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骅(1893-1963年),字骝先,浙江吴兴(今湖州吴兴区)人,地质学家。
朱家骅与其说是个学者,不如说是个政客。他真正从事学术研究的时间很短,也没有特别的学术成就。他之所以能当选为院士,主要还是得益于他的权位。当时评选院士的条件中有一条,是“领导学术机构成绩卓著者也可以当选”,评选院士时,朱家骅正在中央研究院代院长任上,他应该就是凭这一条当选的吧。因为他是个政客,而且级别比较高,因此他也是三个被列为“战犯”的院士之一。
朱家骅在学术上有着不错的履历。1908年,考取上海德文医学堂(同济大学前身)。1911年参加辛亥革命,曾率敢死队攻打江南制造局。辛亥革命后,回到同济读书。1914年初,随国民党元老张静江乘坐横跨西伯利亚的火车,自费赴德国留学。在矿场实习半年后,朱家骅于同年10月进入柏林矿科大学采矿工程学系学习。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德国学生陆续从军,依据德国有关规定,大学一个班级不满三个德国学生,便不能开课。到1916年,经常到班上上课的仅有三位中国学生,势必无法开课。朱家骅只好于这一年的12月15日离开柏林,取道丹麦、瑞典、芬兰、俄国回国。
1917年初,朱家骅抵达上海,很快便得到北京大学的聘请,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之一。而实际上,当时朱家骅甚至没有拿到大学文凭,这也反映出当时中国人才的稀缺和教育水平的不足。所幸1918年8月,朱家骅在蔡元培的关照下,受教育部资助,以进修教授的名义再赴欧洲留学,先后就读于瑞士伯尔尼大学、苏黎世大学和德国柏林大学(现柏林洪堡大学),并于1922年获得了地质学博士学位。随后,他因北大采购设备等事宜留在德国,并在瑞士、法国、比利时、英国等地游历了一番。1924年1月,他回国并重返北京大学地质学系,担任教授兼德文系主任。他这次的教授应该是名副其实了。
朱家骅与国民党元老张静江、戴季陶以及CC系陈果夫、陈立夫等都是浙江吴兴同乡,因此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提携,仕途发展颇为顺畅。1926年,朱家骅因参加反对北洋政府的政治活动而遭到“通缉”,便南下广州,协助戴季陶创建中山大学,任矿物地质学系主任、校务委员、代理校务委员长。戴季陶在国民党中任职较多,无暇顾及中山大学的校务,因此中山大学的校务工作实际上由朱家骅主持。
1927年4月,朱家骅出任广东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厅长、国民党中央广州政治分会委员。8月任广东省教育厅厅长兼中山大学副校长。同年冬,回浙江任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厅长。1929年3月,朱家骅出席国民党“三大”并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和中央政治会议委员。1930年12月,任中央大学校长。次年12月,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不久又任交通部部长。此后,朱家骅担任的职务还有: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长兼党务委员会主任委员、中统局局长。1938年7月,三民主义青年团成立,他任干事会常务干事,不久兼代中央团部书记长。12月,朱家骅出任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秘书长,为此,他辞掉了中央研究院总干事的职务,而由任鸿隽继任。其间,他还担任过4年多的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1944年,朱家骅再任教育部部长。他在国民党中的最高职务是于1949年夏,在广州出任行政院副院长,而这也是后来蒋介石对他不满的原因之一。当时蒋介石已经下野,朱家骅居然跑到广州去就职,显然是不忠的表现。
朱家骅在国民党及国民政府中所担任的职务远远不止这些,即使如此,只要看一看他上面的简历,就可以知道,他在政学两界,都是行政岗位,哪有时间进行学术研究呢?抗战期间,朱家骅曾任边疆语文编译委员会主任,当时任副主任的顾颉刚说:“朱氏对此事固极热心,但他太忙了,平均一天见80个客,夜中看100多件公事,又有开会交际等事务。”顾颉刚此番话的意思显然是说他没时间过问边疆语文的事。
