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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关于原生家庭:家人仍然是他人

1

有的家庭就像精神病院。

一方面希望孩子保持天真烂漫,另一方面又想孩子深谙人情世故。

一方面要求孩子正直如海瑞,另一方面又要求孩子奸猾如秦桧。

一方面希望孩子有出息,另一方面又打击孩子的自信。

一方面要求孩子要乖,另一方面又指责孩子胆小。

一方面要求孩子尊重他人,另一方面又不尊重孩子。

一方面希望孩子强势不懦弱,另一方面却在孩子面前横行霸道。

一方面教育孩子诚实,另一方面却在外人面前假装自己是个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难怪有人哀叹:“幸福就像是一种遗传基因,父母没有的,也不可能遗传给孩子,一代又一代,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现基因突变,进化成幸福的人类。”

2

听过一段让人窒息的对话:

妈妈:“请你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女儿:“我想吃大虾。”

妈妈:“不行,大虾太贵了。”

女儿:“那汉堡。”

妈妈:“不行,汉堡不健康。”

女儿的热情瞬间没了,陷入沉默之中。

妈妈:“你可以吃烤鱼、烤串、火锅、炒菜,都可以。”

女儿还是沉默。

妈妈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想吃什么,你倒是说呀!”

女儿:“我想吃汉堡。”

妈妈:“我都说了,那是垃圾食品。”

女儿撇了撇嘴:“那我没什么想吃的了。”

妈妈降了降音量:“我们去吃炒菜吧,到时候你看你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女儿:“不想吃。”

妈妈瞬间炸了:“不想吃?那你吃什么?你到底要吃什么?你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什么。你怎么这么招人烦呢?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一整天都围着你转,你还想怎样?”

有的父母之所以如此糟糕,不是因为第一次当父母缺乏经验,而是因为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因为你是他们生的养的,所以“你有什么资格不满,你有什么资格不感恩”。在他们看来,你脸色不好就是“耍性子”,你解释两句就是“顶嘴”,你不说话就是“赌气”。而他们辱骂你、嫌弃你、打击你、否定你,都是因为“爱你”,都是“为你好”。

他们就像行走的正义。你必须听他们的,大事小情都得他们说了才算;你必须向他们袒露一切,任何的行动都得提前征得他们的许可。

你拒绝,他们会说你“不知好歹”;你反抗,他们会指责你“没有良心”。

你更像是他们的臣子,而不是孩子。

不管是物质层面,还是情感层面,但凡你说了“我需要”,他们就会摆出一副“施恩”的样子。

你问他们简单的事情,他们会不耐烦地说:“猪都会了,你还教不会。”

你在陌生人面前很紧张,他们会轻蔑地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这样长大了也是个废物。”

你上学期间谈恋爱,他们会恐吓你:“我们千辛万苦让你去上学,你对得起我们吗?”

你毕业了不想谈恋爱,他们会抨击你:“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吧,不结婚,你对得起我们吗?”

于是,你在“吃光你碗里的东西”和“你需要减肥”这样的夹击下变得逆来顺受,在“你才几岁”和“你都多大了”这样的双标下变得易燃易爆。

糟糕的家庭最典型的特征是,家庭成员之间理解与表达双向困难,既听不进对方说了什么,也讲不清楚自己要表达什么,日常交流的形式就是不耐烦,就是吼,就是生气,就是翻白眼,就是绑架和控制,就是讽刺和挖苦,一点儿小事就闹得鸡犬不宁。

久而久之,可爱的樱桃小丸子长大了,变成了“樱桃小完犊子”(东北方言,形容事没做好,人很无能);萌萌的天线宝宝长大了,变成了“天线短路宝宝”。

3

为什么有那么多孩子得抑郁症?

大概率是因为有一个糟糕的家庭。

假如你是个孩子。

写了5门功课的作业,终于在晚上10点写完了。你松了一口气,以为能踏实睡觉了。

这时候,你爸回家了,你妈冲着你爸喊:“还知道回来呢?我以为你死外面了!”你爸让你妈“闭嘴”,你妈把音量提高了三档,骂得更难听了。你悄悄把门关上,怕战火烧到你的房间。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你妈破门而入,冲着你吼:“怎么还不睡觉?都几点了?”

你说:“马上就睡。”

你妈厉声问:“作业都写完了吗?”

你说:“写完了。”

你妈又问:“这次期中考试,数学考了多少分?”

你说:“我这次的总分,全班排名进前十名了。”

你妈并不在乎这个,她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数学考了多少分?”

你小声说:“92。”

不出意外,你妈瞬间就爆了,她抓起桌子上的书朝你扔去:“报了那么贵的补习班,还是考90分!你知道补习班一节课多少钱吗,快抵我一个星期的工资了,你对得起我吗?我和你爸辛苦挣钱供你上学,你就考这样!你能不能用心点儿?”

