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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故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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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3300年,在美索不达米亚的乌鲁克(Uruk),一座供奉女神伊南娜(Inanna)的神庙中,乌鲁克的君主站在一只装饰精美的大花瓶前,仔细端详着。这只花瓶高1米以上,雪花石膏瓶身上雕刻着图案,诉说着一段虔诚膜拜和感恩的故事。花瓶表面有四条独立的浮雕带,浮雕带水平展开,一层层环绕着花瓶。统治者开始追随这些浮雕,从底部依次向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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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1米高的乌鲁克花瓶,约公元前3300年

图片来源:乌鲁克花瓶,约公元前3300年。

National Museum of Iraq. World History Archive / Alamy Stock Photo.

底部,一条波浪线表示流水。亚麻和棕榈树在河岸上生长。在它的上方,绵羊和山羊绕着花瓶小跑:这是肥沃的土地,这是丰盛的年景。在接下来的浮雕带中,是搬运食品和饮料的赤裸男子。他们手中的篮子和陶罐装得满满的。顶部的浮雕带解释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正向伊南娜的神庙前进,带着供品来敬奉她。她是城市的守护女神,他们感激她的慈悲,使他们的农作物和牲畜茁壮成长。大容器里满载着食物,是她忠诚的追随者献上的礼物。伊南娜在神庙外俯瞰着这一切。她旁边站着一个穿衣的男性。他们靠得很近,表明他也拥有神一般的力量,尽管他是个凡人。他的头上方雕刻的“祭司——国王”字样,更加坐实了这一点。统治者看着花瓶,对着这字样露出了微笑。他很高兴自己被永远铭刻在花瓶上,站在女神旁边,与伊南娜一样强大。

* * *

乌鲁克花瓶(Uruk Vase)是世界上最早的具叙事性的艺术品之一。它讲述了一个故事,我们可以通过观察逐层展开的图像来理解其内容,就像看今天的连环画一样。在史前时代,萨满或族长可能会通过讲述洞穴壁画的故事来为它们注入生命。但到了公元前3300年,艺术家开始使用像乌鲁克花瓶上那样详细的浮雕来讲述故事。现在,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观看这些浮雕来亲自“阅读”这个故事。

乌鲁克花瓶上装饰着许多浮雕。与第一章中附着在岩石表面的野牛浮雕不同,这些图像是直接雕刻在石头表面的。艺术家首先用木炭或赭石在普通的石头花瓶上勾勒出图案,然后石匠们使用锤子和凿子切割石头,将这些图案变成立体的形状。他们不打算像野牛雕塑那样尽可能还原动物的真实样貌,而是集中展现动物或人物个体的独特之处,使用侧面轮廓来表现其动态。

雕刻一件像乌鲁克花瓶这样的精细作品,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只有一个组织有序且富裕的社会,才有能力资助这样费时的艺术。在美索不达米亚(现在的伊拉克等地),小村庄在公元前4000年左右逐渐演变成了城镇,其中最大的城镇是乌鲁克[即现在的瓦尔卡(Warka)],拥有井然有序的街道和长达10公里的外墙。这里不仅有中央权力机构(类似政府)向人民征税,还发明了文字来记录钱款。乌鲁克花瓶是已知最早包含文字的艺术品。

乌鲁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它用艺术来赞美像伊南娜这样的神祇。这符合乌鲁克的统治者,也就是我们在本章开头遇到的无名祭司——国王的利益,因为他在乌鲁克花瓶上被光荣地刻画成与伊南娜同等地位的人。在那片从如今的希腊、土耳其一直延伸至伊朗、伊拉克和印度的肥沃土地上,艺术家们为皇家陵墓、神庙和宫殿创造了许多类似的艺术作品。这些艺术家被雇来雕刻关于神和统治者的精彩故事。统治者支付艺术家报酬,因此掌控了叙事。

而在世界的另一边——中美洲(现在的墨西哥等地),奥尔梅克(Olmec)文明则有着不同的崇敬领袖的方式。自公元前1800年起,他们开始将由玄武岩(火山岩)雕刻而成的巨型头像放置在巨大的土丘之上。由于粮食充裕,奥尔梅克人可以支持全职艺术家。这些艺术家使用石制工具雕刻高达3米、重达8吨甚至更重的头像。石块来自100公里以外,这是一项运输的壮举,需要使用筏和圆木滚轮来搬运石头。在奥尔梅克的重要中心圣洛伦索(San Lorenzo),发现了十尊这样的头像,它们位于一个50米高的巨大土平台上。

