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1892-1973年),江苏南京人,冶金学家和陶瓷学家。
1910年,周仁毕业于江南高等师范学校;同年考取第二期留美庚款公费生,与赵元任、任鸿隽、胡适等同行,并一起进入康奈尔大学学习。周仁坚信“强国必先利器”,尽管他的数理成绩优异,但他还是选择了机械系。1914年夏,他攻读硕士学位,专业是冶金,仍属于工科领域。
1914年夏,一帮留美同学为了实现科学救国的理想,集资创办《科学》月刊,联合发起成立科学社。周仁与同学赵元任、胡明复、任鸿隽等都是最早的倡议者。次年,中国科学社正式成立,他被推举为第一届董事会5位成员之一。
1915年,周仁获得硕士学位。由于成绩优秀,他的导师希望他能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美国摩尔公司也有意重金聘请他加盟。然而,为了中国的钢铁事业,他毅然放弃这些机会,于该年8月回国。周仁是他们那一批同学中最早回国者之一。
然而,周仁回国后,很快发觉要实现理想远非易事。当时,他的第一选择是到中国最大的钢铁公司之一——汉冶萍公司工作,但经多方接洽,却无果而终。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了几年书。后来成为著名物理学家的吴有训、严济慈,著名冶金学家的周行健等都是他在南京高师时的学生。
1919年8月,康奈尔大学的同学任鸿隽受四川省政府委托筹建四川炼钢厂,邀请周仁到钢厂任总工程师。这对周仁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于是他兴致勃勃地上任,并与任鸿隽一起到美国摩尔公司采购电炉设备。然而,当他于1921年底回到国内,刚刚抵达上海时,四川政局发生变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机器运到重庆便“搁浅”了。他一展抱负的愿望再一次落空。
周仁一度与王季同共同筹资创办实业,在上海天通庵办起大效机械厂。1922年,他到上海任交通部南洋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的前身)机械系教授。当时,系主任是美国教授狄凯逊。机械系学生听过两位老师的课后,觉得狄凯逊的水平不能与周仁相提并论,便多次向学校请愿,要求以周仁代替狄凯逊。学校由于与狄凯逊有合约在,无法解除他的职务。倒是狄凯逊很识趣,自己选择了离开。
1924年,周仁任南洋大学教务长。1927年,校长淩鸿勋去职,当时希望周仁继任的呼声颇高,但周仁与淩鸿勋关系不错,不便接任。于是,他就转到中央大学任教授兼工学院院长,但周仁在中央大学的时间不长。蔡元培倡议成立中央研究院后,邀请周仁一起参加筹备。1928年,中央研究院成立,周仁便辞去了中央大学的教职,转任中央研究院工程研究所研究员兼所长。
周仁一贯坚持理论联系实际,主张科学研究要为国民经济建设服务。因此,他在工程研究所内亲自创办的冶金、陶瓷、玻璃、纺织试验工场,致力于将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可以说周仁是中国推行产学研一体化的先驱之一。
周仁的专业是冶金,因此他在工程所内建立了钢铁试验工场,并从美国引进了当时十分先进的三相电弧炉,开展特种钢的试验和冶炼,试制成功了各种碳素钢、锰钢、镍铬钢、铬钢、不锈钢、碳素工具钢、高速钢、耐酸矽铁、合金铸铁等,有力地满足了我国铁路交通和其他一些工业发展的需要。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周仁主持工程研究所内迁,将图书、资料、电弧炉、材料、实验机等打包,经过一年的长途跋涉到达昆明。抗战期间,钢铁是急需的军用物资。在周仁及其夫人聂其璧的努力下,在重庆国民政府云南省经济委员会主任兼新富滇银行行长缪云台等的帮助下,公私合股的中国电力制钢厂于1939年在昆明创办,周仁任总经理兼总工程师。周仁及其同事们日夜奋战,研制出了一些抗战急需的特种钢材,如硬磁钢、低锰弹簧钢、钨磁钢、镍钢、铬钢、高速工具钢等。在昆明期间,周仁还在所内开展了用于显微镜、望远镜、测距仪、潜望镜的特殊化学玻璃和光学玻璃的研究。这些都为抗战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抗战胜利后,周仁将工学研究所(此时已更名)迁回上海,并继续他在钢铁、陶瓷和玻璃领域的研究,并取得一系列的成果。