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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心理学家斯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在《人性中的善良天使》（2019）中采用“文明进程”理论解释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16世纪在欧洲多国出现了很明显的暴力减少的趋势。他认为，这由两个根本原因促成：一是“经济革命”，即人们通过互相贸易获得利益；二是国家权力的不断增长。他的观点是：更强大、权力更集中的政府阻止了贵族和骑士的械斗，并开启了文明进程。如他所说，“一个人通往财富的门票不再是成为这个地区最厉害的骑士，而是前往国王宫廷进行朝拜，屈从于国王和朝臣” [22] 。
1522—1582年的法国正是如此。君主权力在16世纪的法国仍然是封地、神权和主权的混合物。统治者仍然将自己视为“老爷中的老爷”，坚持封地仪式。王室和官僚机构已经成为权力的发动机，教会和大封地领主被限制得更紧，更有效地控制各省的手段正在不断发展。
公共威望现在体现在君主身上，而王冠则是主权的体现。保持地区的特有形式，比如地方等级、高等法院、海关等，成为主权的一种义务。“绝对”权力，一个不断被法国王室宣传使用的措辞，意味着不仅仅是立法，同时还要在立法时遵守“王国的基本法律”。这些基础法律包括了从神圣罗马帝国统治甚至教皇在位时起所要求的王权独立性。法国国王是“他自己国家的皇帝”：他认为自己和15世纪中期以来拥有世袭皇帝封号的哈布斯堡统治者是平起平坐者。
就连臣仆们都热衷于模仿王家气势，这反过来迫使国王们走上了政治上耀武扬威、大吹大擂和大摆排场之路：“宫廷对艺术大张旗鼓的庇护恩宠，使得王宫成为继中世纪教堂后的最精美繁复的艺术之地。” [23] 弗朗索瓦一世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
图23 年轻时的弗朗索瓦一世画像
弗朗索瓦一世（1494—1547年）是法国瓦卢瓦王朝的国王，又称“大鼻子弗朗索瓦”。他统治法国长达32年，可能是法国历史上最著名也最受爱戴的国王之一，被视为开明的君主。弗朗索瓦一世于1494年生于法国夏朗德地区干邑，是查理五世的曾孙和路易丝的儿子，也是瓦卢瓦王朝的继承人。他在1515年继承了王位，成为法国国王。他的统治期间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鼎盛时期，其被称为“文艺复兴的骑士”（见图23）。
弗朗索瓦一世在政治和文化方面都有重要的成就。他积极推动法国的现代化和中央集权，加强了王权，使得法国在欧洲的地位更加巩固。他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包括税收和行政改革，以加强王国的财政和管理，比如开创巴黎市政府、储金局和中央金库的公债制度，促进度量衡统一。他本人是一位意大利艺术的爱好者。他鼓励了文化和艺术的发展，支持了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和学者，例如莱昂纳多·达·芬奇和弗朗索瓦·拉伯雷。
然而，弗朗索瓦一世的统治也有显著的困难。他与意大利的敌对势力不断交战，其中最著名的是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战争。这场战争导致了法国在意大利的重大损失，虽然弗朗索瓦一世在某些战役中取得了胜利，但最终未能达到他的目标。此外，弗朗索瓦一世压迫贵族、教会而建立强大王权，在他任内三级会议始终没有召开，甚至部分的地方三级会议也被取消。因此他在国内也面临着贵族和天主教会的反对，尤其是他试图削弱贵族特权和增加王权的改革引发了不满。
弗朗索瓦一世的个人生活也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他是一个热情而浪漫的人，热爱艺术、音乐和文学。他的宫廷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中心，聚集了许多艺术家、诗人和思想家。他还因其与美艳的安妮·博林（安妮·布列塔尼的女儿）的浪漫爱情而闻名，两人的婚姻也给法国和英国之间的关系带来了一些影响。在艺术方面，今天在卢浮宫里人们见到的那许许多多的法国王室的收藏实际上就是从弗朗索瓦一世时代开始的。
然而，弗朗索瓦一世的统治并不是没有争议的。一些历史学家批评他过度追求战争而忽视了国内的问题，导致法国在他的统治下遭受了许多痛苦和破坏。此外，他在处理宗教问题上的策略也饱受争议，尤其是在宗教改革运动开始兴起时，他对新教徒采取了严厉的镇压政策。尽管如此，他仍然被认为是法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统治者。