你觉得很奇怪,准确说是不服气。因为自己明明进步了很多,可在父母眼里还是很糟糕。

你本来打算犟嘴的,可骂你的妈妈突然哭了,她说:“你要是好好学习,我和你爸也不会天天吵架。你爸也不用天天这么晚回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你动摇了,难道父母过得这么痛苦都是我的原因吗?

这时候,你爸进来了,说:“你要听你妈的话,别总惹你妈生气。数学学不好,肯定是努力还不够,你上数学课是不是搞别的事情了?”

你猛摇头,说你数学一直都不好,这次进步挺大的,说这次试卷挺难,超过90分的没有几个。

你爸让你不要扯谎,你妈也开口了:“对,就是努力不够,你爸说得太对了。”

一瞬间,委屈灌满了你的整个身体,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与你为敌。

是不是觉得,疯了很正常?

再来,假如你是一个大人。

你在公司里忙了一整天,被老板训过,跟一个合不来的同事吵过,还被一个嘴碎的人冤枉过,你一整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推开门,你看见年迈的父母准备好了晚饭,可是你实在没有胃口,就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吃,你们吃吧。”

老父亲说:“多少吃一口吧。”

你解释说:“太累了,实在是没胃口。”

老母亲说:“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一桌子菜,一直等到现在,你多少都来吃一口。”

你一开始是委屈,觉得他们不理解你的辛苦,然后是觉得烦,所以直接回了房间。

然后两位老人就来敲门了:“出来吃饭,你怎么回事呀?你吃个饭再去休息不行吗?”

你没有回应,他们就尝试开门,发现你把门给锁了。于是怨气又提高了一档,打击面也宽了很多,从你的“性格不好”扩大到你的“工资少”,从“你那工作没什么面子”扩大到“你不如谁谁谁有前途”……

说着说着,老母亲开始哭,说养了你这么多年不容易,说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跟父母吃顿饭都不愿意了,一点儿都不孝顺……

你想吼,可又觉得他们确实是老人家;你想哭,可又觉得没必要哭给他们看。

是不是觉得,抑郁了很正常?

再来,假如你已经退休了。

住在很好的养老院里,护工的服务很好,吃喝也很好,还有专人陪你散步、聊天。但是,养老院里有一张自称“科学”的作息表,规定几点必须睡觉,几点必须起床,几点必须吃饭,几点必须上厕所。

如果晚上9点睡不着,不好意思,你得闭上眼睛躺下;如果傍晚想趁着天凉去遛弯,抱歉,早上才能遛弯,下午没有这一项;如果下午4点没有去上厕所,那么不好意思,晚上8点才能再去。

你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管过,你觉得自己不是人,更像是家禽。

是不是觉得,想逃跑很正常?

把一颗种子放在雪地里,放在沙漠里,放在戈壁滩上,放在高压锅里,它能发芽吗?如果不能,那我们能说这颗种子没用吗?

好的家庭教育是一根杠杆,可以让子女借力,撬动一些更好的东西,比如乐观,比如兴趣,比如信任,比如野心,比如梦想。

结果是,子女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练习和适应,逐渐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坏的教育则是一根扁担,只会压垮人,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和内耗里,逼着子女承认自己的无能和无知。

后果是,父亲不快乐,母亲很辛苦,养出的孩子又是个内心八面漏风的人,一家人就像是各自人生的难民。

有的父母,嘴上说是为了孩子好,其实是为了自己好。有了孩子,他们脆弱不堪的婚姻才能得以维系,他们浑浑噩噩的人生才能有点儿目标,他们躁动的繁衍欲望才能得到释放,他们不能自理的老年才能有所依靠,他们几个亿的财产才不至于被外人瓜分(如果有的话)。

还有的父母,对别人家孩子比对自己家孩子要客气得多,也要优雅得多。他们绝不会打断别的小孩讲话,也不会跟别的小孩抱怨“这个故事你要我讲多少遍”,更不会未经允许就推开别人的房门或者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有对自己的孩子,他们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就暴跳如雷,因为一点小小的不满意就大动肝火。

结果是,孩子都快要窒息了,这些做父母的,一边喊着“挺住”,一边求医生快点儿上呼吸机,可就是不松开套在孩子脖子上的麻绳。

所以,希望为人父母的都能好好想一想这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你的孩子不想回家过年?

参考答案:因为你三句离不开钱,四句离不开婚恋,五句谈节约,六句让人懂事,七句是“把你养大不容易”,八句是“你看看人家”,九句是“你要争气”。

第二,什么样的孩子最难在当今的社会上立足?

