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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若梅花香在骨

好景不长,1941年5月,日寇进栗村抓壮丁,先生因身体瘦弱被逐出,幸免于难,但再次辍学。母亲担心时局动荡险恶,他会再被日军抓去,为了活命,便乞求乡邻带他逃离家乡。当天先生在母亲面前磕了三个头,便匆忙告别,一路号啕大哭,连夜逃至新绛县,开始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生活。起初,先生在陕西咸阳纱厂当童工。瘦弱的他,在这一年做苦工中受尽折磨,只好再次偷偷逃离。天无绝人之路,知道他有绘画特长的闻喜老乡介绍他到位于陕西省宜川县秋林镇的山西第三儿童教养院当图画教员,并在共产党员刘正言的指导下进行抗日墙报的绘画创作,这是先生第二次受泽于共产党人。

1946年6月19日,噩耗传至,犹如晴天霹雳。先生的母亲杨秋菊和农会主席王天爵因为帮助农会共产党员做事而被国民党还乡团于深夜枪杀,尸横通衢,年仅46岁。因无人收尸,尸体腐烂,其惨境逼人,无法直视。先生的二姐玉莲侥幸逃脱,赶至韩城报丧。先生获知噩耗,悲痛欲绝却无能为力,发誓要学好本领为母报仇。1950年,悲愤的先生赶回闻喜,向闻喜县政府上诉,强烈要求抓捕并惩治凶手。一周之内县政府便抓获凶手,并执行枪决,为其母在烈士陵园迁墓立碑。政府义举令先生终其一生没齿难忘,他常感慨,是共产党为他报了血海深仇,他感激共产党,共产党是他的大恩人。先生知恩图报,一生信念坚定,始终不忘党恩,是党为他报了国仇家恨,给了他新生。

每每午夜梦回,忆起母恩,夜不能寐。2010年,先生不顾86岁高龄,毅然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日夜兼程,刚刚踏足乡土,便匆匆前往烈士陵园,站在母亲墓碑前(图2),他深深凝望,眼噙泪花,久久不能自抑。先生喃喃自语:“母亲啊,儿子来看您老了……”气氛肃穆,令观者动容。从烈士陵园出来后,先生来到自小生长的北垣栗村。乡亲们听说先生要回来,早已候在村头。刚下车,当年一起读书拾柴的伙伴,便紧紧地拉住先生的手,激动不已。当年的青涩小子,如今已经白发苍苍,大家目光相聚,一切尽在不言中。先生看他住过的窑洞,看他读书的地方……那湿润的眼眶和灿烂的笑容,先生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住过的窑洞前早已杂草丛生,坑坑洼洼,但先生执意走到窑洞前,透过残破的窗户,向窑洞里寻望,仿佛这个早已破败的窑洞里,还有痴痴盼儿归来的母亲秋菊。先生对身边的人说,16岁那年,为防日本兵抓劳工,母亲让他连夜逃离家园。当他迈出院子,突然想到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就又返回母亲身边。母亲仿佛支撑不住自己,胳膊支在墙上,头深埋于臂膀,背对着先生,摆摆手,说:“去吧!去吧!逃命去吧……”先生跪别母亲,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家门。没想到,这一走,竟是诀别(图3)。

先生的作品《秋菊图》(图4)便是为缅怀母亲所作。画中题记字字句句诠释了先生难尽孝心之痛楚、思念母亲之深情。先生那深远的目光,是对那深深母爱的涓涓眷恋和依依难舍;先生那幽远的目光,是对母亲牺牲后,天人永隔,无以尽孝的浓浓遗憾和追忆,如生似存,追思一生。题记如下:

我亲爱的妈妈,名杨秋菊,生于1900年。儿,梅生,母亲叫我梅娃,自幼苦难,孤儿寡母。老母维持生计,十指纺织盘龙绣锦,千辛万苦,以礼教育成人。虽忍饥困苦,仍送私塾求教,以图养大成人。人生祸不单行,十五岁 遭日寇抓丁之灾,所幸逃脱虎口。无奈,俯地向母叩首,泪别老母。

从此天各一方,无缘以尽为子孝心。此心情之苦,伴我终生。母子思念,夜不成眠。昔日名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天各一方。余已虚度九十,思念老母至今,其大恩大德,只能命笔写此秋菊图,以慰儿子不孝之心。唯跪地躬献此图,俯地叩首敬献。

2014年腊月,不孝儿,梅生。

先生受父母熏染,将艺术的种子埋于心中。如中国美术馆研究员、《美术》杂志编委刘曦林所言,父母遗传给他优良的绘画基因,传统的文化和民间艺术为他的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厚的沃土,战乱磨炼了少年梅生坚韧的生存能力和傲雪寒梅的不屈个性。

先生一生酷爱画画,在艰难的生活中,只有画画才能让他找到些许欢愉。如果说儿时画画是孩童历经磋磨的慰藉,之后画画就是终其一生的挚爱,是为国为党为人民奉献光热的如椽大笔。先生心存敬仰,忠诚于党,用画笔描绘时代、刻画生活,发自内心地热爱和赞美祖国。 x1lhcOzrcS8W9id74RE2vZsF7iePaQh0Po+kLTNtQXJxDI8W6dCa3AVs+W0RRe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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