周仁擅长从当时工业生产中的薄弱环节和实际问题出发,将工业生产中的难题转化为科学研究的课题,开展有针对性的研究工作。他努力将研究成果应用于实际生产中,以提升中国工业的整体水平。作为一位实干家,他的成绩主要体现在所开发的产品上。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中央研究院代院长朱家骅授意周仁将研究所迁往台湾,但周仁以需要选择所址为由拖着不办。后来,朱家骅两次亲笔写信,限令周仁率工学研究所速去台湾,周仁也以保全科研设备为由拒不执行。在朱家骅亲自召开的迁台事宜座谈会上,周仁的学生周行健发言道:“科学是国家的,我们研究科学是为国家,不是为某一党、某一派。国共战争是内战,我们反对迁台湾。”
周行健的话道出了周仁的心声。在周仁的主持下,工学研究所得以完整地留在了大陆。这对周仁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虽然是科学家,但社会关系很不简单:他母亲是盛宣怀的姐姐,他姐姐周峻是蔡元培的第三任夫人,他夫人聂其璧,是聂缉规(上海道台)和曾纪芬(曾国藩之女)夫妇最小的女儿,聂家当时是上海有名的豪门,他与聂其璧结婚时,尚未出阁的宋美龄是其夫人的傧相。另外,周仁在半年之前就已拿到去美国考察的出国签证,但他放弃了,他不忍离开苦心经营多年的工学研究所,盼望着新中国诞生。
1949年7月,周仁应邀前往北平商议成立中国科学院。中国科学院成立后,工学研究所改为中国科学院工学实验馆,周仁任研究员、馆长。
为新中国的工业发展,周仁呕心沥血,做出了很大贡献。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生产水平低下,当时钢铁厂大多只能产铁而不能炼钢。周仁提出以铁代钢、以铸代锻的设想。他组织了一个试验小组,经过一百多次试验,终于研制成功球墨铸铁,性能达到当时的国际水平。1951年,球墨铸铁在全国推广,为中国钢铁冶炼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此项研究成果荣获1956年首届国家自然科学奖三等奖。
1953年,工学实验馆更名为冶金陶瓷研究所,周仁继续担任研究员、所长。这里的陶瓷主要是特种陶瓷。在周仁的领导下,研究所在刚玉制品、高压电瓷、人造瓷牙等方面,都取得了可观的成绩。
接着周仁就进入了日用陶瓷和美术陶瓷领域。50年代初,周恩来总理指示要抓好古瓷的研究和生产。经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推荐,当时的轻工业部找到周仁。周仁年轻时就对陶瓷极有兴趣,可以说是中国现代陶瓷研究的第一人。早在抗战前,他领导的工程研究所就曾与中央大学合作建立了陶瓷试验工场,开展对中国传统陶瓷工艺技术的研究。
为响应周总理的号召,周仁在上海冶金陶瓷研究所内成立中国古陶瓷研究小组,亲自担任组长。他到景德镇进行实地考察,精心寻找最好的黏土原料,并对火候进行反复试验,终于制成工艺水平极高的瓷器精品。
与许多其他优秀技艺一样,中国陶瓷工艺也是只有经验而缺乏理论研究。周仁带领他的团队,在大量调研、试验和研究的基础上,先后发表了《我国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和殷周时代制陶工艺的科学总结》《中央陶瓷试验场工作报告》《江西景德镇瓷器之制法及改良意见》等论文,填补了我国在这方面的空白。陶瓷研究项目于1982年荣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三等奖。
周仁后来还曾担任过上海冶金研究所所长、硅酸盐工学与化学所所长。1956年11月,中国金属学会正式成立,周仁是该学会的第一届、二届理事长。1959年,上海科学技术大学(后于1994年并入新组建的上海大学)成立,周仁担任首任校长。
“文革”中,周仁身心受到极大的摧残,致使一只眼睛失明。
1973年12月3日,周仁病逝于上海,享年81岁。
1987年,为表彰和纪念周仁为我国冶金工业和陶瓷工业发展所做出的重大贡献,上海市政府在中国科学院冶金研究所为他树立了铜像。
程新国:《海上大师:中国现代科学奠基者萍踪》,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