参考答案:老老实实,有父母管,却没父母爱;没有家底,却有家教。

为人父母,应该是引领子女游览这个世界的向导,是和子女同行一段路的游客,不是奴隶主,也不是判官。

孩子摔倒了,要去抱抱他,吹吹他的手,而不是斥责他:“跟你说了不要跑,摔了活该。”

孩子受挫了,要带他出去转转,听他抱怨,而不是教育他:“你看看别人家孩子,你还好意思哭。”

如果孩子小时候的每一次考试之后,父母可以往“没关系,你尽力了就好”的方向引导,那么长大后的孩子就不会那么在意一时的输赢,在感情里就会多一些理智,少一点执拗。

如果父母在孩子还小的时候,能耐心倾听孩子说的小事,那么孩子长大了,就会把“大事”都告诉父母。因为在孩子眼里,那些所谓的小事,从一开始就是大事。

养育孩子就像开盲盒,谁都无法预知会遇到什么问题,更不可能像盖房子那样先画图纸再按图纸去施工。

所以,做家长的要时时提醒自己:亲子关系比考试排名重要,身教比言传重要,过好当下比焦虑未来重要,自我成长比逼孩子努力重要。

为人父母,不要把人生的意义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要更多地关照自己。从来不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而是“我若安好,便是晴天”。

4

和一个1998年的姑娘聊天,她说她有好几年没回家了。我问:“那你一定很想家吧?”

她想了一会儿说:“其实没有那么想。”

她给我看了几张他们家人的合影,每张照片里,她都是板着脸,没有半点儿笑容。

她说她的父母都是控制狂,对她轻则说教,重则打骂。所以她在那个家里总是畏畏缩缩的,即便是独生女,也依然觉得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说前些年试图跟父母缓和关系。在外面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就会跟父母分享,可父母的回复总是阴阳怪气的:

“是啊,你是享福了,你妈妈天天在这个鬼地方吃苦。”

“爸爸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你倒是挺舍得的啊。”

“我跟你爸爸一天到晚紧张兮兮地不舍得穿,不舍得花,你倒是玩得蛮开心的。”

“我最近都要累死了,你还发这些来气我。”

唉,有的父母天生就具备一种“魔力”:孩子跟他们倾诉烦恼,烦恼会加倍;跟他们分享快乐,快乐会消失。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愧疚诱导”,意思是,他们通过诉苦、抱怨、自虐、煽情等方式,让你感到愧疚,从而达到让你服从的目的。

很多父母正是将这种“情感操纵”当成了育儿技巧,甚至运用得炉火纯青,比如说:

“我辛辛苦苦工作都是为了你能上个好学校,你还好意思看电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婚了。”

“为了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

久而久之,孩子就会得出非常荒谬的结论:

“父母过得不好,都是因为我,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父母那么辛苦,我也没资格享福,不然就是对不起父母。”

被愧疚感裹挟的孩子,长期生活在压抑之中,不敢做出不符合父母期望的事,总是隐藏自己真正的感受,甚至发展成讨好型人格,习惯性地在顺从和讨好别人的夹缝中生存。

想给原生家庭没那么幸福的人提6个醒:

1.你人生的方向盘一直在你手上。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父母只是坐在副驾驶的人,他们可能在中途妨碍你,让你犹疑、烦躁,但自始至终,方向盘在你手上,你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开到你想去的地方。

当你习惯把问题归咎于童年阴影的时候,童年阴影看起来是“让你挣脱不掉,让你性格糟糕,让你不幸福”的巨大障碍,但同时也成了“你不改变,你任由自己继续糟糕,你允许自己不幸福”的舒适区。

2.不要抱着“是我连累了我爸妈”“是因为我,父母才那么辛苦的”之类的想法。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结不结婚,生不生小孩,都会很辛苦。

3.要把父母当人看。他们有可能教养不好,有可能侵略性很强,有可能不会说话;他们会饿,会不耐烦,会懒惰,会贪婪。不要总觉得“父母就应该无私和伟大”,他们只是普通人。

4.不要盼着父母会承认他们对你造成过伤害。

不要试着纠正父母,不要跟父母讲道理,也不要把这篇文章发给他们看,他们看了很可能会说:“哦,所以你是在说我对你不好,你是在说我管太多了?那我以后不管你了,一个字都不说,行了吧?”

5.要自己争气,而不是凡事都跟父母对着干。

很多文章都在教我们如何对抗原生家庭,教你如何强势,但是你发现没有,他们教你对抗的只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因为你已经长大了,而父母已经老了,此时去“收拾”亲爹亲妈最容易了,反正欺负他们,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结果是,你并没有真正变强大,只是学会了“窝里横”。

6.永远不要去讨好不认可你的人,包括家人,尤其是家人。

你无须对任何除你之外的成年人负责,如果他要因此感到失望,那就让他失望。你只需对自己负责,包括如何支配金钱,如何度过假期,跟什么样的人玩耍,过什么样的人生……

对于父母,你可以尊重或者表达感激,你可以将他们提供的观点和意见设定为“仅供参考”的级别。

祝你的父母通情达理,如果不是,祝你学会课题分离。

你的命运不要让别人做主,即便是家人,也仍然是他人。对自己的命运,你要牢记两点: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懒得解释权也归主办方所有。 +L0p9wUV0tVXc37Hg2L82zVndO8LpBKoPJSMRM1OeD/lMFXJ1IRi1EnrshzPRN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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