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健全覆盖全民、统筹城乡、公平统一、安全规范、可持续的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养老保险是社会保障体系的核心,也是优化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的关键环节。
城乡养老保险体系经历了“分化—对接—趋同”的发展阶段,在第二个百年目标的新征程、新使命下,城乡养老保险需要向统筹发展阶段过渡。在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过程中,城镇职工养老保险作为配套机制同步改革,建立了以企业和个人缴费为主的统账结合制度模式,农村养老保险依托集体经济形成了以自我保障为主的制度框架,城乡养老保险分化发展。随着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简称“新农保”)试点及全面铺开,农村养老保险覆盖面显著提升,老年人养老保障需求得到满足,城乡养老保险体系建设的重点任务开始由解决覆盖面不足的普遍性矛盾向解决城乡二元分割的结构性矛盾转变。而新农保统账结合的制度模式也为城乡养老保险制度对接提供了制度基础,2014年《城乡养老保险制度衔接暂行办法》对城乡养老保险转移接续进行了规定,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劳动力乡城迁移的制度性障碍,实现了城乡养老保险制度对接。但是在农村养老保险制度运行过程中发现,农村养老保险制度存在缴费激励元素缺失等问题。为效仿城镇职工养老保险缴费激励机制,2018年农村养老保险制度增加“年限基础养老金”,建立给付与缴费年限挂钩机制,同时待遇调整机制也以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待遇水平变化为重要参考,农村养老保险制度在实践中开始显现出向城镇职工养老保险趋同的发展趋势。虽然趋同的政策实践已经开展,城乡养老保险均建立了统账结合、缴费激励的制度模式,但在筹资机制、计发模式等方面仍存在较大差异,在以共同富裕为核心目标之一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指引下,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成为必然趋势。
如何界定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内涵,以及确定城乡统筹发展模式,可以在党的二十大对社会保障体系发展的要求中寻找答案。党的二十大对社会保障体系发展的要求具有相互关联和逻辑递进关系。①统筹城乡是在覆盖全民目标之上的高梯度任务。城乡养老保险制度分化是在二元经济结构条件下扩大养老保险覆盖面和保障民生福祉的有效制度安排,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对实现覆盖全民的养老保险体系建设目标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随着二元经济结构弱化和城乡人口老龄化倒置问题越发凸显,城乡养老保险的“双轨制”矛盾逐渐显现,完善养老保险体系重要任务开始由扩大覆盖面向解决城乡“双轨制”的结构性矛盾转变。②安全规范是统筹城乡的有效切入点。统筹城乡的重点在于推动农村养老保险安全规范发展,现阶段农村养老保险在待遇水平、调整机制等指标参数方面尚无明确标准,规范性有待提升,不利于缩减城乡养老保险差距和为参保者提供稳定的预期,需要以农村养老保险安全规范发展作为政策着力点,有效推动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③公平统一是安全规范的根本原则。规范农村养老保险指标参数,以及设定农村养老保险缴费与给付合理模式,重点不在于推动城乡养老保险绝对平等,而是需要实现城乡养老保险缴费义务与待遇领取权利的统一,达到权利与义务相对应的相对公平。④可持续是统筹城乡的关键约束条件。合理提高农村养老保险待遇水平,调整制度运行模式,实现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需要以基金收支平衡可持续、财政补贴可持续和缴费能力可持续为核心约束条件,分阶段有序推进。
在养老保险体系发展要求下,农村养老保险逐渐向城镇职工养老保险以固定比例筹资与给付、给付替代率与缴费年限挂钩的模式转变,实现城乡养老保险制度模式一元化是对覆盖全民、统筹城乡、公平统一、安全规范、可持续发展要求的政策回应和合理选择。其中,以人均可支配收入为基数的固定比例给付可以规范农村养老保险待遇调整机制,实现随着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高而动态上调,确定了待遇调整客观标准,也随着城乡收入差距缩减而实现城乡养老金待遇水平的差距缩减,符合二元经济结构弱化规律;建立给付替代率与缴费年限挂钩机制,实现了缴费义务与待遇领取权利相对应的城乡统一;以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提升和财政补贴可承受为前提条件分阶段有序推进制度模式一元化,符合可持续发展要求。
本书从养老保险缴费占国民经济合意比例视角出发,结合国民财富收入分配与人口结构、劳动力市场效率相协调的基本原则,确定城乡基础养老保险一元化适度缴费率,在可行性框架内确定城乡基础养老保险政策缴费率向一元化适度缴费率调整的路径,并且从政策、经济和参保者特征等多维视角分析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推进机制,预判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产生的经济社会效应。本书核心内容可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缴费责任与待遇领取权利的统一是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的新内涵。第二,制度模式一元化符合“公平统一、安全规范、可持续”的养老保险体系发展要求,是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与共同富裕联动内在逻辑的政策外延。第三,以制度模式一元化为核心的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受缩减养老金地区差距、提振消费等因素驱动。第四,城乡居民基础养老保险给付模式由“固定额最低养老金标准+固定额年限养老金”向“替代率最低标准养老金+替代率年限养老金”的制度模式调整,建立城乡养老保险统一的固定比例筹资与给付模式,是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的正确政策选择。第五,以适度水平为标准,分阶段有序推进城乡统筹是合理的推进路径。
