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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青泠

子时的梆子敲过时,青裳叩响了五取阁的门。

慧觉的锡杖斜倚在香案旁,杖头青铜铃里凝着半颗露珠。

他正用朱砂笔修补《药师经》褪色的字,听见门响也不抬头,笔尖却洇透了"众生平等"。

"要走了?"

青裳的蛇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簪尾垂落的流苏扫过案头经卷,惊起一缕陈年檀灰。

她将褪色的杏花笺压在香炉下,纸角还沾着经年的泥渍。

“也罢,这是你该还的因果。”

慧觉叹息,那些扬起的檀灰在烛光下化作当年青裳初入山门时的模样——小姑娘攥着他的袈裟问:“妖也有正道吗?”

寅时的山雾漫进窗棂,青裳的妖纹已攀至耳后。

"此去无岸。" 慧觉的锡杖终于抬起,杖头露珠坠地成冰。

“青裳拜别师父。”

青裳踩碎冰晶踏入雾中时,听见身后传来琉璃碎裂声。

藏经阁后的枯杏突然开花,每一朵都凝着锁龙潭的铁锈色。

山门外,潇湘剑鸣惊起夜鸦。

青裳最后望一眼七星潭方向,那里本该诵经的人正立在雷云下,远远的望来。

“再见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决绝离去。

暮色漫过山脊时,青裳望见了炊烟。

小山庄的夯土墙被夕阳镀成血色,七八个总角孩童正围着口青铜鼎踢打。

那鼎不过巴掌大,三足铸成,每被踢中便发出空瓮般的呜咽。

"妖怪鼎!吐我阿爷的魂出来!"

扎羊角辫的女童掷出石块,鼎耳豁口处渗出铁锈色的雾。

青裳总觉得那鼎会说话,呜咽着发出些声音来。

潇湘剑未出鞘,剑气已扫开孩童。

青裳俯身拾鼎的刹那,那鼎就好似活了一般:“姑娘救救我,姑娘救救我!”

拄拐老者颤巍巍指向鼎身:“外乡人莫碰邪物!”

"此物我要了。" 青裳抛出一锭碎银便转身离去。

子夜的山神庙浸在冷白月华里,青铜鼎在供桌上泛起幽芒。

青裳指尖叩击鼎沿的豁口,锈屑簌簌剥落处忽有青光流转:"既会讨饶,何不现形?"

鼎身夔(kui)纹蛇般游动,一团青雾自鼎口涌出,在半空凝成模糊人影。

那影无面也无喉结,声音似童似老:“承蒙相救,吾乃千年器灵。”

青裳蛇簪流苏轻晃,手指挑起青雾:"既无本相,便化个女童瞧瞧。"

器灵周身光晕骤缩,须臾间化作垂髫女童,着短襦赤足而立:"这般模样可使得?"

"倒是伶俐。"青裳托起女童下颌,:"我要去还债,你可愿随行?"

女童足尖轻点供桌:“愿意的,姑娘既救了我,你的债,便是我的因果。”

庙外忽有夜鸦惊飞,女童化作青烟没入鼎中。

青裳将小鼎系在腰间时,鼎耳垂落的青铜铃铛,正与她发间蛇簪撞出清音。

晨雾漫过山阶,那一大一小两道人影踏碎霜痕。

“咱们要去哪里呀?”小鼎在青裳身边蹦蹦跳跳:"既是报恩,总得有个去处?"

青裳略微沉吟,轻轻抚过剑穗:“我们且去姑苏,其余的到时自会知晓。”

她偏首:"你可有名字?"

“不曾有过!还望姑娘赐名!”

青裳指尖轻点鼎身锈纹:"青铜千年凝寒露,便唤你‘青泠(ling)"可好?"

小鼎雀跃着在剑穗上荡秋千:"青泠泠,鼎铃铃,倒是衬这青铜声!"

晨霜未晞,两人已行至姑苏城外,青泠化作的女童蹦跳着数城门铜钉。

青裳望着城头斑驳的"姑苏"二字,忽将斗篷帽檐压低。

七日后,临河茶楼。

"白家又贴告示招女先生了。"说书人醒木拍落惊飞茶烟:"说是教琴棋书画。"

“嘘!"茶博士慌忙添水:"他家的小女儿自幼体弱,都嫌晦气呢。”

青泠踮脚叼走青裳碟中最后一块云片糕,含混不清道:“姑娘,我瞧着那白府妖异缠身呢。”

青裳指腹抹开茶汤雾气,水面倒映出白府方向升起的青烟,烟气中隐隐约约的混着些黑气。

青裳饮尽最后一口茶:“走吧,咱们也去瞧瞧怎个事儿。”

白府朱漆大门上的椒图门环泛着冷光,青裳上前叩门。

门房探头:“敢问娘子有什么事情?”

"应征女先生的。"青泠从她身后探出头,惊得门房连退几步:“这,这位娘子稍候......”

雕花影壁前,青裳指尖轻抚壁上缠枝莲纹。

"姑娘这边请。"管家婆子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回廊两侧的太湖石映作嶙峋鬼面。

青泠蹦跳着去够檐角铜铃,每碰一下,铃铛表面的铁锈就剥落些许,露出底下刻着的“白”字篆文。

正厅八仙桌上供着尊佛像,青裳却嗅到佛龛里飘来的血腥气——是水鬼身上的血腥气。

金钗妇人自屏风后转出:"娘子师承何处?"

青裳解下腰间竹笛:"我曾是临安李府李大小姐身边的陪读女使。”

白夫人指尖轻叩茶盏:"既是李府的人,可有信物?"

青裳拔下发间青玉簪双手奉上,簪身赫然錾着"临安李府"四字徽记,暗纹在烛火下流转。

"倒是巧了,”白夫人摩挲着簪首微不可察地点头:“前日听闻你家主子去华清清修,怎的独留你在外?”

"小姐素来喜静。"青裳垂首将簪子收回髻间:“临行前赐了些银两,说山间云雾重,不必拘着这么多人陪她饮霜食露。”

“那身后这位是?”白夫人的目光看向青泠。

“这是我买的一个小丫鬟,算是伺候我起居的,夫人应当不介意吧。”青裳轻笑。

白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突然顿住:"倒是个周全人儿,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碧蘅(heng)。"青裳垂眸盯着佛龛前将熄的线香:“贱名恐污了夫人尊耳。”

"倒合这满庭芝兰玉树。”白夫人将佛珠放在案上:“随我来罢,若是阿芷中意,便在撷(xie)芳阁住下。"

回廊尽头的茜纱窗棂渗出血色烛光,青泠蹦跳时腰间铜铃骤响,檐角铜铃竟也齐齐震颤。

管家婆子手中灯笼"噗"地灭了:“娘子当心台阶。”

雕花门吱呀开启的刹那,浓重药香裹着符纸灰烬扑面而来。

青裳瞥见那茜纱窗上,每一扇都贴了许多符咒。

"阿芷,这是新来的先生。"

青泠突然扯住青裳衣袖:“裳姐姐,你瞧那床的锦帐缝隙间,有团铁锈色雾气正缠着她手腕呢。”

帐中伸出的手苍白如纸:"先生会弹《猗兰操》么?"

青裳拨开垂落的茜纱帐,床畔香球里锁着缕黑雾:"若姑娘想听,便是《九韶》也弹得。"

白芷猛地坐起:"娘亲!就要她!" xBf5UbgucxEMCilm7nCzi8DaJS4ldEhe4Wotep3iY3hfQvuFZyNYbW7ZfISKLU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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