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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徐霞客(1587—1641),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明末南直隶江阴(今江苏省江阴市)人。这是一个大家都不陌生的名字,在我们周围有许多徐霞客的“身影”:中华世纪坛树立有四十位中华历史文化名人,徐霞客是其中之一;2021年央视热播的文化类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其中《徐霞客游记》一期演绎了徐霞客少小立志、探源长江的故事;大家如果读过畅销书《明朝那些事儿》,会注意到二百七十余年的明朝历史讲述是以徐霞客的故事收尾的;此外,很多旅游景点都树立有徐霞客像,《徐霞客游记》也多次入选中小学教材或阅读指导目录等。

对于我们今天的人来说,人生有很多选择,当今社会也提供了多种多样选择的机会。若将时光回溯到徐霞客所生活的晚明时期,普通人的选择是成为农民、手工业者、商贩等,读书人的选择也十有八九是参加科举,考中举人或进士,从此走上仕途。但那时,学而优则仕的道路非常艰难,读书人有的选择归隐,成为“山人”,比如为徐霞客取号“霞客”的友人陈继儒;有的选择从商,成为“儒商”……徐霞客则选择了一条尤为与众不同的道路,那就是“远游”——“欲问奇于名山大川”,而这也无形中成就了其“千古奇人”的美誉,更无意中成就了其在20世纪以来“地理学家”“地质学家”“文学家”“探险家”“旅行家”乃至“游圣”等称号。

我们要问,在“没得选”的时代,徐霞客为何能够做出这样的人生选择?他为此进行了哪些规划?同时代的人是如何看待他所走的道路的?

和我们今天很多人一样,兴趣爱好是徐霞客人生选择的第一动力,仅这一点在他的时代就非常特别。在友人陈函辉所撰《徐霞客墓志铭》里,记载了他少年时就已经展露出来的兴趣:

出就师塾,矢口即成诵,搦管即成章,而膝下孺慕依依,其天性也。又特好奇书,侈博览古今史籍,及舆地志、山海图经,以及一切冲举高蹈之迹,每私覆经书下潜玩,神栩栩动。特恐违两尊人意,俯就铅椠,应括帖藻芹之业,雅非其所好。尝读《陶水监传》,辄笑曰:“为是松风可听耳。若睹青天而攀白日,夫何远之有?”及观严夫子“州有九,涉其八;岳有五,登其四”,又抚掌曰:“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乃以一隅自限耶?”人或怪其诞,夷然不屑。

从这里可以看到,徐霞客是那种天资聪颖的孩子,也和很多孩子一样,上学时偷偷地看自己喜欢的书籍,而且看得神飞色动。他喜欢看的书有“古今史籍”“舆地志、山海图经”,就是历史、地理类书籍,当然还有其他奇人异事传说。这里“孺慕依依,其天性也”一句,又交代了他天性里对父母的孝心,这与他后来的人生选择密不可分。正是因为孝心,所以一开始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特恐违两尊人意,俯就铅椠,应括帖藻芹之业,雅非其所好”,也就是学习八股文、参加科举应试。这是他出于孝心所做出的选择,但并没有因此冲淡自己的爱好,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更加强烈。他读到史书中《梁书·陶弘景传》时,有感于陶弘景少年时所说的话“仰青云,睹白日,不觉为远矣”,深受触动;又读到陶弘景“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松风之响,便“欣然为乐”,不由得也发出了“为是松风可听耳。若睹青天而攀白日,夫何远之有?”的自我期许。等读到西汉严忌自述“经有五,涉其四;州有九,游其八”时,又发出豪言壮语:“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乃以一隅自限耶?”

尽管旅游在晚明已成为一种风尚,但对于徐霞客的这番志向,人们起初的反应是“或怪其诞”,认为这是一件很不合实际的事情。的确,晚明随着商品经济的繁荣,世俗化倾向非常明显,四处游玩也是世俗化的一种体现,但若将出游四方作为一种志向,总体来说还是显得格格不入的。人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或是求名,或是求利,或是求道,或是科考,或是做官,或是游幕,纯粹的出游行为,也即以“远游”作为目的,还很罕见。