图24 亨利二世画像
亨利二世（1519—1559年）是弗朗索瓦一世和克洛德皇后的次子（见图24）。他的统治时期充满了政治动荡、宗教冲突和外交挑战。他在继承王位之前已经担任了一些重要职务，包括副国王和布列塔尼公爵。亨利二世致力于加强法国的中央集权，通过改革行政和财政体制来巩固王权。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削弱贵族的权力，增加王室的收入，并改善国家的经济状况。此外，亨利二世还采取了一系列军事行动来扩张法国的领土，尤其是在意大利和法国东北部地区取得了一些成功。但是他在位期间与西班牙的一连串战争，让法国负担二千万里弗尔以上的债务，导致法国财政破产与王权衰落。他支持了文艺复兴运动的发展，鼓励了艺术和文学的繁荣。他的宫廷成为许多艺术家、诗人和思想家的聚集地，其中包括弗朗索瓦·拉伯雷、皮埃尔·德·鲁安和诺埃尔·德·拉·特雷蒙。此外，他还支持了许多重要的建筑项目，比如卢浮宫的扩建和维尔索河谷的美化工程。
然而，亨利二世面临着宗教问题的困扰，尤其是新教改革运动的兴起。亨利二世试图平衡天主教和新教徒之间的关系，但他的努力未能取得成功，导致法国爆发了许多宗教冲突和内战。其中最著名的是1562年爆发的法国宗教战争，这场战争持续了数十年，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人员伤亡。一些历史学家批评他在处理宗教问题上的策略过于犹豫不决，导致法国陷入了长期的宗教冲突之中。
此外，亨利二世还面临着外交上的挑战。他与许多邻国，特别是神圣罗马帝国和英国之间的关系紧张。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冲突主要集中在意大利，而与英国的冲突则主要是在欧洲大陆和海上进行的。这些外交冲突给法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也对国家的经济和社会造成了影响。他的外交政策也受到了一些批评，一些人认为他在与邻国的关系上缺乏远见和决断力。
图25 凯瑟琳·德·美第奇画像
凯瑟琳·德·美第奇（1519—1589年），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王后，也是法国瓦卢瓦王朝的女性统治者，作为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二世、夏尔九世和亨利三世的母亲，她在这三位国王在位期间实际上长期摄政，即使在儿子成年后也没有实际上真正还政，堪称“法国版的慈禧”。她以其聪慧、政治手腕和对文化艺术的支持而闻名于世（见图25）。
值得一提的是，凯瑟琳·德·美第奇出生于美第奇家族，这是一支在意大利政治和文化领域具有相当重要影响力的家族。她是洛伦佐·德·美第奇和玛德琳娜·德·拉·图尔·德·苏瓦索的女儿，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深谙意大利文化和政治。1533年，凯瑟琳与后来成为法国国王的亨利二世结婚。这场政治联姻的目的是加强法国和意大利之间的关系，并巩固法国在欧洲的地位。凯瑟琳在法国王室的地位并不容易。她与亨利二世的婚姻并不幸福，亨利二世有很多情妇，最有名的当属戴安娜·德·布瓦提埃，就连凯瑟琳都清楚戴安娜才是“无冕之后”。著名的舍农索城堡，亨利二世毫不犹豫地把它送给戴安娜作为礼物。凯瑟琳则一直在努力争取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尽管如此，她仍然在政治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在亨利二世去世后，她成为法国王国的摄政王之一。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政治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才能和坚韧的意志。作为摄政王之一，她在法国政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尤其是在她儿子查理九世（即“夏尔九世”）和亨利三世还未成年时。她在政治上的主要目标是维护法国的稳定和王室的权力，尽管她在此过程中面临着许多困难和挑战。凯瑟琳在政治上的主要挑战之一仍然是应对宗教问题。在她的统治时期，法国处于宗教动荡的时期，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凯瑟琳试图通过缓和双方的关系来维护国家的稳定，但她的努力并未取得太大成效。最终，法国爆发了长达数十年的宗教战争，这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动荡。
