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年三十,李筱雅让何管家准备了一桌团圆饭,到底因为顾谨荣去世,李府也以前冷清了不少。
只有她一人。
好在,翠娥和伍月伍星陪着她。
“老夫人,今年特殊。明年二小姐就能陪您吃团圆饭的。奴婢还打算跟大小姐商量,明年过年让她回来陪您。
姑爷通情达理,也会同意的。”
李筱雅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可千万不要说。初二谨敏就会回来的。
还有谨婕,她现在是安庆侯,做什么都被人盯着,容易引人诟病。
等顾谨荣安葬了,她就有空了。到时候可以一直陪着我。”
翠娥不想在过年这天叹气,便道,“还有奴婢陪着您。伍月伍星、小倩和月芽。”
她往外面看去,“对了,还有荣管家。他今天下了床,一早就来跟您请安。奴婢都忘记跟您说了。”
李筱雅撑着下巴,望着一桌子的佳肴,“荣管家近来身体越来越不好,等过了年,再叫覃大夫来给他看看。”
“还是把他请来,一块吃个团圆饭吧!”她想了想。
翠娥点头,让月芽去跑这一趟。
很快,荣管家就被请了过来,与他同来的还有孙子荣丙。
荣丙垂着头不敢看老夫人,缩着身子站在爷爷身后。
“老夫人,”荣管家的背更加驼了,也许是冬天太过寒冷,人也缩了不少。
“荣管家,今天府里没什么人。您陪我吃个团圆饭吧!”
荣管家没有推辞。
“翠娥,你也坐。”李筱雅又叫翠娥。
饭桌上很安静,三人都味同嚼蜡。
“荣管家,明天陪本夫人去一趟安庆侯府,谨婕还小,本夫人总是有些不放心。”
桌上的饭菜已经收了,三人已经转至隔壁正屋。
“是,老夫人。”荣管家浑浊的眼里有了一点亮色,“多谢老夫人。”
李筱雅轻吐了一口气,“谨荣是我的大儿子,他的去世何尝对我不是一种惩罚。
我知道你对安庆侯府忠心耿耿。
他也是你从前寄予希望的人。
如今人都死了,也瞧一眼吧!”
“是!”荣管家声音哽咽,“老奴无能,没有替太爷看好安庆侯府。从先侯爷到大爷,老奴都没有改变任何。
老奴便是下去了,也没脸见主子们。”
“荣管家,切莫这样想。你也已经尽力了!”李筱雅安慰了一句,“明天初一,安庆侯府应该会停事一天,不会有外人。”
这么一说,荣管家也知道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应该是不想去的,纯粹是为了陪他,让他去见大爷最后一面。
大爷到底是伤了老夫人的心,即便死去,老夫人也没有原谅他。
可他开不了口去劝老夫人。
过往种种,荣管家都看在眼里,何尝感受不到,老夫人对几个子女全心的付出。
是几位爷,伤了老夫人的心啊!
刚刚饭桌上,李筱雅喝了一点儿酒,如今正屋内的炭火烧得热燥,让她起了心思,去外面散散热气。
待荣管家离开,她便起了身。
“老夫人要去哪?”翠娥急道。
“你陪伍月几个吃,我出去走走。”
翠娥哪里肯,急忙站起身,“不行。”
李筱雅按下她的肩膀,“我就在府中走走,也许会去看一看陈姨娘。今天团年,她不来也奇怪。”
翠娥皱眉,仍不同意。
“唉,”李筱雅叹气,“我想独自走一走。”
因为语气加重了一些,翠娥也不敢忤逆,“外头寒冷,最多半个时辰。”
“好!”李筱雅应下翠娥,又给了一个笑脸给几个婢女,“你们几个好好你们姑姑。晚一点,本夫人给你们发压岁钱。”
“好!”伍星大声应下。
她觉得老夫人想自个静静,没必跟着。
伍月脸上却生起一抹担心,但因为翠娥姑姑都不能跟,她也只好把担心放在心里面。
李筱雅独自出了门,披上了一件月白色的氅衣。
她走出寿康院,先去了顾长青原先住的院子,在里头转了一圈,最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这个院子后来顾谨荣也住过,后来她去得很少。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回顾着这一世,却仿若就在眼前。
顾长青的背叛与斥责,顾谨荣的野心与自私,就萦绕在这个房间里,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没有了性命,却还是分不清对与错!”
她低喃,“若非我重活一世,此刻我还在后院之中,做那愚笨无知的女人。
我一人痛苦,是不是你们都会快乐?
可为何,为何你们的快乐就是要我做一个耳聋眼瞎的人?”
李筱雅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还没有结束,不是吗?”她又嘟囔着,“我也要自私一回。”
从顾长青的院子离开,李筱雅去找了陈姨娘。
今天她让翠娥去叫了陈姨娘的,但陈姨娘却拒绝了。
不是她非得找陈姨娘问个什么原因,而是有些担心她。
她从不吝啬对一个人好,何况陈姨娘在某方面,一直在帮她。
虽然看似她也给了陈姨娘的容身之所。
陈姨娘恹恹地躺在床上,紫娟端来汤药,“小姐,您生病了,为何不跟老夫人说。老夫人今天都派人请你过去吃团年饭。您不该推了的。”
“一点小病,何必让老夫人担心。本小姐也是倒霉,身体一向好好的,怎么最近跟鬼上身一样,老是提不起精神。”
陈姨娘端着药喝了。
“希望喝完这碗药,能好一些。”
紫娟皱着眉,“小姐,要不还是跟老夫人说吧!她待您一向好,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的。您又不愿意出门去瞧,只让奴婢去买药,那大夫没见过您,也不知道您到底什么病啊!”
“哎呀,应该是天太冷的原因。”陈莞摇了下头,“过几天就会好。”
李筱雅站在门口,敲了敲。
里头说话的主仆吓了一跳。
紫娟更是叫出声,“不会是二爷又来找麻烦吧!”
陈莞瞪了她一眼,紫娟赶紧捂嘴,知道自己失言。
“是我!”李筱雅在门外说。
紫娟赶紧过去开门,“老夫人,原来是您啊!”
她赶紧把老夫人迎了进去。
床上的陈莞把药碗塞进被子里,她动作再快,却也被李筱雅瞧见了,何况李筱雅刚刚在门口,还停了那么一会。
她们的谈话,她全都听见了。
“拿出来!”李筱雅坐在床边。
紫娟又把炭炉移近了一些。
“这么大个屋子,应该多烧两炉炭,陈莞,你省这么一点,又能做什么?”
陈莞吐了吐舌头,“给您省银子不好吗?”
“你知道本夫人不在乎这么一点的。”
当下李筱雅就叫紫娟再去烧两个炉子。
“外面虽然很冷,但我常常觉得热。”陈莞从被子里拿出药碗,“老夫人,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她的神情恹恹。
李筱雅望着有些心疼,她拿过碗,“你在本夫人府中,吃药看病的银子,本夫人都一律承担。为何不让何管家给你请大夫。”
陈莞摇头,“主要我觉得自己是中邪,请个驱魔的来比请大夫管用。
但我又怕别人闲话,便想着熬一熬。”
“中邪!”李筱雅从不信这些,“为何这样说?是不是与顾谨华有关?”
刚刚她在门口听到这主仆提到了顾谨华,而且紫娟还说了句“是不是二爷来找麻烦”。
“不知道。”陈莞已知瞒不住老夫人,便打算全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