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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卖烟卷的小少年,成了戏院里的痴迷戏童

黑龙江省尚志市一面坡镇,是个有故事的小镇,也是李默然出生的地方。

一面坡,原名叫唐氏参营。这个得名,与历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紧紧相连。

北宋靖康二年(1127年),徽宗、钦宗两个皇帝成为金国俘虏,父子俩被金兵掳到一面坡东北方向的依兰。

一位姓唐的北宋将领带领10余名御林军,尾随押解二帝的马车,试图营救,也到达了依兰。然而,终因势单力薄,无力回天。他们只好带着沿途抢劫来的财物和女人,逃到了一条大河的岸边。

当地土著人战战兢兢地告诉他们,这条河叫蚂蜒河,是宋瓦江(今松花江上游,金代松花江下游称混同江)的一条支脉。战争时,这里曾是骑兵休息的地方。

这里四面环山,将一片土地紧紧抱在怀里。

这些御林军选择陡坡边上一块开阔地安营扎寨,过起渔猎和挖人参的生活。

周边的人们发现这股北宋皇室亲兵后裔之后,就叫这个地方为“唐氏参营”。

转眼几百年过去。到光绪元年(1875年),唐氏参营已成为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由于唐氏参营的东侧有一面约50米长的陡坡,唐姓将领后人因为疾病和战祸全部消亡后,唐氏参营便改名为“一面坡”。

1927年12月21日,李默然就出生在一面坡镇一个回族贫民家庭。当时起的名字叫李绍诚,后来改为李默然。

李默然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父亲李瑞山讲一面坡的故事,他对这个戏剧性的故事充满好奇,他喜欢这个有故事的故乡。

一面坡镇旧街景

李家的祖籍是山东省黄县(今龙口市)龙口。具体什么年代来到东北,李默然已经记不大清了。据老人们讲,是他爷爷那一辈人从山东过来的。

山东黄县李氏,从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就开始有人闯关东了。李默然先人这一支好像先是到的黑龙江阿城(今哈尔滨市阿城区),又从阿城辗转来到了一面坡镇。

李默然的祖父以宰牛卖牛肉为业,艰难地维持着全家上下20多口人的生活。

李默然的父亲李瑞山兄弟八人,李默然也是兄妹八人,他是最小的一个。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善良质朴的人,每当有穷人要饭到家门口,李家必须给人家吃的东西,虽然家里也不富裕。这样的家风深深地影响着李默然。

1986年,李默然在一面坡镇儿时的老宅子前留影

在那个年月里,这样众多的人口,又没有殷实的家产,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吃饭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

祖父常常要借一笔钱,买回四五十头牛杀掉,然后再卖掉。用这笔钱还债,剩余的全家人可以勉强糊口。

日子,就这样勉勉强强地熬着。

不仅贫困和饥饿时刻在威胁着他们,还有战乱,还有疾病。

李默然出生后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了,日本军队入侵东北,后来又成立了伪满洲国。他失去了故土,和东北人民一起沉入苦难之中。

本来就生活贫困的李家,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年,也就是1932年,一面坡流行白喉病。这是由白喉杆菌引起的一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病情严重的全身中毒症状明显,可并发心肌炎和周围神经麻痹,甚至会导致死亡。

李家由于生活困难,没有能力医治这种疾病,李默然的二哥、三哥、三姐先后被夺去了生命。

不久,病魔又盯上了6岁的李默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全身就浮肿起来,肿得吓人,连大姐的衣服,他穿在身上也小了。他吃不下东西、喝不进去水,生命危在旦夕。镇上的医生都毫无办法。

年幼的李默然只好在痛苦中等待死神来临。母亲一边哭泣,一边轻轻地安慰他。李默然的目光里一片漆黑。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时候,父亲给他请来了一位老中医,名叫郭春三。郭医生白头发白胡子,仙风道骨。

他看了李默然的面色好久,又摸了摸他的前额,然后让他张开嘴,仔细看了看他的嗓子,又号了号脉。

沉思片刻,郭医生往他嘴里倒了一种神奇的药面儿,然后说:“过几天看看吧,如果不出别的岔头儿,应该有救。”说罢,飘然而去。郭医生轻松的言谈举止,让李默然的父母心安了许多。

