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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次日下午,ZR市书画大市场。

一辆银白色的宾利慕尚停在了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这辆价值近五百万元的轿车着实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西装革履的吕瀚海从副驾驶推门下车,同样打扮的隗国安从他后方走了下来。吕瀚海潇洒地朝驾驶员一挥手,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朝前方的停车场缓缓驶去。

吕瀚海使劲拽拽卡在脖颈的领带,对身边的隗国安抱怨道:“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这么正式过,来逛个市场,至不至于?”

“你懂个屁!”隗国安习惯性地用手捋捋盘在脑门上的稀毛,“临来前毕科长可说了,这里是全国最大的书画市场,里面卧虎藏龙,不装成有钱人,怎么找到线索?”

“哎,我说老鬼,你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这穿龙袍都不像太子,专案组有的是资金,也不舍得给我量身定做一件,你也不知道从哪儿给我借来的这一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你再给我找个军绿包,我就能去火车站门口等活儿了!”

“那是你没有气质!怨谁!”

“哎哟我去,你瞅瞅你那肚子,跟怀孕五个月似的,还有脸说我!”

“滚犊子!小声点,七点钟方向,有人过来了!”

“早看见了!”吕瀚海把松下来的领结顺手推了上去,“咱俩从车上下来时,这家伙就一直盯着咱们呢!”

“哟呵,有点眼力见儿!”

吕瀚海翻个白眼:“那是!你也不看九爷我靠啥吃饭的!”

“两位老板,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

吕瀚海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个头不高,目测不超过一米七,身材消瘦,双目有神,一看就是常年混社会的主儿;上身穿一件格子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运动裤,脚上那双打着“半对”(乄)符号的耐克鞋,看起来颇为廉价。

那人操着夹杂本地口音的普通话,来到了两人的面前,笑嘻嘻道:“二位是来买画,还是买原料啊?这里边边角角我都熟悉,可以带二位到处转转!”

来之前,吕瀚海与隗国安已经做好了功课,知道在这个市场里充斥着各种黄牛党,无论是买画、卖画,还是采购原料,这些黄牛党都有自己的路子。由于市场太大,店家也需要黄牛党招揽生意,所以很多店家都会与黄牛党达成合作关系,论单提成。

不过,别看只是小小的黄牛,在这个市场里,也不是谁想当就当得上的,他们有严密的组织,人员固定,一般很难渗透。再加上他们很多都是从小生活在附近的人,对市场的犄角旮旯都极为熟悉,一般人就算是放手让你干,也不一定做得来。由于他们与商家保持着微妙的利益平衡,干的都是打擦边球的活儿,几乎取不到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很难对这个群体进行打击。

为了尽快摸清情况,展峰最终同意了隗国安的建议,让他带着活宝吕瀚海前来探查一番。

“你是谁?”盯着面前的黄牛,吕瀚海明知故问。

“二位老板,简单点来理解呢,你们可以把我当成这里的导购!”

“导购?”吕瀚海的语气中依旧充满怀疑。

“正是,正是。”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旧的塑料工牌,上写“艺术指导聂远”,下配一张蓝底照片。

吕瀚海仔细对了对照片,确定是本人后,警惕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也好,这么大的市场,没有一个人带路,确实不知道水深水浅。”

“对对对!”聂远赔着笑,“听口音,二位不是本地人?”

“算是半个本地人。”吕瀚海竖起大拇指,朝身边的隗国安指了指,说出了那句早就编好的台词,“我和我老板常年在国外,这次回来,就准备在这里落根了!”

一听“国外”二字,聂远眼前一亮,这几年因为我国发展壮大,国内的文化作品也受到国际关注,屡屡在国外拍出高价,再加上多数老外对国内艺术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就给那些有海外关系的艺术品贩子提供了发财的机会。

聂远打量着颇有艺术气息的隗国安,越看这位越像是金主儿,他咧开嘴巴,笑得更加谄媚:“您二位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跑腿的活儿都交给我。”

“得,我们也不能让你白忙活儿!”吕瀚海很大气地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百元大钞,“这是你的劳务费!”

聂远也没客气,双手接过来,眼珠子一转:“我还没说,您就知道劳务费是多少,熟人介绍来的?”

“听朋友说的,你们的行情价,我多少还是知道点!”

整日守在市场,哪些人面生,哪些人面熟,哪些人是好奇来逛逛,哪些人是真来做生意,聂远只要扫一眼,就能大概拎得清,面前这两位,无论是出行座驾,还是个人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再加上他们知道行情,这更让聂远觉得,这二位或许会给他带来发财的机会。

“得嘞,从现在开始到市场关门,我就跟着二位了!”聂远说着,朝门口小摊一挥手,“曹姐,给我来几瓶苏打水,最贵的那种,记我账上!”

