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评:此在后世为不足辨论之事,而在当日则为特识。康成千古通儒,尚不免以纬注经,无论文士也。
夫神道阐幽,天命微显,马龙出而大《易》兴,神龟见而《洪范》耀。故《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斯之谓也。但世夐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夫六经彪炳,而纬候稠叠;《孝》《论》昭晳, 元作“哲”,许改。 而钩谶葳蕤。按经验纬,其伪有四:盖纬之成经,其犹织综,丝麻不杂,布帛乃成;今经正纬奇,倍擿千里,其伪一矣。
纪评:擿疑作適,倍適犹曰背驰。
经显,圣训也;纬隐,神教也。圣训宜广,神教宜约,而今纬多于经,神理更繁,其伪二矣
。有命自天,乃称符谶,而八十一篇,皆托于孔子,则是尧造绿
图,昌制丹书,其伪三矣。商周以前,图录频见;春秋之末,群经方备,先纬后经,体乖织综,其伪四矣。伪既倍
疑作“掊”。
摘,则义异自明。
纪评:此“倍摘”疑作“备摘”。
经足训矣,纬何豫焉?原夫图箓之见,乃昊天休命,事以瑞圣,义非配经。故河不出图,夫子有叹,如或可造,无劳喟然。然昔康王《河图》,陈于东序,故知前世符命,历代宝传,仲尼所撰,序录而已。
纪评:此驳分明。
于是伎数之士,附以诡术,或说阴阳,或序灾异,若鸟鸣似语,虫叶成字,篇条滋蔓,必假孔氏,通儒讨核,谓起哀平,东序秘宝,朱紫乱矣。至于光武之世,笃信斯术,风化所靡,学者比肩,沛献集纬以通经,曹褒撰谶以定礼,乖道谬典,亦已甚矣。是以桓谭疾其虚伪,尹敏戏 疑作“巇”。 其深瑕,张衡发其僻谬,荀悦明其诡诞,四贤博练,论之精矣。若乃羲农轩皞之源,山渎钟律之要,白鱼赤乌之符,黄金紫玉之瑞, 元作“理”,孙改。 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是以后来辞人,采摭英华,平子恐其迷学,奏令禁绝;仲豫惜其杂真,未许煨燔;前代配经,故详论焉。
纪评:至今引用不废为此故也。
赞曰:荣河温洛,是孕图纬。神宝藏用,理隐文贵。世历二汉,朱紫腾沸。芟夷谲诡,糅其雕蔚。
纬候 《后汉·方术传》:纬候之部。纬,七纬也。候,尚书中候也。
葳蕤 司马相如《封禅文》:纷纶葳蕤。注:言众多也。
八十一篇 《隋·经籍志》:《河图》九篇,《洛书》六篇,云自黄帝至周文王所受本文。又三十篇,云九圣之所增演。又七经纬三十六篇,并云孔氏所作,合为八十一篇。
绿图 《河图挺佐辅》:黄帝至于翠妫之川,鲈鱼折溜而至,兰叶朱文,以授黄帝,名曰绿图。
丹书 《尚书帝命验》:季秋之月甲子,赤爵衔丹书止于酆,集于昌户。其书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大戴礼》:武王召尚父问曰:黄帝、颛顼之道存乎?尚父曰:在丹书。王欲闻之则斋矣。
图箓 《后汉·方术传》:光武尤信谶言,士之赴趣时宜者,皆驰骋穿凿,争谈之也。故王梁、孙咸名应图箓,越登槐鼎之任,郑兴、贾逵以附同称显,桓谭、尹敏以乖忤沦败。又《谢夷吾传》:综校图箓。
东序 《书·顾命》:河图在东序。
符命 《扬雄传》:爰清静,作符命。《翰林志》:董景真曰:吾闻帝王之兴,必有符命。
历代宝传 《书·顾命》传:河图八卦,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历代传宝之。
序灾异 《隋·经籍志》:汉末郎中郗萌集图纬谶杂占为五十卷,谓之《春秋灾异》,宋均、郑元并为谶律之注。然其 文辞浅俗,颠倒舛谬,不类圣人之旨 。
鸟鸣似语 《左传》:鸟鸣于亳社,如曰嘻嘻。甲午,宋大灾,宋伯姬卒。
虫叶成字 《汉书》:昭帝时,上林柳树断。一朝起立,生枝叶,有虫食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已立。宣帝本名病已,盖帝将膺大位之征。
假孔氏 《隋·经籍志》:说者曰:孔子既叙六经以明天人之道,知后世不能稽同其意,故别立纬及谶以遗来世。其书出于前汉。
起哀平 《书·洪范》疏:纬候之书,不知谁作,通人讨核,谓起哀平。
秘宝 班固《典引》:御东序之秘宝,以流其占。
光武 《东观汉记》:光武避正殿读谶,坐庑下,浅露中风,苦咳也。
风化所靡 《隋·经籍志》:光武以图谶兴,遂盛行于世。诏东平王苍正五经章句,皆命从谶。俗儒趋时,益为其学,篇卷第目,转相增广,言五经者皆凭谶为说。
沛献 《后汉书》:沛献王辅好经书,善说《京氏易》《孝经》《论语传》及图谶,作《五经论》,时号之曰《沛王通论》。
曹褒 《后汉书》:曹褒受命次序礼事,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以为百五十篇。
桓谭 《后汉书》: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桓谭上疏曰:观先王之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
尹敏 《后汉书》:帝令尹敏校图谶,敏对曰:谶书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别字,颇类世俗之辞,恐疑误后生。
张衡 《后汉书》:自中兴以后,儒者争学图纬。张衡上疏曰:立言于前,有征于后,谓之谶书。自汉取秦,莫或称谶。若夏侯胜、眭孟之徒,以道术立名,其所述著,无谶一言。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亦无谶录。成哀之后,乃始闻之。殆必虚伪之徒,以要世取资,宜收藏图谶,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暇玷矣。
荀悦 《后汉书》:荀悦作《申鉴·俗嫌篇》曰:世称纬书仲尼所作,臣叔父爽辨之,盖发其伪也。有起于中兴之前,终张之徒之作乎。
山渎 颜延之《曲水诗序》:晷纬昭应,山渎效灵。
钟律 《汉·艺文志》:有《钟律灾应》《钟律丛辰日苑》《钟律消息》。
白鱼赤乌 《史记》: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
黄金 《礼斗威仪》:君乘金而王,其政平,则黄金见深山。
紫玉 《雒书》:王者不藏金玉,则紫玉见于深山。
未许煨燔 荀悦辨纬书为伪,或曰燔之。曰:仲尼之作则否,有取焉则可,曷其燔。
纪评:此亦《申鉴》之文,漏其书名。
荣河 《尚书中候》:帝尧即政,荣光出河,休气四塞。
温洛 《易乾凿度》:帝盛德之应,洛水先温,九日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