仅仅过了两天时间,李默然呆滞的眼珠开始转动了,咳嗽也渐渐减弱了,他能吃饭能喝水了,能下床了,他高兴得想跳。

李默然真就奇迹般好了起来。

父亲母亲非常高兴,父亲做出一个决定,让李默然认郭医生为干爹,以报答救命之恩。

在父亲的带领下,李默然带着礼品,认了这位郭医生为干爹。此后多年,李默然一直视干爹如亲生父亲,极尽孝道,直到老人家离世。

李默然被救活了,他的二哥、三哥、三姐却永远没有了。年幼的李默然常常站在家门口,想着他们带自己玩的那些时光,眼睛里不觉浸满了泪水。他想念爱他的哥哥姐姐们。

病虽然好了,可是,因为家里没有钱,不能供他上学读书了。

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他就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淘气玩耍。本来,祖父定的家规是很严厉的。在家里,大人孩子都要遵守一定的礼仪。

对东北盛行的二人转、大秧歌,祖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如果听见门口有吹吹打打的民间艺人经过,祖父是一定要把大门关得严严的。

可是,对李默然,一向疼爱有加的祖父却是网开一面。秧歌队来了,大门虽然关着,他却可以爬到墙头去偷看,祖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民间艺人们塑造的那些生动的形象,还有那节奏、那色彩,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旋律流畅、节奏欢快的东北大秧歌,给了李默然最原始的艺术呼唤。

12岁那年春天,家里终于有了一点点钱,可以送他上学校读书了。李默然怯生生地走进了一所小学。

他小的时候面容清秀,像个小姑娘,脑子也十分聪明,读过的课文,一般都可以过目不忘。另外,李默然特别有志气,他知道家里供他读书很不容易,都是父母省吃俭用才省出来的钱,所以学习加倍努力,成绩也就非常好。

学校的孙老师和张老师都特别喜欢他,认为他记忆力好、领悟问题快,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两位老师常常在放学后把他留下,单独给他做一些辅导。每次考试,他都名列前茅。

旧时的一面坡街景——人们在泥泞的街道上交易

求知欲强烈的李默然,对功课特别感兴趣,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读书;别人玩耍的时候,他写作业。这样,他上学虽然晚了两年,但很快就追上了同学们。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心也不由自主地被大自然的风光吸引了。

蚂蜒河是松花江右岸比较大的支流,它是一条美丽富饶的大河。一面坡地处蚂蜒河上游,这里好玩好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蚂蜒河里有成群结队的鱼,银白色和纯黑色的,大的小的,欢快地随同河水一起向前游去。丰沛的河水滋润得四面的青山郁郁葱葱,山上山下长满了草莓、蘑菇和山梨。

放学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到河边钓鱼。李默然也去钓鱼,但他天性好动,不肯那么安静地坐着等鱼上钩。这样,他就很少有钓着鱼的时候,而同学们却是一条又两条、两条又三条地往上钓。他的心里很不服气。

14岁那年的春天,出了一回大事。

他看见小朋友们都钓上来鱼,活蹦乱跳的,便想上山摘野果去,和他们争个高低。他爬到山顶采野果。山上的草莓又大又红,看上去特别诱人。他正要伸手去摘下一簇最好的,突然,脚下一空,掉到了山下的火车道旁。

这一跤,摔得实在是太重了,他遍体鳞伤,昏迷不醒。小朋友们把他抬回家,他在家养了半年多的伤,才能够下地自由活动。

回到学校没有几天,家里又出事了。

李默然的爷爷突然去世,很多债主逼上门来讨债,来势汹汹,三句两句谈不拢,他们就红着眼睛开抢,有什么拿什么,几乎是一夜之间,仅有的一点可怜家产就荡然无存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做火车司机的哥哥,因为不肯巴结日本人,居然被开除,失业了。这样,家里的生活变得更糟了,全家人连吃饭都成了难事。父亲含泪看了李默然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李默然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出来,家里再也没有能力供他读书了。

几经研究,父母做出痛苦的决定——全家搬出小镇,去牡丹江谋生。

他曾经想通过读书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可现在,这个梦想破灭了。

犹豫了好长时间,李默然来到学校,面对孙老师,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老师,我要退学了……”他的内心特别痛苦,低着头,不敢看孙老师。孙老师听了,十分惊讶。

李默然轻轻关上老师办公室的门,低着头跑回了家。

晚上,孙老师和张老师一同来到他家。孙老师对李默然的父母说:“这孩子非常聪明,将来肯定会有好的前途的,这书可不能不让他念哪。”李默然的父亲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没有办法,我们确实念不起了,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也不会让孩子退学,而且,我们……我们也要离开一面坡了。”