尽管面临诸多挑战，凯瑟琳在政治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机智和决断力。她通过与贵族和宗教领袖的谈判来维护国家的统一，并成功地处理了许多政治危机。她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加强王室的权力，包括削弱贵族的权力和加强中央集权。尽管她的统治方式有时被批评为专断和强硬，但她的目标始终是维护国家的利益和稳定。
除了在政治上的影响外，凯瑟琳还对法国文化和艺术产生了重要影响。她是一位热情的艺术赞助人，支持了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和学者。她在卢浮宫等地建立了许多艺术品收藏，使之成为当时欧洲最重要的艺术中心之一。她还鼓励了文学和戏剧的发展，支持了许多重要的作家和剧作家，例如皮埃尔·德·鲁安和蒙田。凯瑟琳的文化政策为法国的文化繁荣作出了重要贡献，并为后来的艺术家和学者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统治对法国和欧洲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首先，她在政治上的才能和决断力使得法国得以在动荡不安的时期保持相对稳定和统一。她的努力促成了法国的中央集权，加强了王室的权力，为后来的国王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基础。其次，凯瑟琳在文化和艺术方面的支持使得法国成为欧洲文化的中心之一。她的赞助和鼓励为许多艺术家和学者提供了发展的机会，推动了法国文化的繁荣和发展。她的文化政策为法国的文艺复兴作出了重要贡献，使得法国在欧洲的文化地位得到了提升。最后，凯瑟琳的统治对法国王室的演变产生了重要影响。她是法国瓦卢瓦王朝的最后一位主要女性统治者，她的统治标志着瓦卢瓦王朝的结束。她的后裔亨利四世成为法国波旁王朝的创建者，开启了一个新的王朝时代。因此，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统治标志着法国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对法国的政治、文化和王室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图26 弗朗索瓦二世画像
弗朗索瓦二世（François Ⅱ，1544—1560年）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长子。弗朗索瓦二世于1559年7月10日登基成为法国国王，但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统治因其早逝便戛然而止。
他在枫丹白露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包括文学、历史、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培训。作为法国王位的继承人，他被注定要承担起国家的重任。1559年，他的父亲亨利二世去世，他成为法国国王，但当时他还只有十五岁。因此，他的母亲凯瑟琳·德·美第奇担任了摄政王，代理国家事务。在这段时间里，法国政局相对稳定，国家继续进行着弗朗索瓦一世时期的政策和改革。
弗朗索瓦二世的统治期间充满了政治动荡和内外困扰（见图26）。他接任国王之际，法国正处于宗教分裂的危机之中，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间的对立日益激化。弗朗索瓦二世的统治正是这一时期的顶峰。在弗朗索瓦二世的统治下（他的母亲美第奇太后担任摄政，掌握实权的是当时的权臣吉斯公爵和红衣主教查理），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导致了大规模的流血事件。虽然法国最终取得了胜利，但这场战役暴露出了国家内部的深层次矛盾，加上政府破产与1560年西欧开始物价革命造成的动乱，触发了法国的宗教大分裂，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宗教战争。
