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类热爱智慧远胜于热爱享乐,我们就该对蛇顶礼膜拜,因为它是我们真正的先知。
最值得人类感恩戴德的动物便是蛇,但人类一直在诅咒它。
蛇向来是恶毒、诱惑的象征,最古老的依据是《圣经·创世记》中的记载,蛇引诱夏娃偷吃了禁果,进而殃及亚当,使这两位全人类的父母被逐出伊甸园,人类从此失去了富饶的家园,开始了苦难的旅行。这个古老的典故也是最强有力的依据,上帝诅咒蛇与人类为敌,而人类的全部梦想是重返伊甸园。
人类的俗语里很少有美化蛇的词句,即使是中立的词也极难寻觅。“蛇会脱皮,本性不移”“蛇不分粗细,坏人不分大小”,人们似乎真的不知道,毒蛇只是蛇类中的一小部分;“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关于蛇的恐惧在被一代代强化着。虽然是西方人的《圣经》,但中国人幻想出的“美女蛇”形象,却与伊甸园里的蛇做着同样的事情——诱惑。《白蛇传》里表面上被美化了的青蛇和白蛇,说到底仍以对男性的蛊惑而存在。
人类的忘恩负义在对蛇的态度上表露无遗,他们将失去伊甸园的沮丧咀嚼到今天,却对更大的收获视而不见——蛇让他们吃的,分明是辨别善恶之树上的果子!在《圣经·旧约》“伊甸园”一节中,“耶和华神吩咐他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以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而在“始祖被诱惑”一节中,“蛇对女人说,你们不一定死,因为神知道,你们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们便如神能知道善恶。”事实证明蛇讲的是真理,夏娃和亚当吃过果子并没有死,相反,“他们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才知道自己是赤身露体,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作裙子”。
蛇使人类知道了善恶,把智慧带给人类。从此,人类不再是愚顽不化的了,他们开始思考,开始自省,开始面对未来。人类不是歌咏和礼赞智慧的吗?何以对启迪我们性灵的第一位导师加以咒骂?
因为我们被逐出了伊甸园。但这实在不能怪蛇。
《圣经·创世记》“逐出伊甸”中,其实已将原因道明。“耶和华神说,那人已经与我们相似,能知道善恶。现在恐怕他伸手又摘生命树的果子吃,就永远活着。耶和华神便打发他出伊甸园去,耕种他所自出之土。”上帝怕人类永生,于是使人类失去了遍布黄金、珍珠、红玛瑙,到处都有可以随手取食的现成果子的美丽乐园,而不得不亲自去耕种,去劳碌。人类不甘心,于是将全部的愤怒转嫁到了蛇的身上。
重返伊甸园是人类永恒的梦想,人们对那里的富饶念念不忘,却不顾忌要以失去“明亮的双眸”为代价。人世间虽然有艰辛、痛苦和死亡,但也因此有了智慧,我们不是很看重耳聪目明吗?失去的伊甸园只是个愚昧的牢笼,我们得到的是整个世界,虽然这世界需要以我们自己的劳动去创造和完善。
我实在看不出伊甸园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与安乐同时并存的,将是无知。但愿我们不要真的“重返”。
如果人类热爱智慧远胜于热爱享乐,我们就该对蛇顶礼膜拜,因为它是我们真正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