那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女子,捧着三个印着英文字母的蓝色玻璃瓶一路小跑来到跟前,聂远亲手拧开,逐一递到两人手上,他自己带头喝了一口。“咱们从哪儿开始?”

吕瀚海贼讨厌这款苏打水的味道,但谁让他自我介绍是来自海外的呢?他硬着头皮,貌似随意地灌了一口。“实不相瞒,这市场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先给我们介绍介绍!”

“没问题!”聂远掏出一张市场平面图在两人面前展开。

瞅了一眼,又环视了一圈,吕瀚海发现,这个书画市场东西窄、南北长,呈矩形分布,自西向东分为A、B、C、D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是一栋封闭式的楼房,每栋共六层,每层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四个区域被一口巨大的穹顶罩在其中,每逛完一个区域,都必须乘电梯下至一层,步行至下一个区域。

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市场使用率,区域与区域间的空当,都被摆摊的小贩占满了,大理石地面上,用胶带纸分隔出了摊位面积,每个摊位的中心位置,还贴有“A1”“A2”“A3”“A4”……这种用于区别的代码。从平面图标注的序号可以看出,每个区域的小摊位多达上百个。可想而知,这个市场到底有多大!

手举地图有些疲乏,聂远干脆将两人领到了入口处的一张石桌旁,用袖子在石凳上来回蹭了蹭,待两人落座后,他才把地图平摊在桌面上,介绍道:“市场呈长方形分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入口,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A区西1入口。

“图上A、B、C、D四个区域,是根据售卖货物的种类划分的,A区是国画区,绘制国画的笔墨纸砚、印泥等材料,都可以从这里购买,有的店面还会出售一些名家名画,另外,还有一些小有名气的画家,也会以自己的名义单独开店,出售自己的画作。B区是油画区,售卖的货物与门店种类,都与油画有关。C区是杂项区,卖的都是一些与‘小众画’有关的商品。D区是刚开发的一个区,里面做的都是古董、文玩、艺术品交易。

“区与区之间还有摊位,我们管这里叫跳蚤街,摊位上出售的绝大多数都是工艺品,每个摊位都有编号。比方说A区的摊位,他们卖的东西大多数都与国画有关,B区则是与油画相关的货品,以此类推。不过咱们也不能小看这些跳蚤摊,还真有不少落魄大师卖画糊口,他们技艺精湛,唯独缺少一个平台。倘若哪位大师日后一步登天,那他的画可就值老鼻子钱了。”

“确实,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书画市场都掺杂不少水分。”半晌没说话的隗国安,由衷发出了一句感叹。

“可不是!”聂远也义愤填膺起来,“网上不都流传一句话吗?艺术家在流浪,大师在泼墨,小丑在殿堂!有些所谓大师,真是不好评价,那字写得还不如小学生,但人家的作品就能卖上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你说气不气人!”

“海外也是一样!”吕瀚海接上了话,“前两年,一位艺术家在画布上划了一刀,就拍出1.85亿元,还美其名曰极简主义,这简直匪夷所思。”

“呃……”聂远沉默了半晌,试探着问了一句,“老外的钱就这么好赚?”

“关键还是要投其所好!”吕瀚海岔开了话题,他看向隗国安,“老板,咱们转哪里?”

来之前,其实两人已对市场的情况做了详细了解,隗国安认为,要想从黄牛党口中掏出线索,就要证明他们是真正的圈内人,隗国安最擅长写实油画,所以他们早就商定好,从B区开始溜达。

“现在国外油画比较好卖,咱们还是先从B区开始吧!”

“那就先去B区!”吕瀚海朝聂远吩咐了一句。

“也对,毕竟在国际市场上,油画始终是主流!”聂远将平面图收起,重新揣进口袋,“咱们是先进商铺,还是去楼下的跳蚤街?”

隗国安知道,像聂远这种黄牛,与店家之间都有利益往来,这就好比去批发市场买衣服,只要进了一家店,就很容易陷住,想去下一家,还要想个恰当的理由。要是拒绝次数多了,非但不能与聂远拉近距离,还会引起怀疑。毕竟,他们拒绝的商家可都是聂远的熟人。要知道,聂远图的可不是一下午两百块的小费,他最想要的还是那百分之五的交易提成。

所以,彼此间尚不熟悉,还是不能轻易进店,于是隗国安建议道:“刚才你也说,跳蚤街不乏好东西,咱们就从下往上慢慢逛,反正我准备在这里扎根,估计以后每天都会过来!”

“那敢情好!”聂远笑眯眯地递给吕瀚海一张名片,“二位老板,以后来之前尽管联系我,这里所有的商铺我都熟,保证不让二位老板多跑腿!”