与乌鲁克花瓶上程式化的形象相比,奥尔梅克头像显示出对人体结构的扎实掌握。每尊头像都有丰满的脸颊和精心构筑的面部特征,很可能代表特定的领袖。它们通常戴着紧贴头部的头盔,仿佛随时准备战斗;表情严峻,眉头和鼻子之间的皮肤皱起,仿佛在沉思。现在它们的眼睛是空洞的,但这些头像原来是彩绘的,人从平台的角落里望过去,会感到震撼和惊恐。如果你是新的领袖,此情此景,会让你渴望取得你前任的成就,同时也会感觉到这些头像在支持着你,让你变得强大。将这些头像雕刻出来并竖立到高处,足以表明它们受到高度的重视。

在古埃及,人们也会委托制作类似的巨型雕塑,以突显法老(神王)的权力。不过,他们并不期望这些形象具有逼真的生动效果。古埃及王国几乎与美索不达米亚一样历史悠久,延续了3000年之久。从最早的统治王朝开始,古埃及绘画和雕塑的风格始终保持着可识别、令人放心的一致性。与美索不达米亚人一样,古埃及艺术家的目标不是刻画真实的肖像,而是捕捉一个形象的基本特质,无论是法老、神,还是在田间劳作的妇女。

古埃及是一个富有的国家,因此装饰并不局限于宫殿、寺庙和皇家陵墓。《内巴蒙狩猎于沼泽》( Nebamun Hunting in the Marshes )是一幅创作于公元前1350年左右的壁画,出土于底比斯(Thebes)——现在的卢克索(Luxor)——的内巴蒙陵墓。内巴蒙是阿蒙神庙(Temple of Amun)的一名会计,日常忙于核算粮食生产的数据。这幅壁画中,我们看到他正在和妻子哈特谢普苏特(Hatshepsut)以及女儿一起狩猎鸟类。他侧身站立,双腿向一个方向迈步,而上身和肩膀则朝向我们,好像我们正直视着他的正面一样。他的头是不同视角的混合体:我们看到的是他脸部的侧面,但是他的左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仿佛他的头部是正对着我们。古埃及艺术家选取了人体最易辨认的部位,将它们拼凑在一起,创造出具有象征性的不朽替身,以陪伴人们在装饰华丽的坟墓中展开超越死亡的旅程。许多埃及艺术品都是为陪伴逝者进入来世而设计的。墓室艺术尤其受到高度重视,因为它对于埃及人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展现了他们在来世中的生活。《内巴蒙狩猎于沼泽》透露出内巴蒙希望能够有时间与家人一起狩猎,而不是一味地工作。

在建造金字塔一千年后,法老们决定在悬崖内建造新的墓穴,就在如今被称为帝王谷和王后谷的地方。每位新的统治者都会命人在岩石中开凿出一座墓穴,这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啊!墓穴建成后,还要进行装饰。公元前1290年至前1279年在位的法老塞提一世(Seti Ⅰ)的墓穴里,每个通往主墓室的房间都做了装饰,这是史无前例的。要建造这样的墓穴需要一支庞大的团队不断在现场工作,包括雕塑家、画家、书吏(写字员)和测量员。与奥尔梅克人和美索不达米亚人一样,埃及的食物供应充足,让艺术家们可以专注于创作,而不是辛苦地耕种。法老高度赞赏这些艺术家的技能,将他们安置在一个专门的艺术家村庄——“赛特马特”(Set Maat,意为“真相之地”),即现在的代尔麦地那(Deir el-Medina),为他们及其家人提供食物、衣服和木材,以便他们专注于墓穴的装饰。其中一位艺术家就是森尼杰姆(Sennedj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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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壁画《内巴蒙狩猎于沼泽》,约公元前1350年

