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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裳指尖抚过白芷冰凉的腕脉，少女眉间萦绕的黑气如活物般游弋。
窗外竹影婆娑，她忽而抬眼望向白夫人：“听闻寒山寺的药师殿灵验，不如明日带芷小姐去祈福祛邪？”
白夫人捻佛珠的手蓦地僵住，翡翠扳指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这……阿芷体弱，怕是经不起车马颠簸。”
“夫人若信我，自有法子护她周全。”青裳轻挥广袖，潇湘剑穗垂落的冰蚕丝无声缠上白芷指尖：“正日闷在屋子里，对芷小姐的病也不好。。”
廊外忽起一阵阴风，白靖一的画匣“砰”地掀开半角，内里《寒山烟雨图》上的墨色人影竟扭曲着爬出纸面。
青泠化作青铜鼎悬于梁间，鼎身夔纹吞吐青光，将那团黑影生生压回画卷。
“母亲，让碧蘅姑娘试试吧。”白靖一抚着颈间暗红的玉锁片，锁芯血珠映出他眼底翻涌的黑雾：“让妹妹瞧瞧寒山寺的樱雨说不定会好起来呢。”
寒山寺的晨钟荡开山间薄雾，石阶两侧野樱如雪，青裳扶着白芷缓步踏入药师殿。
殿内檀香氤氲，金身药师佛垂目慈悲，青裳指尖轻点供案上的净水，水珠凝成冰晶落入香炉，霎时腾起一缕青烟，将白芷周身黑气逼退寸许。
“芷小姐，闭目静心。”青裳低声念咒。
符纹如游蛇钻入少女眉心，她惨白的唇色竟透出些许嫣红。
“阿弥陀佛。”佛号自殿后传来，老僧持念珠缓步而出："施主以寒魄强续凡命，可知逆天必遭反噬？"
青裳收势回身：“大师既看出因果，便知我不得不为。”
老僧拨动念珠，药师佛掌心琉璃灯忽明忽暗：“施主的执念颇深，是何等执念让施主苦苦纠缠不肯放下呢？”
青裳看着老僧，忽的笑了：“天道因果轮回，从来由不得我。”
老僧叹息合十，药师殿地面浮出金色梵文：“蛟魂化龙，此局若是死局，施主破是不破？”
青裳看向四周，她莫名想起了华青寺，她向老僧还礼：“多谢方丈提醒，如何作为，我心中自然有数。”
白芷趴在仆人的怀里沉沉睡去，青裳与青泠远远的跟在后面。
有风吹过，花瓣飘落在青泠的发丝上，青泠开口：“裳姐姐，你神通广大，为何不直接将白府的妖邪一网打尽。”
“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会些法术，他们不会感激我，只会认定我是妖邪。”青裳摘下青泠发丝上的花瓣：“人心难测，我不得不防。”
身后寒山寺的钟声响起，几人的身影越行越远。
华青寺——
禅房内烛火摇曳，陆乾的钢鞭在青砖上砸出火星："三个月了！连只传信的纸鹤都没有，她真当华青寺是客栈不成？"
李拭雪轻抚琴弦，拂雪琴尾端的冰裂纹映着她紧蹙的眉："空释师兄，你与青裳命脉相连，当真感应不到分毫？"
檐角铜铃齐震。
“坐下。”慧琛广袖翻卷，罡风将陆乾按回蒲团：“莽撞行事，与当年妙尘何异？”
陆乾越想越气，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空释！你都不管管吗？”
那人只是垂眸，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空释起身离开，只留下陆乾在身后暴怒：“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让她丢下我们自己离去！”
李拭雪看着他，轻叹，拉了拉陆乾的衣袖：“好了，你别再说了，裳儿走了，你觉得师兄的心里会不难过吗？”
又是一年春天，华青寺风景依旧，却少了一人共赏春秋。
禅房烛火将空释的侧影投在《药师经》壁画上，琉璃灯台忽然爆开一朵灯花。
子时的更漏声里，他解开僧袍露出心口暗金色梵文——那是融进他骨血的青裳逆鳞。
“溯魂游梦诀...”空释呢喃着，他指尖凝出金红血珠点在眉心：“急急如律令，去！”
经卷无风自动，檀香混着血腥气在室内弥漫。
青石台阶在脚下延伸成无尽漩涡，空释的僧袍被罡风撕开数道裂口。
当他踏碎第一百零八朵金莲时，终于看见他日思夜想的人——青裳睡在一颗树上，发丝被风扬起。
梦境里的樱花不合时令地盛放，青裳抬眼，看见了远处的空释。
“怎么是你？”青裳的眼前朦胧，笑着直起身子：“我许久不做梦了，居然会梦见你。”
她的话让他呼吸一滞。
空释沉默着上前，素衣掠过满地残樱，腕间菩提串在梦境里泛着真实的温度。
“为何不告而别？”他的声音泛着哽咽：“你瘦了，没有以前那样开心了。”
青裳晃着悬空的赤足，腕间潇湘剑穗在月光下碎成冰晶：“我来还该还的因果。”
“这是我的梦，我大胆一些也无妨吧”她跳下枝头，指尖拂过空释心口梵文，那里正与她的逆鳞同频震颤：“空释，世间轮回，我走到这一地步，也是我的命罢了。”
空释忽然握住她欲收回的手：“你便这般信命？”
经卷自他袖中飞出，显出一模一样的暗金裂痕："你我命脉相缠时说过什么？说好要破这轮回......”
“可偏偏这命，从来就由不得我。”青裳苦笑，望向远处明月：“哥哥，若你能明白我几分...”
华青寺的钟声穿透梦境，空释看着青裳在月华中逐渐透明的身影，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前滂沱雨夜。
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蜷在背上，被他背回了华青寺，小心谨慎的讨生活。
而如今呢，他看透了青裳眼底的悲凉与无奈。
空释的话语散在风中：“裳儿，我很想你...”
而如今，青裳，你又在何处呢？
现实中的惨白月光照在空释袈裟上，指尖金红血珠已经变成焦黑色。
禅房外的李拭雪正要敲门，突然听见重物坠地声——经卷散落处，空释的指尖还攥着片带血的樱花。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白府，青裳猛然从榻上坐起。
窗棂缝隙漏进的月光照在她腕间，昨夜还莹白如玉的皮肤，此刻竟浮现出蛟龙鳞片的纹路。
她看着窗外，低声呢喃：“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