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捕捉一个好故事
故事不仅仅是用来讲的,也是用来听的。把内容讲出来所获得的价值在于,听者理解了已经讲出来的内容,以及他知道还没有讲出来而很快将要讲出来的那些内容。尤多拉·韦尔蒂是那些伟大的聆听者之一,他不仅仅是听故事,而且是很留心地听。他说:“听故事的孩子们知道故事就要开始了。当他们的长辈坐下来开始讲故事时,孩子们就会等着并期待长辈把故事讲出来,就像等着老鼠从洞里出来。”
聆听式心理治疗师也是在悄然地捕捉一个好故事的迹象,尽管患者经常不肯敞开心扉讲出他们的故事。我有个患者,是位有点儿郁郁寡欢、不理会自己的人生体验的地质学家,平铺直叙地谈论了罗杰——一个比她年轻十岁的焊工。他在追求她,但她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根据她的评判,他很友善和大方,但并不是很有吸引力,尽管她花了很多时间跟他在一起。由于抑郁的人其意识中往往伴随着无法识别有趣的事物,我想弄明白她是否仅仅是因为没有投入情感,而对罗杰身上的某些特质视而不见。他们悬殊的地位值得注意,他只是个不定期受雇于雇主的焊工,而她是个专家。他也在镇上进进出出,但跟知识文化类的事情毫不沾边,而且他将简单朴素作为自己的生活基调,这与她喜欢内省、有教养的作风完全不符。
当我们进一步探索罗杰的情况时,她告诉我,有一天他独自待在她的家里,当时隔壁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最终竟然恼火地冲出去把电话线给剪了。多么奇怪的简单处理!她接着讲到,还有一次,他开车在一个路口等信号灯时被人撞了。当他下车索要肇事司机的姓名和其他信息时,车里那个人启动汽车跑了。罗杰以90英里(约144.84千米)的时速追了那个人一个小时,直到最后这个逃跑的家伙——一个墨西哥新移民,被吓得半死,到了他熟悉的那个小镇地界后才停了下来。简单争执了几句,罗杰就拿到需要的信息离开了——为了微乎其微的收获进行了一通愚蠢的追逐,而且他有幸毫发未损地全身而退。当我的患者在讲这些故事时,这个不寻常的男人在我的脑海中生动起来,在她的脑海中也是如此。也许他并不是博尔赫斯想到的另一只老虎,但也不至于苍白到让人忽略。她不必跟他生活或者爱他,但是,当她认识到他存在的特点时,她就能够抛弃一些她习以为常的淡漠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