现收现付基础养老保险缴费适度水平以现收现付缴费总额占GDP比重为直接指标,进一步将指标要素进行分解,将现收现付缴费总额拆分为人均缴费额与缴费人数,将GDP拆分为劳动报酬总额与劳动生产要素分配系数,进一步转换为现收现付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是微观层面的合理缴费负担,主要取决于老年人口比重、现收现付替代率和劳动生产要素分配系数。老年人口比重越高,国民财富现收现付转移再分配的比例越大,现收现付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越高;现收现付替代率越大,说明老年人口代际转移收入替代劳动报酬的需求越高,现收现付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也就越高;劳动生产要素分配系数与现收现付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之间呈反向关联,劳动生产要素分配系数越高,说明初次分配中劳动报酬分配比例越高,在现收现付养老保险筹资占GDP比例不变的情况下,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会适当下降,即用微观层面较小比例的筹资,就可以实现宏观层面财富收入合理再分配。
从国民财富收入合理再分配的宏观视角出发,延伸至微观层面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适度水平,可以为设定合理的基础养老保险政策缴费率提供依据,为城乡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提供适度标准。
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模型为:
其中,
为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
P
O
表示老年人口比重,
为合意劳动生产要素分配系数,
为基础养老保险适度替代率。
替代率模型为:
其中,
表示养老金社会平均工资替代率,
A
表示退休人口中不同年龄、性别人群的人口占比,
S
i,j,t
表示不同年龄、性别退休人口的社会平均工资替代率,
S
0
表示退休初始社会平均工资替代率,
h
表示养老金调整指数,
g
表示工资增长率,
m
表示退休时点。
n
表示缴费年限,
β
表示缴费基数占社会平均工资的比重,
θ
表示个人账户缴费率,
r
表示个人账户基金投资收益率,
δ
表示个人账户计发系数。
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模型以劳动报酬要素替代传统收支模型中按劳动人口比重分担缴费责任,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劳动人口比重持续下降,但由于劳动生产率提高以及劳动力供需平衡关系变化等因素,劳动报酬分配水平呈上升趋势,特别是在国家提高初次分配中劳动报酬分配比例的政策支持下,劳动报酬分配系数将会逐渐提高,意味着在现收现付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模型中的代际赡养能力显著提高,有效应对了人口老龄化对现收现付养老保险制度的冲击。
城镇职工基础养老金社会平均工资适度替代率保持在25%~26%,城乡居民基础养老金社会平均工资适度替代率约为20%。城镇职工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由2021年的11.51%提高至2033年的13.09%,此后逐渐呈下降趋势,预计到2050年降低至11.60%,城镇职工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发展趋势呈倒U形。城乡居民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由2021年的9.77%提高至2035年的13.15%,此后逐渐呈下降趋势,预计到2050年降低至12.42%,城乡居民基础养老保险适度缴费率发展趋势呈倒U形。
通过对城镇职工基础养老保险和城乡居民基础养老保险长期适度缴费率的测算,确定城乡基础养老保险一元化适度缴费率为12%。城镇企业职工、灵活就业人员和城乡居民基础养老保险政策缴费率统一,为养老保险全国“大统筹”预设制度接口,促进城乡养老保险统筹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了企业逃避缴费的行为。
依据政策缴费率调整对基金收支平衡的影响,确定城镇职工基础养老保险政策缴费率由2022年的16%分阶段降低至2036年的12%。
通过分析“补入口”与“补出口”之间的财政筹资重构是否能够在不额外增加财政补贴的情况下,提高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待遇水平,确定城乡居民基础养老保险政策缴费率由2022年的约3%提高至2035年的12%。
构建养老保险财政补贴适度水平模型:
PF = GDP × H O ×(1- T )× P × f
测算城乡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调整路径财政补贴需求,测算发现财政补贴需求低于财政补贴适度水平,缴费率一元化调整路径具有财政补贴合理性。
本书从政策参数、参保主体的参保选择以及经济因素这三个维度分析城乡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的影响因素。采用仿真模拟、统计分析等方式确定延迟退休年龄、最低缴费年限标准对参保缴费行为的影响,采用交互项、固定效应等计量检验模型分析参保者个体特征、家庭杠杆和数字经济等要素对养老保险缴费行为的影响。
在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影响因素识别的前提下,提出从政策参数改革优化、强化参保缴费激励和创造良好经济环境等方面推进缴费率一元化。
第一,利用代际交叠模型(OLG)构建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对人力资本投资和经济增长影响的理论模型,采用联立方程模型,检验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过程中城乡养老金待遇差距缩减对跨越人力资本投资门槛和经济增长的影响。
第二,利用门槛效应模型、安慰剂检验等工具,检验城乡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对消费的影响,测算发现城乡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能够产生提振消费的作用。
第三,采用仿真模拟和计量检验方式,检验城乡基础养老保险缴费率一元化对共同富裕的推进效应,测算发现缴费率一元化既能够缩减城乡老年人口养老金收入差距,也能够缩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