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成他们的样子

这几届跨年诗会中，有几位作家对我影响很深。

第一届跨年诗会，我邀请了欧阳江河。此后10年，欧阳江河老师亦师亦友，对我的影响很大。欧阳老师是活得比较纯粹的作家和诗人，像苏东坡一样游刃有余，就像一束光，不论哪种人都会把他当成朋友。

他将近70岁，大学退休后依然勤奋地创作着，安静地写字、写诗、听音乐，纯粹地享受着生活，他家有一万多张音乐碟片。这是我特别想拥有的一种生活状态。

另外两个作家分别是苏童和叶兆言，他们都在南京，是典型的南京作家。

他们从来不看重头衔与名利。叶兆言的爷爷是大文豪叶圣陶，爸爸是大作家叶至诚，他们是文豪世家，身份带来的荣誉与狂喜他早已经历过。苏童老师过的则是另外一种生活。苏童成名很早，26岁就发表了《妻妾成群》。他拥有太多的荣誉，已不再把这些当回事了。

我常去他们两位家里串门。苏童喜欢打牌、踢球，叶兆言喜欢游泳，他们都是很热爱生活的人，散落在南京这座城市里。南京虽是一座看似平凡的城市，但有了这两位大作家，就变得独特起来。

这三个人无一例外都很勤奋。苏童现在还在坚持创作。叶兆言也是，有次去外地参加活动，我们坐同一班飞机，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拿着电脑写作，完全乐在其中。

欧阳江河在香港大学做驻校作家。他在香港一个很狭窄的宿舍里住了一年，那么逼仄的环境，他还坚持练字，要写大字，就把床单掀掉，在床板上写。他写字不图卖钱，就是纯粹的喜欢。这种生活态度是我特别钦佩的。

之前的几百年里，袁枚生活在南京，活得亦是这般模样，修建“芥子园”的李渔亦是如此。他们是一群有文人气息的作家，活得洒脱，没有功利目的，对于人情世故琢磨得少，更喜欢游山玩水、听音乐、发展兴趣。他们将世事看得清醒，不仅是文人，更是生活家。

我默默在心里把苏童、欧阳江河和叶兆言三位作家当成一种理想，活成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都此生无憾。人生应该如此，不能太急功近利。

只是，如今还能出现这样的文学大家吗？

很难。

这个时代，最不“值钱”、最难实现的梦想就是文学。

一天的时间有限，绝大多数人花时间在短视频与直播上，而不是看书。而且，现在的文学有一种固化的趋势，发表的渠道变得越来越少，个体只有在具有了一定影响力后，才有机会和出版社合作。有些写作，已成了人情世故的“兑现”。《收获》《十月》这些顶级文学期刊的发行量一个月也不过几万本，这和当年全民读文学的时代完全不一样了。

苏童生活在今天，可能不会成为苏童。同理，莫言、余华生活在今天，也很可能不会成为莫言、余华。今天很难再出现一个当年明月，二十几岁写一部书，能够天下皆知。

年轻时，文学眷顾了他们，时代也遇见了他们。他们依靠写作就能够不愁吃穿，一生都过得有底气，遵从内心，专注自己的精神世界就足矣。

每个读书人或许都有文学梦想，希望活成他们的样子，但是缺少一技之长，很难通过码字挣钱。在这个时代，文学或许只能当作兴趣，但这也是机会，反而使得文学更加纯粹。在这个时代还愿意写作的、真正热爱文字的人，他们清醒地知道不能指望文字生存，却还愿意用业余时间坚持写作。

其实，文学的目的只关乎写作者自己。

功成名就的作家或许早就不用如从前一般写作了，但他们还是在写，他们是想要表达，想要把才华尽可能地释放出来。

所以，如果你热爱文学，就不要丢弃这个梦想。或许今后你会变得更安静，不浮躁。也许某一天，文学的春天会再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