除了内部问题外，弗朗索瓦二世还面临着外交挑战。他的统治时期恰逢欧洲格局的变化，法国与西班牙、英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等国家之间的关系复杂而紧张。特别是在意大利问题上，法国与西班牙的争夺日益激烈，导致了多次战争的爆发。在他任内，受到1559年4月与西班牙所定的和平条约影响，法国的国际影响力逐渐下降；而法国财政则因为过去与西班牙数十年的战争，负债高达四千八百万里弗尔。
可以说，弗朗索瓦二世的统治时期，法国内部趋于分裂和动荡，而在外部，法国与西班牙和其他邻国的争端加剧了其与外界的紧张关系，使得法国陷入了孤立和困境之中。这不仅削弱了法国的实力，也影响了国家的声望和地位。
图27 查理九世画像
查理九世（Charles Ⅸ，1550—1574年）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第三个儿子，也是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孙子。查理九世的童年时期并不幸福，他成长于一个政治动荡和家庭纷争的时代。1559年查理九世的哥哥弗朗索瓦二世继位成为法国国王。然而，弗朗索瓦二世的统治时间非常短暂，他于1560年去世，查理九世在未成年的情况下继承了王位。由于查理九世尚未成年，他的母亲凯瑟琳·德·美第奇继续担任摄政，代表他处理国家事务。虽然1563年8月凯瑟琳宣布14岁的国王已成人而结束其摄政，并在1564年展开为期两年的王室出巡，但实际上凯瑟琳仍掌控着国王（见图27）。其母一摄政就任命洛皮达尔为掌玺大臣，此人风评甚佳，主张宗教宽容并努力调解新旧教之间的矛盾。
查理九世统治期间充满了挑战和困难，特别是在宗教和外交方面。查理九世的统治时期是法国宗教战争的时期，也是法国历史上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期。他的统治初期被称为“平静的年代”，在这段时间里，法国宗教局势相对稳定，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关系相对和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宗教冲突愈演愈烈，最终爆发了法国宗教战争。查理九世试图通过签署圣巴托洛谬之约来平息宗教冲突。该协议于1572年8月24日签署，旨在结束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敌对关系。然而，圣巴托洛谬之夜的惨剧却使得这一协议成为一场灾难。在这一夜晚，成千上万的新教徒被杀害，导致了法国宗教战争的进一步恶化。这一事件也导致查理九世长期陷入忧郁的幻想进而精神失常，并引发了他在1574年的早逝。
查理九世的统治对法国和欧洲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首先，在他统治期间法国宗教战争开始，导致了国家内部的动荡和分裂。其次，查理九世的统治也影响了法国的外交政策和国际地位。他与西班牙和其他邻国的关系紧张，导致了多次战争的爆发。这些外交斗争使得法国陷入了孤立和困境之中，削弱了国家的实力和影响力。最后，查理九世致力于加强国家的中央集权，削弱贵族的权力，加强国家的统一和稳定。他的政策为后来的法国君主奠定了政治基础。
图28 亨利三世画像
亨利三世（Henry Ⅲ，1551—1589年）是法国瓦卢瓦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他的统治时期充满了政治动荡、宗教冲突和内战，但同时也见证了法国文化的繁荣和艺术的发展。他是法国国王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第四个儿子。他的两个哥哥，即弗朗索瓦二世和查理九世先后在1560年和1574年去世，亨利三世继承了法国王位。他之前曾在1573年曾被波兰贵族议会选举为波兰国王，称亨里克五世，他因为在波兰感到不自在，于是在1574年回国接任法国国王（见图28）。
亨利三世的统治时期是法国宗教战争的时期，也是法国政治动荡的时期。他的统治初期，法国仍然受到宗教战争的困扰，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冲突日益激化。亨利三世试图通过签署平定法令来结束宗教冲突，但最终未能取得太大成效。而法国与西班牙的紧张关系也在持续。而在国内政治方面，亨利三世承接查理九世的政策，试图加强国家的中央集权，削弱贵族的权力，加强国家的统一和稳定。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削弱贵族的权力，包括限制他们的特权和权力，加强国王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