真正促使徐霞客下定决心,以游历四方作为终生抱负的,有以下三个直接原因——

第一个是参加童子试不利。童子试是明清科举考试的第一关,通过童子试后成为生员,之后才有机会参加乡试、会试,通往仕途。童子试不利,无疑会勾起徐氏家族过往与科举有关的悲惨经历,比较有名的是徐霞客的高祖徐经,他与唐寅关系甚好,埋头举业,却因为涉嫌买题而被削去仕籍;还有其他好几代先祖,为了科举呕心沥血,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可以说,徐氏家族在科举的道路上从来都不顺利,即便是徐霞客的侄子徐亮工1640年考中了进士,却也没几年就遇到明清易代与“江南奴变”事件,其人也在奴变期间被杀死。所以科举考试的第一关失利,就成为徐霞客及时止损的一个契机。

第二个是父亲的去世。徐霞客父亲徐有勉是家中第三子,兄弟六人分家产时,他屡屡将良田美宅主动让给兄弟,自己则选择一处偏僻的旷地,与妻子重启家业。有人劝他出钱换个一官半职,他丝毫不为所动,生性厌恶冠盖征逐之交,这一性格影响到了徐霞客。徐霞客也自称“于中原地主,悉不欲一通姓名”。徐霞客父亲中年伤足,晚年遭到盗贼抢劫,几乎殒命,一病不起。等到父亲去世后,家中出现“外侮叠来”的情况,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外侮,但这让徐霞客更加厌弃世俗的种种纷扰,也做好了“视之如白云苍狗”的心理准备,而发展自己的爱好,“问奇于名山大川”,成为他逃避世俗纷扰最好的选择。

但古代儒家伦理讲求“父母在,不远游”,而游历四方必然会与这一要求有所违背,更何况在旅途中可能会遭遇各样的危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于至孝的徐霞客来说,离家远游很难开口。徐霞客的顾虑是很自然的,作为家中次子,他出生时母亲已经42岁,当父亲去世时,母亲已60岁,在古时已经算是很大年纪了。很庆幸徐霞客有这样一位母亲,她从各个方面给予了徐霞客勉励,而这成为徐霞客做出人生选择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徐母王孺人的鼓励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精神上的勉励。徐母对徐霞客说:“志在四方,男子事也。即《语》称‘游必有方’,不过稽远近,计岁月,往返如期,岂令儿以藩中雉、辕下驹坐困为?”可以说母亲很珍视呵护徐霞客的爱好。不仅如此,母亲还为他制远游冠。远游冠是古代冠饰之一,一般为诸侯王所常戴,到元代时已经废除这种礼制。所以徐母应是借“远游”二字来激励他。

二是物质上的资助。在出游花费以及家事料理上,母亲给了很大的帮助,让徐霞客无后顾之忧。在江阴徐霞客故居有一个“晴山堂石刻”展厅,展示着徐霞客搜集的明代名公钜臣为历代先祖所作的题咏。其中为徐霞客母亲题咏的部分最突出,为“秋圃晨机图”,展现了徐霞客母亲带领媳妇、婢女织布的情景。徐家所织的布在市场上很受欢迎,被称为“徐家布”,由此积攒了不少家资,这在很大程度上支撑了徐霞客的出游。

三是行动上的榜样。《徐霞客墓志铭》里写到,徐霞客因为母亲年岁渐高,想要遵守“父母在,不远游”之诫。母亲对他说:“向固与若言,吾尚善饭。今以身先之。”就让徐霞客陪着她游荆溪、句曲(今宜兴、句曲)等地,每每走在徐霞客前面。

反过来徐霞客也没有辜负母亲的鼓励和期待,他将出游视为对母亲尽孝的方式。正如徐霞客友人陈仁锡在《王孺人墓志铭》里所说:“自古奉其亲者多矣,奉山水自徐仲子始。”徐霞客每次出游归来,总是会“携琪花瑶草、碧藕雪桃”为母寿,如游武当山时带回的榔梅(见《游太和山记》);或讲述“各方风土之异,灵怪窟宅之渺,崖壑梯磴之所见闻”,母亲听了总是很惬意。此时,他已成为人们口中的“胜具真有种也”,也就是夸赞他天生就一副登山涉水的好身体。

在做出了“问奇于名山大川”的人生选择后,徐霞客对自己的远游也有长期的规划。目前我们一般将徐霞客的出游分为两个阶段:一是1633年之前的名山游时期,二是1636年开始的西南万里遐征。此外,又可以母亲去世为界分为两个阶段:当母亲健在时,徐霞客进行的是“有方之游”,也就是对《论语》所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遵循。1625年母亲去世之后,徐霞客曾说过一句话:“昔人以母在,此身未可许人也;今不可许身山水乎?”由此开启了“不计程,不计年,旅泊岩栖,游行无碍”的“无方之游”。

