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稳定了一下情绪，隗国安再次走到投影面前，对全息投影上展开的《青龙图》介绍道：“从绘画的面积上分析，皮肤来自成年人。”

接着他把“裆部”放大：“这里有明显的切割痕迹，痕迹接近直线，可判断为男性。嫌疑人在选料时直接舍弃了头部、双手及脚掌的皮肤，因此无法获取指纹信息。”

隗国安说到这儿停顿下来，展峰手一挥，投影上出现了具体数据。“测量小臂、大腿、肩宽等数据，基本可以计算出，此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他再次操作了一下，原本展开的画作卷在一起，拼接成了一个“人形”模样，如此便能很直观地看出此人的体态特征，“受害人的身材较瘦。”

画面由卷曲再次被拉平，隗国安看着那条呼之欲出的“青龙”，道：“绘制皮画，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皮子进行处理。此过程包含多个步骤：去血水、剔肉、脱脂、脱毛、修补生理特征（包括黑痣、文身、伤疤等），做完这些基础操作后，就开始反复揉搓，使皮子软化，接着再将软化处理后的皮子浸入防腐溶液中浸泡。”

选中“腿部”的一小块空白皮肤，隗国安将其放大：“这五幅画，之所以看起来逼真异常，甚至达到了裸眼3D的效果，是因为绘画者对这五张皮子的处理，几乎达到了极致。

“先说去血水。我们人的皮肤分为表皮和真皮。人在死亡后不久，血液循环停止，血管内的血液在短时间内尚处在流动状态，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毛细血管中的血液便会凝固，这时再想去除血液，就难上加难了。而血水如果不清干净，在后期的鞣制过程中，皮子表面就会出现大量红褐斑，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那么这张皮子的成色就会大打折扣，对挑剔的绘画者来说，基本接近于报废。

“本案中的皮子，底色纯，没有杂斑，说明是在死后不久被剥下的，接着快速平铺在冷水中，根据热胀冷缩原理，毛细血管中残留的血液会被快速挤出。但要想将血液清理干净，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嫌疑人的剥皮技术要足够精湛，必须贴着脂肪层剥离，否则有脂肪粘连的话，再怎么热胀冷缩都无济于事。”

“刚才展队说，这几人都比较消瘦，那岂不是难度更大？”习惯沉默的司徒蓝嫣总能见缝插针，问到点子上。

“没错！”隗国安认可道。

司徒蓝嫣转了转手中的笔：“去血水这道工序，要在人死后不久做，那么就存在两种可能：第一，杀人、取皮、绘画，由嫌疑人一手包办；第二，由多人分工完成。前者是单人作案，后者为团伙行为。”

嬴亮连忙凑了过去：“师姐，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信息太少，我暂时还不好确定。展队，你怎么看？”

展峰看着一小块露白皮肤：“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会沿着血管网向下坠积，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此时会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暗红色尸斑。虽说，尸斑在人死后二至四个小时内，尚能处于流动状态，但那是因为血液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一旦将皮肤与脂肪层剥离，血浆中的水分便会快速蒸发，使血液变得黏稠，这个过程一般为十五到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剥皮者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准狠地完成整个过程，这说明，他的剥皮技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本案中的皮画，面积大，绘画难度高，势必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我不认为有人能把两种技法同时练到极致！”

“我同意展队的说法！”隗国安第一个赞同，“按我的估计，一幅画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初稿，所以我也觉得，提供皮子的另有其人！”

“那就是团伙作案！”嬴亮将结论敲入电脑，紧接着又问，“鬼叔，我有一个问题！是所有皮子都需要这种处理方法，还是只针对人皮？”

“这个问题问得好！”隗国安解释说，“冷却去血水的目的，是让底色更纯，便于绘画者随心所欲地在皮子上创作。只要是浅色皮，其实都需要这道工序，比如我曾参与的那起唐卡诈骗案，嫌疑人使用的乳猪皮，就经过了这道工序。”

“也就是说，这个剥皮者，并非只针对人？”

“剥皮技术如此高超，要是只针对人，那得犯多少案？”

“好像也对！”嬴亮点点头，“接案时，我就在全国案件库中检索过，除了鬼叔你办理的那起诈骗案，没有一起与本案类似！”

“我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隗国安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生活类APP（手机应用软件），以“皮画”为关键词，在本地服务栏中做了检索。

很快，结果栏中就出现了几十条相关推送。“皮画虽小众，但不代表没有销路。我查过文化市场近五年的皮画交易行情，大师级作品能卖到好几百万元。而且这种小众作品，通常懂的人比较少，很难鉴定，只要能模仿个大概，就有鱼目混珠的可能。所以相比较而言，只要模仿达到一定水平，来钱不比大众作品差到哪儿去。ZR市作为全国文化艺术品造假的重灾区，肯定有不少人琢磨这些小众作品，否则不可能随便一搜，就找到这么多原料商。

“皮画不同于纸画，一旦在临摹的过程中出现一丁点失误，那么整张皮子就要舍弃，所以在临摹前期，需要大量皮子。而且皮画所需的皮子，需要经过特殊处理。这年头，有买就有卖，在别的地方几乎见不到的皮商，在这里扎堆出现。”

“鬼叔，你的意思是说，剥皮者可能是皮商，而这五张人皮，是根据绘画者的要求，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

隗国安重重点头道：“不错，概率非常大！” K0KlOJfPL4Sf+F9kGV8cNi0Vyh5htTHTjAOMy2tXTht+937BVH5QAZE+mRzvK7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