图片来源:墓室壁画《内巴蒙狩猎于沼泽》,约公元前1350年。

©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我们之所以知道森尼杰姆,是因为他在为法老的一系列墓室忙碌的间隙,还打造了自己的墓室。他在塞提一世统治期间去世,与妻子伊内费尔蒂(Iyneferti)一起葬在了赛特马特附近的艺术家墓地。在他的墓室壁上,描绘着他俩耕田、收割玉米的画面,周围是赐予生命的尼罗河水。他们俩都不是农民,而是享用着国家供应的食物,所以这些绘画并不还原现实。相反,这些画面来自埃及的《亡灵书》( Book of the Dead ),意在确保每个身体在来世都能获得其所需。这是一种书写自己命运的方式——如果你在自己的墓室壁上画出自己在丰饶之地度过美好时光的画面,那么你在来世就会如此。这就是森尼杰姆在闲暇时也要手持画笔的原因。

尽管古埃及文明十分注重艺术,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并没有用青铜。青铜是一种铜和锡的合金,自公元前2800年左右起就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印度用于制作雕塑。青铜铸造技术随着早期的贸易路线传播开来,在中国得到应用。中国文化珍视耗费时间和精力制作的物品。虽然青铜铸造起来十分耗时,但用它可以制作出高度精细的雕塑和物品,因此它迅速成为商朝的首选材料。中国艺术家将成品模型包裹在黏土中,等黏土干燥后,将其分离,就形成了模具。然后,将熔融的青铜倒入模具中,等待青铜凝固后,再将模具拆开,青铜雕塑便呈现在眼前。一个极好的例子是商代晚期(公元前1100年左右)制作的青铜酒器——虎食人卣。这个酒器曾被一位祭司兼国王用于祭祀祖先的仪式,并与他埋葬在一起,以便他在死后仍能继续供奉祖先。这个酒器十分精美。老虎蹲坐在后腿上,尾巴支地以保持平衡,前肢环抱着一个小人。小人依偎在老虎的肚皮上,头抵着它露出尖牙的下巴。将如此珍贵的物品埋葬在墓中,更突显了死去的祭司兼国王的重要地位。

在商朝统治中国的时代,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亚述(Assyria)开始扩张。最终,新亚述帝国的疆域横跨现在的叙利亚、以色列和伊朗。亚述的统治者加强了城市防御,修筑了灌溉系统,还建造了寺庙和宫殿。巨大的公牛和狮子雕像守卫着城门和宫殿的入口,它们长有人头和鹰翅膀,令经过的人无不感到敬畏。色彩鲜艳的雪花石膏浮雕装饰着宫殿大厅,展示了国王英勇战斗和与众神交流的场景。这是一种有宣传功能的艺术,就像奥尔梅克人的头像和古埃及的巨型人物雕像那样。

公元前668年到前627年,亚述国的亚述巴尼拔(Ashurbanipal)重建了尼尼微(Nineveh)的北宫。走廊上的镶板刻画了王室的狩猎场景。狮子被从笼子里放出来,鬃毛蓬乱,嘴巴咆哮着,供国王狩猎。这些雕刻展现出对狮子生理结构的细致掌握和戏剧化叙事的技巧。国王骑着马、步行或站在战车上狩猎,在所有场景中他都胜利而归,地上散落着许多死去的狮子。每个人物都像古埃及浮雕中的人物一样程式化,但细节更加丰富。国王和他的随从有着密实卷曲的胡须,穿着紧身束腰上衣,戴着盘绕的臂环、手镯和耳环。这些浮雕令人惊叹,是古代叙事艺术的巅峰之作。但想象一下,在亚述巴尼拔的宫殿里看到它们是什么感觉。在火炬的照耀下,人和动物都涂着鲜艳的色彩,狩猎场面在你周围爆发——你更害怕的是狮子还是亚述巴尼拔?

公元前612年,新亚述帝国因敌国侵袭而骤然解体,许多城市被摧毁,崛起于南美索不达米亚的新巴比伦帝国取代了它的地位,随后又在下个世纪被庞大的波斯帝国所取代。然而,在更西部,一种塑造人物形象的全新方法正在希腊兴起。 W+GjBM08bC0boYwOiJ8NsYxrIXiTdN/hv2IX3U/UkdS+Pv/mC3X1X8cESCpAQI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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