如果细读《徐霞客游记》文本会发现,所谓无方之游,其实一直都在徐霞客的出游规划当中。在1620年的《游九鲤湖日记》中,他写道:

余志在蜀之峨眉、粤之桂林,及太华、恒岳诸山;若罗浮、衡岳,次也;至越之五泄、闽之九漈,又次也。然蜀、广、关中,母老道远,未能卒游;衡湘可以假道,不必专游。

在1623年的《游嵩山日记》中,他再次写道:

余髫年蓄五岳志,而玄岳出五岳上,慕尤切。久拟历襄、郧,扪太华,由剑阁连云栈,为峨眉先导;而母老志移,不得不先事太和,犹属有方之游。第沿江溯流,旷日持久,不若陆行舟返,为时较速。乃陆行汝、邓间,路与陕、汴略相当,可以兼尽嵩、华,朝宗太岳。遂以癸亥仲春朔,决策从嵩岳道始。

可以看出,徐霞客一直都有西南远游的规划,只是考虑到母亲的年迈而未成行。1632年徐霞客在与友人陈函辉的小寒山夜话中,对自己平生游历做了一次小结。此时,他的足迹已经遍及了华北、华南、华中、华东、西北的名山大川,但峨眉、桂林之行却一直没有着落。当陈函辉问他:“先生之游倦乎?”他回答道:

未也。吾于皇舆所及,且未悉其涯涘,粤西、滇南,尚有待焉。即峨嵋一行,以奢酋发难,草草至秦陇而回,非我志也。自此当一问阆风、昆仑诸遐方矣!

可见峨眉、粤西、滇南乃至藏边(阆风、昆仑)等地,是他念念不忘的人生选择的下半场。此前他还曾尝试经秦岭去峨眉,因受到奢酋发难阻挡,不得不草草而回。

到了1636年9月,徐霞客终于开始他念念二十余年的西南游。此时他已经51岁,再也等不起了。他在万里遐征的开篇日记《浙游日记》中说:“余久拟西游,迁延二载,老病将至,必难再迟。”这说明早在两年前他就做好了准备,因事耽搁。这次西行之前,他写到自己有太多的亲友想再见、想拜访,甚至去书商那里还了往年所欠的书钱,可见明显带着一种壮士赴死的决心。虽然这在游记中没有明确交代,但在他写给友人的信札以及墓志铭中,则弥漫着浓重的悲剧氛围。徐霞客在《致陈继儒书》中写道:

弘祖将决策西游,从牂柯夜郎以极碉门铁桥之外。其地皆豺嗥鼯啸、魑魅纵横之区,往返难以时计,死生不能自保。尝恨上无以穷天文之杳渺,下无以研性命之深微,中无以砥世俗之纷沓,惟此高深之间,可以目摭而足析。然无紫囊真岳之形,而效青牛出关之辙,漫以血肉,偿彼险巇。他日或老先生悯其毕命,招以楚声,绝域游魂,堪傲玉门生入者矣。

其中“尝恨上无以穷天文之杳渺,下无以研性命之深微,中无以砥世俗之纷沓,惟此高深之间,可以目摭而足析”等句,对自己为何做出这样的人生选择做了一次回望,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既然上不能“问天”,下不能“问命”,中不愿“问名问利”,那唯有“问奇”于高山深谷之间。《徐霞客墓志铭》还记载西南遐征前,徐霞客借用过两汉之际隐士向长的话:“譬如吾已死,幸无以家累相牵矣。”这是指他尽了做父亲的职责,为儿子完了婚事。结合他在信中所说“漫以血肉,偿彼险巇”,即以血肉之躯跋涉于高山深谷之中,可以想见这已经具有了超脱生死的境界。尽管如此,徐霞客也无法预料到他将面临的更加严峻的考验——三次遇盗、多次绝粮、与友人死别、负骨西行等。

关于徐霞客的西南遐征,有太多故事可以讲。这里只说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即超越“问奇”的出游,晋升为一种“问源”的理性追求。这是在其此前长达二十余年的远游中慢慢生发出来的,并最终在万里遐征期间大放异彩。徐霞客的连襟吴国华所作《霞客圹志铭》写道:

