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明之火在心里点亮的时候,一个人浑身便有了擎天履地的力量。鸿杰从黄河岸上站立起来,他看到了更远大、更瑰丽的图景!
抗日的战火,从白山黑水间,烧向黄河岸;从大小兴安岭,烧向华北平原。北平告急,天津告急,石家庄告急,德州告急,国民党在华北的军队和政府官员,弃城失地,狼狈溃逃,华北地区陷入一片混乱。
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屠刀、熊熊燃烧的战火,人们苦苦地思索着、思索着,难道炎黄的子孙,就这样忍受帝国主义的屈辱吗?难道几千年的文明国度,抗击过英法侵略者的人民,高举过义和团大旗的人民,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黄河在发问,长江在发问,太行山在发问,长城在发问。在生死存亡面前,热血方刚的青年人哪,你能坐视不管吗?
这年,在郑州豫丰纱厂做工的二哥失业了。资本家为了多得利润少付工钱,将男工全部换成女工,从此,二哥拉起了人力车。鸿杰再也不忍目睹二哥那劳累的样子,汗水滴湿了脚面,一天挣不了几个卖命的钱;他更心疼年迈的大娘,为了让小辈人吃好,她常常自己熬点菜粥吃,夜灯下,还要为人家做针线活儿。鸿杰再也不想拖累这个家了,他看过很多旧书,古人发奋济世、愤然出走的事给了他很深的影响,他要找出路去了。
这一天,他走出家门,眼望遥远的北方,山谷沃土之上,那条古老的黄河在流淌,在怒吼,汹涌的波涛,击地震天,一阵阵,一声声,冲撞着他的心脏。有一句神秘的诗句飞上心头:“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于是,他的心门打开了,积压在心中的诗情,像滚滚的黄河之浪,喷发出来——
呵,黄河,黄河,
是谁说你
从天上滚来,
你那豪迈的奔流呵,
你是祖国的腰带,
在今夜的吼声里,
我已辨出你千年的心怀。
在凛冽的霜天,
我独踞在这长堤上,
怅望那北地的烟云,
黄河,我的母亲,
我看见,
从你的身上,
奔出一扑扑火流,
烧得我
热泪潸潸
内心如焚。
当个人情感和生活现实融为一体的时候,诗歌就有了庞大、厚重的依托,胸中的诗情化为文字飞翔起来。鸿杰透过黄河奔腾向前的气势,看到了更大的意蕴存在。
黄河,黄河,
你这人民的江河!
而今,
你像那暮年忧郁的苍龙,
愤怒地向长空
吐出万里浊波。
黄河,黄河,
你这人民的江河!
你是想吞没这
存在着夜色的地球,
吐出那
人民心上的日月?
黄河呵,
你是在呐喊,
全世界
人民的队伍,
在今夜
到你的身边来会合?
黄河呵,
看你
载来塞上的风云,
阴沉沉
是想冲破东方的天角?
这么大的视角,已不是一个17岁少年的稚嫩可比的。当一个人有了生活经验又注入诗的基因时,就可以超越年龄的局限,在诗中尤显成熟。
鸿杰把黄河拉近,几近踩住浪影涛声……
黄河哟,黄河,
你正负着盈身的炮火。
敌人的皮帆,
将从你的身上划过;
敌人的刀剑,
将刺进你的心窝。
黄河哟,
你发出
愤怒的吼声,
有谁听了不为之激动,
你声声震撼着
四万万五千万的心灵!
黄河哟,
快快地唱起吧,
唱起那解放之歌!
快将那
奴隶解放的血泪
一起唱落!
此时,鸿杰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涛意浪,信马由缰地恣意奔涌而出,他的诗句从胸膛里一串串喷出,汇入排山倒海的黄河激浪之中,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奔流,向前奔跑着……
在这首长达五百行的《黄河行》中,鸿杰以他年轻的视角,倾吐了祖国“苦难悲怆之曲”,歌颂了抗日战争“美丽壮烈的革命史诗”。他为这场斗争所吸引,他多么想投身到这场“迎着搏击的刀剑”,夺得“出现红通通的曙天”的斗争啊!
由鸿杰17岁写出的长诗《黄河行》,联想到马克思写出著名篇章《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时,恰巧也是17岁。马克思在文章中说:“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那时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读着黄河的诗句和为人类而献身的誓言,我们不正可以从中领略一个少年的青春豪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