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是头盖骨内一团含水量丰富的组织,既负责控制躯体活动,也是思维发生的根据地。实际上,大脑组织属凝胶质地,密度稍大于水,若将其放置于桌面,极有可能会在自身重量的压力下破裂。构成大脑的主要细胞是总数约达120亿个的神经元或神经细胞(如图1所示)—“120亿”是怎样一个概念呢?它大于定居地球表面的人类数量(2021年接近80亿),但远少于四散分布于银河系的恒星数量(1 000亿个)以及美国统发的国债(超过4万亿美元)。每个神经元由三个部分构成:一个细胞体、一系列称为树突的分支纤维(负责接收来自其他神经元的电信号)和一条轴突纤维(负责向外发送、向其他神经元传递电信号)。就神经元与神经元之间的连接而论,单个神经元可直接与多达4 000个甚至5 000个神经元交换信息。 3
图1 人体大脑中的神经细胞由细胞体、接收其他神经元信号的树突和传递信号至其他神经元的轴突组成
自脊柱往上,可将大脑大致划分为三个部分:脑干、小脑和位于顶部的新皮层(如图2所示)。为确定大脑在计数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我们将着重关注大脑新皮层,因为它既负责控制记忆、学习及其他各类智力技能,同时也是视觉、听觉和语言等重要功能所驻扎的区域。新皮层的外表面覆裹着一层被称为灰质的薄层,由大约100亿个神经元组成。灰质中神经元分布之密集,可达1立方毫米(约为一个大头针的针头大小)含3万至10万个神经元体。大脑皮层被一条自前额延伸至大脑后部的纵向大裂隙分隔成两半,并由一束由2亿个轴突构成的胼胝体相连接。
倘若我们可以直接指着大脑中的某一个小突起,并断言,“这就是人类计数能力的所在之处”,那就再好不过了;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脑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器官—这既是不幸,又是万幸。有些大脑功能似乎只集中分布于局限的特定区域,有些功能则广泛散布于新皮层的众多区域。比如,有研究表明,有许多记忆与大脑的某些特定区域紧密相关,有些记忆则更为分散,普通损伤只会令它们发生不同程度的减弱,而不致完全丢失,记忆衰退的程度与损伤的严重性相一致。
图2 人类大脑。前额皮层的格斯特曼综合征区域与计数活动紧密相关
掌管数学的区域又落在何处?其中哪些部分专门负责计数?对于以上问题,我们尚且无力交出确切答卷,只能凭手头现有的证据做合理推测。为了解大脑是如何运转工作的,神经学家以一些脑损伤患者为对象进行了详细深入的研究。尽管这些研究有时会得出相互矛盾的结果,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推断出一些一般性结论。
相较左半球,大脑右半球的行为活动更加同步,我们的即时视觉感知、空间关系认知和运动技能均与它紧密关联。通常情况下,先天性右脑损伤的儿童很难体认出现在他们视野内的物体群组,并理解蕴含其中的“多”之概念。可见,这种对事物之“多”的领会能力是人类与生俱来,而非后天习得的。因为整个计数行为是始于人们意识到集合具有“多”这一特征,所以,在计数过程中,大脑右半球应起关键作用。
即便语言是通过学习而获得的技能,它也与大脑中的一些特定区域密切相关,它主要受大脑皮层左半球控制(不过,右半球也有一定的语言能力)。左半球还掌控一些具有次序性的功能,比如策划并执行系列活动,符号表征与抽象思维过程也受左半球支配,从本质上讲,数学运算兼具符号象征性与次序性,因此,人们通常认为,左半球具有数学运算功能。我们需要特别关注大脑左半球的一个区域(如图2所示),该部分受到损伤时,可能导致格斯特曼综合征(Gerstmann syndrome)。该病的患者将失去辨认自己十指的能力,从而无法进行涉及手指的各项运动;除此之外,还常伴随左右不分的病征,许多患者还会丧失进行简单运算的能力。
辨别指认手指与算术计算之间存在关联,这种说法乍听之下似乎有些奇怪。其实不然;初生的婴幼儿便是依靠旁人一遍遍重复指认手指、讲述相对应的数词而学会基本计数的。可见,我们的手指、计数、数词的发音,以及从一个手指指向下一个手指的操作技能之间的确切实相关。
一些神经学家 5 提出,计数与计算能力存在于大脑最前部一个叫作前额皮层的区域。大脑这一部分主要负责控制情绪,予人们以责任感、对过去和未来的时间感以及规划未来活动的能力。部分前额叶受损患者会丧失计算能力。由于计数是一项计划性与操作性兼具的活动,因此,对大脑该区域的任何损害都可能干扰此活动过程。
至此,对于计数在大脑中的发生区域,我们可否得出一个最终结论?很遗憾,目前科学界对此尚无定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数字意识、计数、运算等这类技能所牵涉的绝不止一个大脑区域。右脑可识别视觉所及处的多个物体,进而赋予我们“多”的概念意识;前额皮层使我们能够计划并进行计数操作;大脑左半球后部区域则搭建起手指与计数之间的联系桥梁;当如上种种接连发生时,左半脑中掌管语言的部分会适时介入,产生数词。只有在大脑众多功能的“精诚协作”下,我们才能伸出手指,自如流利地按照正确次序说出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