霞客尝谓山川面目,多为图经志籍所蒙,故穷九州内外,探奇测幽。

《徐霞客墓志铭》中写得更清楚:

游踪既遍天下,于星辰经络,地气萦回,咸得其分合渊源所自。云昔人志星官舆地,多以承袭附会;即江、河二经,山脉三条,自纪载来,俱囿于中国一方,未测浩衍,遂欲为昆仑海外之游。

最终在西南之行期间,他写成《溯江纪源》《盘江考》等专文,对于辨明长江、盘江、南方山脉的源头等有着重要的贡献。西游归来,徐霞客就成了世人眼中的“千古奇人”。正因如此,才会有钱谦益在《徐霞客传》记载的徐霞客临终前所说的话:

张骞凿空,未睹昆仑;唐玄奘、元耶律楚材,衔人主之命,乃得西游。吾以老布衣,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

有人认为这是徐霞客的自我夸饰,但从徐霞客为了“游”这样一个纯粹目标所付出的努力、所取得的成就,以及在今天的影响来看,这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徐霞客身上所拥有的品质,我们今天大多数人都具备,所需要的可能是再多一分坚持。

接下来再来谈一谈《徐霞客游记》的写作。对此,可以借用苏轼游记《石钟山记》中的话来说明:“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传也。”这段话说明了“能言”的重要性,也正印证了《徐霞客游记》的重要性。

我们设想,假如徐霞客只是“问奇”,而没有记录意识、“不能言”,他是否还会有今天这么大的影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徐霞客游记》在很早之前就被认定具有地理地质学上的价值,比如那段非常熟悉的评价:

他的游记读来并不像是17世纪的学者所写的东西,倒像是一位20世纪的野外勘测家所写的考察记录。……对于每一种东西,他都用步或里把它的大小尺寸详细地标记出来,而不使用含糊的语句。(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

在现代旅游业大发展的今天,《徐霞客游记》更是成为各地方发掘本地特色旅游资源的“圣经”。早在2011年,国务院根据现存《徐霞客游记》开篇日期5月19日,将其确定为“中国旅游日”,这是在国家层面对《徐霞客游记》的认可。

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徐霞客游记》有六十余万字,这还是经历了明清易代时的兵燹、明末清初各种散佚之后保留下来的。钱谦益称游记原稿“高可隐几”,且高度推崇、多次称赞:在《徐霞客传》中说是“古今游记之最”,在《嘱徐仲昭刻游记书》中说是“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在《嘱毛子晋刻游记书》中说是“千古奇书”。今天的研究者也称它为晚明社会的“百科全书”。在这里,我们简单讲一讲《徐霞客游记》是如何写作的。

一般认为,今存《徐霞客游记》的“名山游记”部分经过校勘誊写,而“西南游日记”基本上是完完全全的手稿状态,正如徐霞客临终前对友人陈梦良交代的那样:“日必有记,但散乱无绪,子为我理而辑之。”但我们读着这样的文字,很难相信它们是每日记录的手稿。

关于《徐霞客游记》的写作,钱谦益《徐霞客传》说:“行游约数百里,就破壁枯树,然松拾穗,走笔为记,如甲乙之簿,如丹青之画。”这是对徐霞客游记写作状态的最形象说明,我们甚至能看到据此所绘的图画。当然这个场景只是一种极端的情况,更多时候徐霞客会在相对安稳的环境里写作,写作时的心态也各有不同。如《粤西游日记四》中说“余作记寓中”,是在寓所写作;《黔游日记一》中说“是晚觅得安庄夫,市小鲫佐酒。时方过午,坐肆楼作记”,应当是在酒肆一边吃酒一边写作;《滇游日记二》中说因下雨,在投宿的吴氏家中“乃匡坐作记”;《滇游日记五》中说“铺西北上有关帝庙,就而作记”,是在关帝庙里借地写作;《滇游日记七》中说“余爱其幽险,为憩阁中作记者半日”,是在幽静的僧阁里写作;《滇游日记九》中说“余拟眺月于此,以扩未舒之观,因拭桌作记”,是在打算赏月的间隙借用亭子里的桌子写作;《滇游日记十二》中说“郁郁作记竟日”,是因为下雨不得成行,在郁闷中写作;等等。