“行啊!没问题!”吕瀚海将名片贴身装在了西服的上衣口袋中。

这个细节,聂远是看在眼里、美在心里,他也不多言,领着二人抄小路,来到了标注着“B1”的摊位前。

放眼看去,摊位挨着摊位,压根望不到头,再瞅瞅摊位上的商品,乱七八糟,杂乱无序,油画、颜料、画笔、画布什么玩意儿都有,甚至还有不少人端坐于摊位上,自顾自地在画布上作画,面前摆放的成品,按照尺寸大小,随意标注着“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价位,很显然,要是有买家看上,扫码付钱,直接将画拿走即可。整个交易过程,最多就是“嗯”“啊”两声。

聂远、吕瀚海跟在隗国安身后,走马观花一般,一口气逛了数十个摊位,当几人来到一位胡子拉碴的老年画者的摊位时,隗国安停下了脚步,他弯腰拿起一幅标价“三百元”的油画,仔细品味起来。

吕瀚海不懂艺术,只能看出这是一幅颇为写实的人物画,当把摊位上的所有画作全部瞧了一遍后,他终于晓得,隗国安会在这家摊位前驻足的原因了。从人物背景不难看出,这位不拘小节、身上沾满颜料的画者,选取的对象全是过往的行人。他们有的插兜,有的仰面,有抱着婴儿的母亲、牵着孩子的父亲,可以说摊位上每幅画的构图都颇为讲究,尤其是人物的形体动作,画得非常传神,仿佛有人拿着照相机在抓拍每个行人最美、最温暖的瞬间。熙熙攘攘的讨价还价声,并未使画者停下画笔,甚至连隗国安等人的到来,也没能打断他手中的动作。

可就在这时,隗国安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从摊位上拿起一个装有空白画布的画框,摆好姿势后,他又提起画笔,从画者的画盘中蘸了些颜料。

这个奇怪举动,终于引起了画者的注意。“你这是做什么?”

“我很欣赏你的画,但也看出了一些瑕疵。”

“哦?我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我说话。你说说,瑕疵在哪儿?”

“说没意思,咱们不妨眼见为实,你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直接画出来。”

画者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情形,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画谁?”

“就你吧!”

“我还要做生意,可没时间给你当模特!”

“不需要,你忙你的,我站在一边画我的!”

“行吧,只要不耽误我画画,你想怎样就怎样!”画者摆摆手,隗国安微笑着蹲在一边,背对着画者,提起了画笔。

聂远在市场里混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这种情况,他把吕瀚海拉到一边,问:“你老板这是咋回事?”

这一轱辘,隗国安也没提前告知,吕瀚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只能瞎编了个理由:“你有所不知,像这种写实油画,现在很受市场欢迎!”

“哦?是吗?”

“可不咋的。”吕瀚海将他拉到一旁,“你听说过咱们国内一位叫冷军的画家吗?”

“有所耳闻!”

“他的一幅写实画,可是拍到了七千万元的天价!”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聂远一脸垂涎。

“实不相瞒,我老板也是一位画家,他最擅长的就是写实艺术,他的画,在国外也是百万级的!”

“真的?”听吕瀚海这么说,聂远用极为恭敬的目光再次打量一眼正在创作的隗国安。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老板光宾利就有好几辆,你说真的假的?”

论满嘴跑火车,吕瀚海是祖宗,聂远哪儿是他的对手。何况聂远是真真切切地看着两人从宾利车上下来的,所以对吕瀚海的说辞,他基本信了大半。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按您的说法,您老板这么有钱,为啥要在这里画画?”

“这你就不懂了!”吕瀚海附耳道,“倘若你是知名画家,你一幅画能卖好几百万,你会怎么办?”

“还能咋办,埋头在家画,然后卖钱呗!”

“话糙理不糙,你是圈里人,我也是圈里人,虽说都是为了艺术,可谁心里不是想多赚几个钱?”

“这倒是!”

“写小说的都知道找几个枪手,画画的不也一样!”

聂远瞪大眼睛,拖长音,“噢”了一声。

吕瀚海乘胜追击:“搞艺术的,都觉得自己牛,不拿出点看家本事,很难降住对方,所以我老板才想着给他上一课!”

“真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聂远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

与此同时,友邦佳和医院,躺在ICU病床上的吕良白,招手喊来了值班护士!

“您感觉哪里不舒服?”

口中插管的吕良白指了指护士手中的记录本。

护士仿佛明白了什么,把笔塞在吕良白手中,接着双手把记录本放到了笔尖下方!

吕良白哆嗦着手,在空白处歪七扭八地写了一个“海”字! 8KI0dRKSw+3CGzJ/YiNvDk0PiTcM91N9wH2Doks2/KwsuVjvVlttFwYKCB49rX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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