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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薄情郎

添香居三楼暖阁内,缠枝莲灯将螺钿屏风上的飞天乐伎映得影影绰绰。

玲珑赤足踏过波斯绒毯,足链缀着的血珀珠滚入鎏金酒樽,惊得杯中虫卵扭曲游动。

“玲珑姑娘……”跪在孔雀翎软垫上的绿袍公子痴笑着仰头,手指堪堪触到她脚踝。

他衣襟散乱,露出心口一道胭脂画的符咒——昨夜他在朱雀街纵马,为博美人一笑,生生踏碎了发妻赠予她的结发玉佩。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玲珑垂眸轻笑,披帛滑落时露出一痕雪色香肩:"薛公子,您家新妇独守空房三日,泪痕浸透鸳鸯枕,血色都沁到丝帕上了,怎的还有雅兴来我这添香阁?"

玲珑垂眸轻笑,披帛滑落时露出一痕雪色香肩:"薛公子,您家新妇独守空房三日,泪痕血色都沁到丝帕上了,怎的还有雅兴来我这添香阁?"

她玉足轻点公子心口,鎏金酒樽倾泻,混着虫卵的酒液顺着他衣襟渗入肌肤:“莫不是……连‘永结同心’的誓也喂了狗?”

屏风后忽传来一声嗤笑。

妙尘夫人斜倚缠枝牡丹锦枕,翡翠镯子撞上琉璃烟枪,溅起几点猩红火星。

她朝着鎏金雀笼扬了扬下巴,笼中悬着具半透明人蛹——大理寺典簿的胸腔已被金线虫蛀空,蛹衣上“廉洁奉公”四字正随呼吸寸寸剥落。

“昨儿这典簿大人还跪着赌咒,说要将雪娘赎出火坑。”

妙尘轻吐烟圈,烟雾中浮出张涕泪横流的脸,正是半月前被她扔进地窖的探花郎。

“结果呢?转头便典当了雪娘的攒珠钗,去赌坊押了个‘大’。”

烟枪忽地戳破幻象,她鎏金护甲刮过蛹衣,簌簌落下的鳞粉拼成“薄幸郎”三字。

“薄情郎啊,薄情郎。”

玲珑指尖的人骨念珠咔嗒作响,暗红玛瑙间嵌着的金蛹齐齐睁开复眼:“礼部张侍郎倒有趣,昨夜被我剜心时,居然满口说着什么道德仁义。”

她忽将念珠按在薛公子后颈,金线虫卵顺着他血脉游走:“不知薛公子的真心,经得住几页超度?”

暖阁骤然暗下。

莲灯迸出幽绿妖火,映得薛公子皮下似有千虫蠕动。

他浑然不觉痛楚,反痴迷地攥住玲珑裙裾:“若得姑娘垂怜,拆了祖宅建佛堂又如何……”

话音未落,鎏金酒樽中的血珀珠轰然炸裂,千百只金翅幼虫自他七窍喷涌,转瞬将人裹成琥珀蛹衣。

鳞粉从空中飘飘扬扬落下,烛火映照着显得分外美丽。

妙尘用烟枪挑起一片蛹壳。

壳内“永不负卿”的鳞粉誓言正被虫群啃噬:“上月盐商嫡子临死前,也说要在你裙下修浮屠塔呢。”

她腕间翡翠镯闪过寒光——六十年前,正是这般甜言蜜语,让她成了乱葬岗一具怀胎三月的艳尸。

她的眼中划过几丝狠戾。

她永远忘不了。

忘不了乱葬岗的冷风将她心中的血吹冷,孤魂野鬼啃食着她的血肉,肚子里她的孩儿慢慢逝去生命,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玲珑抚过蛹衣上的凸起:“浮屠塔?不如这经文茧衣实在。”