虽然写作的环境、心态不一,但“行游约数百里”之后写作则是事实。徐霞客自己说“日必有记”,并非是每天都有写作这样一个行为,实际上他的写作更多是一种追记,如《粤西游日记一》中说“追录数日游记”、《滇游日记三》中说“憩其楼不出,作数日游纪”等。这很重要。以徐霞客在游记中所记载里程而言,若徒步,每日约行四十里到六十里,那么数百里很可能就是五七天写作一次。处于追记之中的徐霞客,如何记得住精确的里程、地点,例如对于一些洞穴是如何精确记忆探洞的过程,并对洞穴做出准确、细致的描写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典籍里的中国》复原过一些场景,如徐霞客探洞时拿着纸笔在观察、记录。这当然是一个比较可靠的猜测。但探洞毕竟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固定空间里,那么徐霞客在赶路的动态之中,也是左手拿纸、右手拿笔这样走吗?还是说每走几里到达一个地点之后,就停下来磨墨做简单记录?要知道,很多时候徐霞客登山探洞都是轻装上阵的状态。比如探湖南麻叶洞时,他们要穿越的第一关洞穴,“低仅一尺,阔亦如之……乃先以炬入,后蛇伏以进,背磨腰贴,以身后耸”,此时似乎腾不出手来再拿纸笔;再比如在云南石房洞爬山时,随身携带三十文钱置于袖中,因爬山过程中“手足无主”,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最后只能卖掉身上的一件绸裙换取二百余文。从这些可以看到,探洞、登山过程中,携带笔墨纸砚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对于《徐霞客游记》的写作这样一个有意思的话题,我暂无法给出更为合理的答案,不过,这正看出了徐霞客的观察、记忆、写作等综合能力,也可见《徐霞客游记》当得起古往今来的盛赞。

《徐霞客游记》作为一部六十万字的皇皇巨著,无疑会令读者望而生畏,因此以选本的形式呈现其最精彩的内容无疑是必要的。然而《徐霞客游记》中的精彩篇目不胜枚举,如何选篇是首先要考虑的。就这个选本来说,名山游记部分每个地点选一篇(《游黄山日记后》因与前一篇《游庐山日记》属于同一次出游的记录,故也选入);西南游记则或选取闻名已久的日记(如游麻叶洞、游黄果树瀑布、游蛱蝶泉等),或选取具有重要标志意义的日记(如西南游开篇数日、结尾数日等),或选取西行途中重要事件的日记(如湘江遇盗、处理静闻后事、木增礼遇等)。要而言之,尽量选录此前选本不曾重视的(尤其是西南游日记),同时也保证所选内容的多样性。

该选本的注说,分“导读”“注释”与“解说”三部分。“导读”主要是对选篇进行简明扼要的说明,内容以游踪为主;“注释”主要是对字词、典故进行说明,对于地名、动植物名一般不做注释,注释会参考相关工具书以及前人的工作;“解说”主要是针对选篇中的要点进行简要说明,注重围绕一个点勾连游记前后内容以弥补选篇之不足,注意对游记中“闲笔”的解说,同时呈现个人在阅读中的一些思考以及未来研究可展开的方向。

该选本依据底本为褚绍唐、吴应寿先生整理的《徐霞客游记》(上海古籍出版社),但在一些具体句读方面,也会参考朱惠荣先生的《徐霞客游记校注》与赵伯陶先生解说的《徐霞客游记》,或依据个人的理解进行解读。对于一些篇幅太长的日记,该选本略做分段,以方便阅读。

最后,感谢我的硕士导师曹立波教授的推荐,感谢辽宁大学胡胜教授的信任,感谢春风文艺出版社姚宏越先生的细心编辑,才让我有了第一本徐霞客相关著作。由于时间仓促、个人能力有限,该选本肯定会存在不少问题,期待方家的指正,以便在将来有可能进行修订。

(附:本文原发表于《徐霞客研究》第44辑,中国大地出版社2023年版。题目为《徐霞客的人生选择与〈徐霞客游记〉的写作》,本是为首都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致远论坛”讲座的底稿,此次用作导言,稍做调整,同时添加第四部分说明此次选注的情况。) Sl0QOsg/Oy8fA5xEWHDnV21RXv7w/tlUifoE0Ygu/oDgs4o0Y1O5abEE7C4I2B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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