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房间内血腥气息极重,玲珑奔向妙尘,泪水一滴滴砸在她的心口:“怎么伤的这样重?”
"玲珑…"妙尘抚过她的脸颊,眼里流转着月色,思绪飘回了以前。
那时她们还是佛龛下的并蒂灵蝶,日日听着梵音偷食香火。
一朝化形,贪慕人间烟火,却招致杀身之货。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玲珑豆大的泪珠滑落:“是我不该错爱那人,才让你剜心救我。”
“你又何必说这些。”妙尘堪堪直起身子:“我岂不是比你更糊涂?”
她痴心错付,原盼西窗共剪红烛白头,怎料良人冷刃封喉,以证他无情大道。
她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妙尘的目光看向李府,这绝境中,她偏要撕出一条生路来。
李府——
“小姐”门口的仆人见李拭雪端着药盏,行礼:“陆公子尚未醒来,您要进去吗?”
李拭雪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客房内的炭火烧的正旺,陆乾悠悠转醒,朦胧见见李拭雪坐在案几旁捧着书卷。
“拭雪?”他开口,声音嘶哑。
“你醒了。”李拭雪听到他的声音,连忙端起桌上的茶盏:“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她接过李拭雪手中的茶盏,指尖相蹭,脸腾的红了:“你瞧瞧我,还要劳烦你照顾我。”
李拭雪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将药盏递到他手中:“父亲与裳儿师兄一起讨论妖邪,我闲来无事看看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话音落,房门被推开,青裳的声音传来:“哟,陆少爷醒了。”
青裳倚在雕花门框上,目光扫过陆乾泛红的面颊,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李拭雪,唇角浮起笑:“师兄脸这样红,莫不是被妖气灼伤了经脉?”
空释将门关上,把青裳扶到内室:“穿堂风凉,你别站在风口。”
客房内药香缭绕,陆乾捧着药盏的手微微发颤:“那妖妇既已重伤,何不乘胜追击?”
青裳把玩着茶盏,苍白指尖捏着盏沿轻轻一转:“添香居上下几百口活人,都是她的血囊。"
她眼中映着盏中浮沫,继续说道:“你若想害死半城百姓,现在杀过去便是。”
空释拨动佛珠沉吟:"妙尘的血藤与地脉相连,贸然强攻恐生变故。"
他将菩提珠按在案几上:“"你们看。”
珠面浮现细密裂纹,隐约可见蝶翅纹路。
“这是… ”李拭雪凑近细瞧,青丝垂落檀木桌面。
空释并指抹珠,蝶纹化青烟:“超度时捕得妖识。今腊月廿三,周天轮转...”
他目注残香:“除夕...应是除夕,炼百人精血于添香居。
陆乾猛地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必须阻止她!”
“就凭你这风吹就倒的身子?”青裳嗤笑出声,腕间鳞片却突然竖起,她蹙眉按住小臂:“东南巽位…是添香居方向传来的妖气。”
空释解下外衣铺在案上,指尖蘸着药汁画出添香居结构图:“三层主楼环抱天井,妙尘的闺房应在..."
笔尖在东南角重重一点,朱砂燃起幽蓝火焰。
李拭雪轻抚琴弦:“御史查案,曾言添香居地下有九曲回廊。”
拂雪琴发出一阵泛音,灵力在空中凝成虚影:“这是工部存档的暗道图。”
青裳伸手穿透虚影,指尖停在某处闪烁红光的节点:“血藤母根在此处。”
她转头看向空释:“你扮绸缎商,拭雪与我作舞姬,混进今夜的百花宴。”
“好主意。”李拭雪打开妆奁取出人皮面具:“西域传来的画皮术,可维持十二时辰。”
陆乾忽然扯住李拭雪袖口:“我可去否?那妖妇认得我的术法。”
“你当然要去。”青裳轻笑,眸中闪过狡黠:“不过要扮成给舞娘抬箱笼的哑仆。”
青裳故意晃了晃手中青玉瓶:“这易形水沾唇即哑,正适合话多之人。”
子时的更鼓穿透街巷时,添香居朱门前多了顶孔雀蓝软轿。
扮作胡商管家的空释捻着假须,将镶金拜帖递给龟奴。
他身后蒙着面纱的"舞姬"轻摇团扇,腕间金铃与轿中飘出的琵琶声浑然天成。
无人注意暗处那个挑着衣箱的哑仆,箱笼夹层里藏着陆乾的钢鞭。
空释的佛珠在袖中隐隐发烫,金漆彩绘的轿帘被龟奴掀起时,他闻到了熟悉的妖气,正是昨夜妙尘遁走时遗留的。
"胡商莫三爷到——"龟奴拖着长调,目光在青裳蒙着面纱的脸上逡巡。
衣箱突然磕上门槛,抬箱的哑仆踉跄半步。
空释反手扶住箱笼,指节在陆乾腕间一扣,暗劲震散即将溢出的剑气。
青裳适时旋身,金铃脆响间,几片蛇鳞不着痕迹地嵌入地砖裂缝。
三楼回廊的茜纱窗后,妙尘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掐断金簪。
翡翠碎片划破掌心,靛蓝血液滴在琉璃盏中,映出大堂里那顶孔雀蓝软轿。
“今夜宴饮的冰酒,给莫三爷那桌多添几壶。”妙尘将血珠弹入酒壶,唇角勾起冷笑:“用我珍藏的蝶魄酿。”
此刻地窖暗室内,玲珑正将掌心贴在血藤母根上。
藤蔓上密密麻麻的眼球突然同时转动,她惊觉妖力逆流,想抽手时却发现藤条已缠上手腕。
墙角的蝶蛹发出咀嚼声,那些被吞噬的达官显贵正化作养料,顺着藤脉涌向某处。
大堂内琵琶声骤急,青裳踩着鼓点旋身起舞。
面纱被妖风掀开的刹那,她看见二楼珠帘后伸出一截翠色衣袖——妙尘的指尖正对着陆乾的后心。
“咣当。”
衣箱突然倾倒,十二重织金襦裙如云霞铺展,陆乾扑在箱笼上的瞬间,青裳的潇湘剑已刺穿三盏琉璃宫灯。
碎裂的彩璃中,数百只闪蝶裹着毒粉扑向人群。
空释的袈裟轰然展开,佛光结成结界罩住惊叫的宾客。
他指尖菩提子激射而出,却在触及珠帘时被翡翠扇骨截住——妙尘的红绸软履正踏在陆乾的钢鞭上。
“小郎君这鞭法眼熟得很。”她足尖碾着鞭梢的血藤纹路:“可是昨夜在迷雾中被困的小郎君吗...”
陆乾突然暴起,钢鞭绞住红绸狠拽。
妙尘顺势扑进他怀里,染血的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你可知那日为何能逃出我的蝶阵?”
绛唇间蓝雾吞吐:“因为我要你活着...做玲珑的药引啊。”
地窖突然传来巨响,整座楼宇剧烈震颤。
青裳的蛇鳞在墙壁上擦出火星,她嗅到了本源寒毒的气息:“师兄!"
她旋身劈开血藤:“母根在...”
妙尘的翡翠扇突然炸开,七十二根扇骨化作淬毒银针。
空释的袈裟卷起罡风,却见银针中途变向,尽数没入陆乾的督脉要穴。
“乾坤倒转!”李拭雪的琴音破窗而入,五弦齐震将陆乾穴位银针逼出。
沾染靛蓝毒血的银针在空中凝成卦象,直指西南坤位。
“快走!”空释厉喝:“切莫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