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门,白夫人抬眼看她:“阿芷喜欢你,你便留下吧。”
康宁十五年,青裳离开华青寺,入了姑苏白府做女先生。
暮色正漫过太湖石影壁时白靖一踏进府门。
衣襟还沁着山间寒露,袖口碎叶未拂,画匣缝中悄然渗出铁锈色雾气。
青泠蹲在回廊数蚂蚁,青铜铃铛突然震颤着滚向青石阶。
"裳姐姐,他背的东西在哭。"青泠扯住青裳的裙裾,青铜铃铛撞出清响。
青裳倚着美人靠剥莲子,指尖微不可察地凝出冰晶。
白靖一经过时,画匣里传来锁链拖地的幻听,与当年锁龙潭的声响如出一辙。
晚膳时佛龛供着的香换了新,青裳嗅出雄黄混着朱砂的气味。
白芷的咳声从撷芳阁传来,每声都像要震碎琉璃灯罩。
“先生见笑。”白夫人捻着佛珠的手泛白:“阿芷这病打娘胎带的,这些年不知请了多少名医......”
白靖一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位姑娘,转身问白夫人:“母亲,这两位是?”
“是阿芷的教习先生叫碧蘅。”
白靖一点头,微笑着看向青裳。
青裳行礼:“见过白公子。”
青泠突然打翻甜羹,瓷片溅到白靖一袍角。他俯身去拾,颈间坠出的玉锁片闪过青光,锁芯处嵌着粒暗红血珠。
子时的梆子惊起寒鸦,青裳支开守夜婆子,指尖点在茜纱窗的符咒上。
朱砂遇妖气泛起金芒,映出符纸背面斑驳的"白"字水印。
"这是镇魂符。"青泠化作青烟钻进床帐:“她的魂火只剩三盏,有东西在偷她的寿数。”
青裳掀开锦被,并指凝出灵力探入白芷经脉,白芷的眉头舒展不少。
两人又化作一缕烟钻出房外,青泠又看向白芷的房间:“裳姐姐,你可探出这白小姐是何缘故?”
青裳摇头:“我确实感受到她身上有股邪气,可这气息的源头,我却始终探查不清。”
“那该如何认识好呢?”青泠支着下巴,语气里满是惆怅:“裳姐姐这恩,还真是不好报呢。”
月亮依旧散发着清辉。
青裳略微思考,转头看向青泠:“青泠,我需要你帮我化个结界,以免有其他邪祟再进这白府。”
更深露重,撷芳阁的茜纱窗棂上凝着水珠,符咒暗纹在月光下泛着血锈般的微光。
青泠蜷在青裳膝头,青铜鼎铃铛随她晃腿的节奏轻响。
青泠忽地支起身子,鼻尖几乎贴上青裳耳垂:“裳姐姐,你闻见没?”
她指向窗外回廊尽头的藏书楼:“那儿有股铁锈味,和白公子画匣里的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房内少女的咳嗽声又重了几分。
“青泠,锁魂!”
“得令!”青泠化作青烟,青铜鼎骤然放大罩住床榻。
白芷的呼吸渐渐平缓,安然睡去。
廊下传来木屐轻叩青石的响动,松墨香混着山间冷雾渗入窗缝。
白靖一的影子投在茜纱上,他瞧见青裳站在白芷门外:“碧蘅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青裳的潇湘剑在鞘中嗡鸣,是那股熟悉的邪气。
青裳转身行礼:“今日瞧着芷小姐的咳疾严重,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白靖一笑笑:“碧蘅姑娘有心了,看来母亲找你来是对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青裳看向白靖一手中的画卷:“白公子夜半赏画,倒是风雅。”
“家中不指望我考取功名,养着些无用的爱好罢了。”白靖一收起画卷:“天色不早了,碧蘅姑娘早些歇息吧。”
寅时的梆子声刚敲过,白府朱漆大门便被叩响。
管家提着灯笼小跑应门,晨雾里立着个锦衣公子,腰间坠的鎏金香球随动作晃出细碎光晕。
"周公子?"管家堆起笑将人迎入:"我们公子尚在梳洗,您且稍候。"
周衍熟稔地穿过影壁,手中折扇轻敲太湖石:"靖一兄的《寒山烟雨图》在品墨轩挂了红绸,今日踏青若再得佳作,小弟定要讨来装点门面。"
青裳倚着撷芳阁的雕花窗,见白靖一抱着画匣匆匆穿过回廊。
晨光掠过他颈间玉锁片,内里血珠泛着诡异的暗紫。
"青泠。"她指尖凝出冰晶,檐角铜铃无风自动:"跟着他们。"
青铜鼎铃铛轻颤,青泠化作青烟没入画匣缝隙。
姑苏城外寒山麓,野樱纷扬如雪。
周衍指点着远处孤亭:“前朝大家在此绘过《千帆过境图》,靖一兄今日......”
话音戛然而止。
白靖一笔尖朱砂突然晕开,宣纸上洇出个扭曲人影。
山风卷着铁锈味掠过画纸,青泠在画匣中猛颤,鼎身夔纹渗出靛蓝血渍。
"公子!"书童惊呼着扶住踉跄的白靖一。
周衍折扇抵住他腕脉,眸中闪过一丝黑影:"想是山间寒气侵体,不妨事。"
他指尖拂过玉锁片,血珠颜色又深三分:“前头有间茶铺,咱们去歇歇脚罢。"
日影西斜时,白府角门吱呀开启。
青裳立在撷芳阁檐下,见白靖一袍角沾着泥泞樱瓣,画匣缝隙渗出缕缕黑气。
他颈间玉锁片已成暗红,锁芯血珠里缠着黑气。
"裳姐姐!"青泠化作女童扑进她怀里:"跟了白公子一日,察觉他周身异样,偏我修为浅薄,却道不清关窍所在......"
青裳摸摸她的头:“今日辛苦你了。”
戌时的更鼓惊散未尽的话音,白芷的咳声陡然凄厉。
青裳旋身推门,见茜纱帐上爬满蛛网般的黑气,符咒金纹正被寸寸侵蚀。
"锁魂阵起!"
青裳并指划破掌心,血顺着潇湘剑脊蜿蜒成符。
青铜鼎暴涨至丈余,鼎口喷出的青烟与黑气绞作一团,夔纹游动处传来锁链铮鸣——与当年锁龙潭的声响如出一辙。
白夫人佛珠散落一地,她疯魔般扑向床榻:"阿芷莫怕,娘亲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