指尖轻点,人蛹坍缩成捧鳞粉,其间未成形的蝶影啃咬着“薛”字残片。

暖阁外忽起骚动。

龟奴捧着鎏金水牌疾步而来,“李尚书”三字在妖火中淌出血痕。

玲珑轻笑一声,将鳞粉洒向长街,粉屑落地竟凝成句偈语:“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送去薛府。”

她踢了踢地上干瘪的蛹衣:“叫他夫人看看——这海誓山盟熬出的,连喂蛊虫都嫌腥膻。”

外头飘着大雪,三个人影在黑夜中快速前进着。

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刀割,青裳的裙子被冻成脆片,每一步都撞出细碎的声响。

她忽然顿步扬手,三寸冰刃自袖中激射而出,前方十丈出炸开一片幽蓝光晕。

“吁。”空释勒马扭头看她:“怎么了?”

“冰层下有东西。”青裳指尖选这未散的寒气。

“怎么回事,你感觉到了什么?”陆乾也扭头看她,随即,他也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咬破指尖血珠悬浮成六爻卦象:“大家小心,东北方死门,半柱香后雪障移位。”

空释皱眉望向四周:“快走,别耽搁。”随即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陆乾与青裳对视一眼,也快马见鞭不敢耽搁一刻。

三人踏着冰刃劈开的通道疾行,身后传来冰层断裂的闷响,无数苍白手臂从裂缝中探出。

“是雪魄!”陆乾召出长鞭挥退那些要抓住他的手臂:“这地方已经临近京城,妖物如此猖狂吗?”

身后的雪魄不死不休,除掉了一波又涌上来一群又一群。

陆乾咬牙切齿:“这些妖怪!师父说的果然没错!”

青裳讨厌陆乾的聒噪,召出潇湘化了个结界将风雪挡在外头:“闭上你的嘴!嫌烦就快些赶路。”

“没完没了!”陆乾咬破舌尖,血珠在半空凝成赤红符咒:“震巽离坤——破!”

符咒炸开的金光将雪魄逼退三丈,空释趁机挥出佛珠,珠串在空中暴涨成金箍,将冰裂缝隙死死勒住。

一缕青焰刺破雪幕,在黑暗闪着一丝光亮。

“是李姑娘的印记!”空释瞳孔一缩,金箍骤然收紧,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走!”

三人踏着崩裂的冰渣疾掠,身后雪魄的哀嚎渐渐湮灭在风雪中。

朱雀大街近在咫尺,却见满地血经如活蛇游走,青石板缝隙渗出黏腻的脂粉香。

添香居檐角铁马乱撞,瓦当上蜿蜒的藤蔓正将“李尚书府”的匾额绞出裂痕。

李拭雪立在阶前,素衣上的梵文已黯淡大半。

她指尖悬着冰晶残片,正与茜纱窗内探出的金纹蝶影对峙。

那蝶翼每振一次,冰晶便崩裂一寸,鳞粉混着妖咒蚀得她腕间沉香珠噼啪炸响。

“千里路途香神请,飞云走马降来临!”

空释的梵唱破空而来,佛珠金箍暴涨如日轮,将蝶影逼回窗内。

青裳的冰刃紧随其后,将企图缠上李拭雪脚踝的血经钉死在石阶。

陆乾甩出六枚铜钱,血符在地面织成八卦阵,腥风霎时滞涩三分。

“空释师兄!”李拭雪眉间青焰骤亮,冰晶借势反扑,她又使了几成法力,将妖气生生压回窗棂。

她余光扫过三人腰牌,目光停在陆乾的卦盘:“坎位生门,封妖枢!”

陆乾会意,咬破中指将血抹在卦象中央。

八卦阵逆旋而起,阵眼化作漩涡,将漫天鳞粉吸入添香居顶楼。

青裳趁机并指划向冰刃,寒气顺着血经脉络直溯源头,整条朱雀大街的藤蔓瞬间凝出冰霜。 veGL5O26oXhMCRrNCTxrULO//I7eY7x2qsXPisVI5Tr7wAdJ8QdkBTPwJz/cH9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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