、月牙纹和花朵、云纹、水纹等,加上娴熟的阴阳镌镂刀剪笔触,可做到剪纸行刀曲直自然、刚柔相济、纹络连贯、干净利落,达到线如虎须、尖如麦芒、方如磐石、圆如满月的效果。庄河剪纸可以剪刻出千剪不落、万刻不断,完成后拿起或展开不散不乱的效果。
庄河剪纸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韩月琴作品《山神娃娃》
庄河剪纸有同中华民族传统剪纸一脉相承的艺术特质,表现内容贴近社会生活、融入乡土民俗,艺术表现形式简单,适宜民间百姓动手实践。在本土文化和移民文化的交融共通、不断传承中,形成了庄河剪纸既有北方剪纸粗犷、朴拙、浑厚,又有南方剪纸细腻、精巧、俊逸的综合特征。庄河剪纸质朴而不失精美、豪放而不失严谨的独特韵味,成为彰显地域文化之美的一个重要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