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对梅情有独钟,喜梅,爱梅,更精于画梅。每每谈及梅花创作,便会嘱咐家人移案铺纸,挥毫泼墨示范展示。只见先生凝神定气,悬肘提笔,起笔落墨,书法用笔气势磅礴,提、按、行、顿、转,留白布点,浓淡干湿,行稳致远,一气呵成,抑扬上下如虎踞龙盘,穿梭前后如行云流水,概括、简练、准确、形神兼备的梅杆花枝已成态势。换笔调朱磦、蘸曙红,信手拈来画花瓣,梅开五福有规制,布花朵,左顾右盼,疏密错落有致讲神韵。更笔蘸墨,点花萼,提花蕊,落款压章,很快,一幅至纯至简至真、神遇而迹化的梅花作品便完美展现在眼前,真乃“奇文妙墨炳其华”
。细细品味先生笔下的梅花,不难发现,他所传神写照的早已不是人们生活中所习见的梅花模样。先生的“梅”在保留画梅传统笔墨的精神基础上大胆超越,省去了梅枝的细节,让老干虬枝自由地舒展、火红的梅花成片地绽放,用他特有的程式阐释着梅的倔强、坚韧、自由、乐观,还有梅的坎坷与博大。先生画梅的基本形态是一个个圆圈,无数个圆圈重复勾勒点染,并非要画梅的骨相,而是在画疏密、点花蕊,在雄健的梅花枝干映托下,画出别致的朵朵梅花,重整体节奏与关系。“梅花不是能言鸟,却是人间解语花。”先生的梅花图有一种遒劲放旷之美,兼具苍凉壮阔之势,融入了他自身的情感与寄托,是他人生追求与艺术追求的浓缩和升华。其母为民族大义而甘愿赴死、壮怀激烈的精神血脉,早已与先生的情感合二为一,那是一位孝子在永失母爱之后,对母亲永无绝期的绵绵思念。柔美的梅花花瓣、丝丝交错的花枝花蕊,仿佛回应着母亲深情的呼唤。母亲那如影似幻的身姿、秀丽馨香的容颜、义薄云天的豪情,分明就藏于花丛之中。更加昂扬向上的是,他把儿子对母亲的眷恋,进一步升华为赤子对祖国的热爱,把母亲的牺牲精神、奉献精神、爱国之情,与中华民族的气节和风骨高度熔融黏合,形成了自身独具特色的艺术气质和魅力。
难能可贵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先生也在进一步挖掘现代都市题材的新空间。2000年,年近杖朝之年的先生随中国艺术考察团前往西欧采风。此行不仅使他开拓了视觉世界,深化了文化思考,融合了中国画的写意精神和现代主义艺术思维形式,也开启了他用中国画艺术表现现代都市题材的新空间。先生用东方的视角、21世纪的目光,运用传统的中国画表达手法,自由挥洒。例如,在《飞向西欧》中,“大写”的飞机占据了一半的画面,给人以扑面而来之感,一组言简意赅的典型西方传统建筑置于画面左下方,几笔似云像雾的淡墨打破了画面的单调,画面紧扣“飞向”西欧的主题,以简驭繁,主题突出,用笔轻松,让人感受到作者的兴奋与期待。这些作品,意在笔先,抓住异域典型的特质,如建筑、环境、场景、动植物等来组织画面,通过合理挪位、大胆取舍,将不同的“亮点”和谐地糅为一体。这种凌驾于客观景物之上的自由取舍、随意组合,正是中国画艺术手法的高妙之处,也是中国画抒情性与写意性的需要。
2004年,先生客访加拿大,在两个月的北美行旅中,作画50多幅。这是他继西欧系列创作之后又一次集中对西方世界的描绘。作品思精技熟,题材广泛,常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思于豪放之外。
除此之外,先生对题材的开掘和构图的设计自有深意。因其洞悉禽鸟的形象和生态,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独有的造型方法和笔墨程式。用笔粗放简括,把握形象恰到好处。比如生肖年画,先生画过牛、虎、兔、马、羊、猴、鸡、猪,每画一种,并不局限和计较对物象细节的刻画,而侧重于对其神韵的捕捉,多为动态,少有静态,赋予其人性化的升华,神采韵致恰如其分。因而同样是画生肖,先生下笔总与别人不一样,既和古人不同,也和今人有别,不一样并有看头、有嚼头,耐人寻味,最是难得。这些生肖年画,体现了先生作画的生趣、雅趣,妙趣横生,不落窠臼(图8)。
先生始终把一种热爱生活、激情创造的张力自然而然地融入画面中,把一种阳光的、积极的情态绘于笔墨之中。这种阳光心态的意境表达,就艺术而言,是旺盛的创造力;就公众审美而言,是健康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感染力。欣赏其画作,无论是单株花木还是繁花锦簇,无论是素雅怡静还是大彩铺陈,都是宁静祥和的,没有浮华、没有燥气,带给我们的尽是悦目赏心、心气平和。先生的画也投射出他的心境,清静中蕴含热烈。中国画讲究内美,内修身、外于世,度己度人,先有自己的境界,然后传达给别人。正如程大利所言,先生很谦虚,说整个学习阶段中就记住四个字,“礼、义、廉、耻”,但是很深刻,这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中国画中中正之气实际上就是“礼、义、廉、耻”。先生的笔墨展现其功力、其骨法,描写对象柔如轻云、重若春雷,润如春雨、沧若丘山,笔墨中深含灵秀,点破中国画用笔最深层次的东西,做到了无一笔浮华。同时,先生的心境又是热烈的,他的绘画笔墨雄阔热烈,对笔墨、造型、意境不断地探索追求,最终把自己内在的精神传达在画作中,力透纸背。
山西省人民政府文史馆馆员董智敏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凸显和印证先生的艺术成就与贡献。首先,无论在什么场合,先生对他自己一贯的评价,都先是人民教师,而后才是画家,教书育人是他终其一生的志业,从小学、中学到中专、师范,先生在讲台上站得生了根。他默默奉献、甘为人梯、殚精竭虑,培养成就了几代美术人才,诲人不倦从而得以桃李满山。从素描、漫画到油画、水墨,他那灵动的画笔延伸到一个接一个崭新的领域,妙笔生花,绘出瀚海崇山。其次,作为画家,他自学进取、涉猎广博,不离传统又不囿于传统,时有新变却又不是为新而新。他“无所不能入画、无画不具独创”,题材宽泛,内容不拘一格;他不食古人残羹,以“画古人没画过的、画旁人没画过的”为美学意识,审美慎思,画无定法,从心所欲,精思妙构。先生“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辣笔灌雄风,挥毫纳真气,创作了一大批传世力作,在古今画坛独树一帜。
在终其一生的美术教育事业中,先生始终信奉“以德为先不怕吃亏”“先做人后做事”“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信条。他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并始终把教书育人作为奉献社会的平台和自己做人的基础,尽职敬业、无怨无悔。终而,不仅获得了同道的赞誉,也收获了社会的认同和尊重。
在艺术实践的追求探索中,先生始终坚持“心有敬仰、热爱生活”“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把现实需要和描绘生活作为动力、责任和通往自己艺术理想的必要途径,集多元、多能的创造求新、聚沙成塔、矢志不移而终得所成。在社会美术事业的贡献中,他身有担当,捐资捐画,老骥伏枥,令同仁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