但让朱家骅沾光的是,他与中央研究院颇有渊源。1927年,中央研究院筹备时,他是筹备委员之一。中央研究院以拉丁文Academia Sinica为外文译名,就是朱家骅提出来的。1935年,中央研究院第一届评议会成立,他是评议员之一。1936年6月,他又应蔡元培之邀,继丁文江之后任第三任中央研究院总干事。第二届评议会,他任议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朱家骅长期担任中央研究院代院长。
1940年,蔡元培在香港逝世,中央研究院院长空缺。对于继任人选,当时学界呼声较高的有胡适、翁文灏和朱家骅。蒋介石属意的却是国民党政坛的老资格顾孟余。可是,学界不买账,评议会选举的结果是:翁文灏与朱家骅各得24票,胡适得20票,顾孟余只有1票。按说学术界原来最满意胡适,但胡适正担任驻美大使,当时正是抗日战争的关键时刻,学界也知道胡适所任职务的重要性,没有全力选他。蒋介石对选举结果很不满意,纠结了半年,最后圈定朱家骅,但还是留了个尾巴,在院长前面加了个“代”字。让朱家骅郁闷的是,这个“代”字居然从他任职到去职整整18年也没有去掉。由此也可见蒋介石对这次选举的结果有多么不满。不过,这对朱家骅实际主持院务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朱家骅穿梭于政学两界,游刃有余,说明他绝非一般人物。但从一件事上可以看出,朱家骅毕竟是个官僚而非学者。1944年,朱家骅在国民党组织部部长任上导演了一件事:向蒋介石“献鼎”。朱家骅当然是想拍蒋介石的马屁,但这件事太封建、太不合时宜了,因此招致社会的猛烈批评,弄得蒋介石不得不加以拒绝,并把他痛骂了一顿。
朱家骅主持院务18年,是历任院长中在位时间最长的。他也确实做了不少事,其中一件事就是确立院士制度和评选第一届院士。这在本书的第一部分已较详细地说过,这里不再赘述。
胡适曾说过:“没有朱先生,就没有‘中央研究院’。”这句话是他在台湾继朱家骅后任“中央研究院”院长后说的,因此更确切的话应该是这样说:如果没有朱家骅,便没有台湾的“中央研究院”。确实,“中央研究院”在台湾的今天,离不开朱家骅当初的多方活动。
1948年底,国民党政权在大陆摇摇欲坠。作为国民党的高官,并已被中共列为“战犯”,朱家骅只有出走一条路。当然,由于职责所在,他不可能只是自己一走了之。12月9日,朱家骅在南京鸡鸣寺中央研究院总办事处主持临时院务会议,决定把中央研究院迁往台湾。尽管由于人心所向,迁到台湾去的研究所只有史语所和数学所,但这毕竟为“中央研究院”日后在台湾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当时,朱家骅还担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是他组织大批人马把故宫、中央博物院、北平图书馆的文物、书籍大量运往台湾。他还制订了“抢救学人计划”,虽然收效不大,但他是拼了老命的。1949年4月24日,在朱家骅主持召集的院务会议上,中央研究院的成员同意了迁台的决议,但在会后不久,许多研究所就改变了初衷,拒绝迁台,朱家骅毫无办法。他于25日乘飞机黯然离开上海,飞往台北。
朱家骅到台湾后,由于派系倾轧,加之与大权在握的陈诚搞不到一块,渐渐失去了蒋介石的信任。后来他所担任的行政职务基本上都被拿掉了,而他“中央研究院”代院长一职还保留着。虽然此时所谓的“中央研究院”基本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但他仍尽心尽力,到处奔波,筹措经费,找寻院址,购地建屋,最终于1954年在台北南港重建“中央研究院”。除了原来的史语所、数学所外,朱家骅设法陆续重建了植物、化学、动物三个研究所。1955年2月,又增设了近代史所和民族学所,终于使“中央研究院”像了点样子,并为其日后成为台湾的学术中心奠定了基础。
然而,即便如此,蒋介石对朱家骅还是颇有意见。1957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已过了下班时间,蒋介石突然到“中央研究院”视察,结果看到那里的人懒懒散散,十分不满,拂袖而去。朱家骅得到蒋介石震怒的消息,马上知趣地递上辞呈,于10月辞去了“中央研究院”代院长职务,并于1958年1月11日正式移交。此后,朱家骅即赋闲在家,不问政事,颐养天年。
1963年1月3日,朱家骅在台北寓所逝世,享年70岁。蒋介石亲临吊唁,并赠“怆怀勋硕”的挽额。“中央研究院”则召开院务会议,决定将刚落成的民族所研究大楼定名为“朱家骅纪念馆”。
黄丽安:《朱家骅学术理想及其实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