李默然在旁边一声不吭。他看到孙老师眼里有惋惜,他的眼睛慌忙去看别的地方。那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好。他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就和两位敬爱的老师分手了。多年以后,他回忆起这个难忘的细节,还是感觉非常遗憾。

1986年,李默然在一面坡镇儿时的小学校前留影

背井离乡,李默然一家走出一面坡镇,向他们希望能有出路的牡丹江市走去。

牡丹江,发源于长白山脉的白头山之北牡丹岭,流经吉林省东北部和黑龙江省宁安、牡丹江、海林、林口、依兰等县(市),在依兰县城西注入松花江。历史上,牡丹江的名字几经改换,但大都为音似字异,都是女真语“弯曲”的意思。近代早些时候,牡丹江成了火车站的名称,后来叫来叫去,干脆就叫成了地名。

交通枢纽的地理位置,使牡丹江成了黑龙江省除哈尔滨、齐齐哈尔之外,又一个政治、经济、文化重镇。

1941年11月,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李默然和家人一起走进了牡丹江市。

年幼的李默然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市,打量着大街上张贴的各类广告,其中戏剧、电影的广告最吸引他,他喜欢看广告上神态各异的人物形象。

在他看来,牡丹江比一面坡大多了,也繁华多了。

这时,他对这个城市只是好奇,还不知道这里将是他戏剧人生的起点,甚至不知道话剧是什么。

好奇的同时,他幼小的心灵也有一丝丝的疼痛。

背井离乡让他痛苦,更让他痛苦的是,他再也看不到爱他的老师和同学了,他再也不能走进教室了。他要找点事做,挣钱养家糊口。

故乡的青山绿水、故乡的红草莓、故乡的老师同学,依次在他脑子里浮现。有好几次,他似乎听到了蚂蜒河的涛声,青蛙和蟋蟀的叫声,那么亲切,那么熟悉,仿佛在呼唤他回去。但是,他还是擦擦眼泪,和大人们一起向前走了。

不知不觉,天下雪了,雪花飘飘,越来越看不清前面的路。

牡丹江虽然比一面坡繁华,但对于一贫如洗的他们一家人来说,在这里讨生活也并不容易。

到了这里,钱更加难挣,生活更加艰辛。

几经周折,在朋友的介绍下,父亲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给人家赶马车的活。这个活又脏又累,收入却十分微薄。父亲每天披星戴月地做,挣的钱仍然不够养活一家老小。

没有办法,年仅14岁的李默然只好出去卖香烟、卖火柴,他要为父母分担家里的重负。

每天,他早早起来挎着篮子,来到日本人开的商店买香烟。香烟属于专卖品,日本人不允许私人上街叫卖。为此特别规定每人一次只能买两盒。如果发现有人私自贩卖,那就要从重处罚。

可为了吃饭,明知危险也还是要冒险。少年李默然从这时开始学习坚强生活。

他学着其他小贩的样子,绕着圈排队,试图多买几盒香烟。

一个早晨下来,他最多可卖掉20盒。而每卖掉一盒烟就能挣两分钱,幸运的话,全天下来能挣上4角钱。当时,一角钱可以买5个烧饼。

“我总算能帮上家里一点忙了。”李默然这样想。

为了逃避日本人的苛刻检查,妈妈特意在棉衣里边为他缝了个长长的口袋,他就学着别人的样子,把香烟藏在里面,偷偷地跑到戏院里去售卖。

夏天来了,棉衣不能穿了,他就只好穿长褂子。无论多么热的天,他都不敢脱下来,因为长褂子里面藏着香烟。

李默然的香烟生意,主要是在牡丹江繁华的东安市场里进行。这里除了鳞次栉比的商铺外,还有众多的戏院、电影院和说书的书场。

李默然瘦弱的身影,就在这些地方跑来跑去。

他的戏剧人生,就是从看戏开始的。

戏院,向年少的李默然展开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他几乎可以天天跑到里面去看各种各样的演出。

舞台上的戏剧表演,深深地吸引了他。

他总算找到了乐趣。生活的苦难与艰辛,在这样的乐趣里一点一点得到缓解和冲淡。

那时候的戏院,可以先听先看,然后再付钱。演员唱了一段之后,就会走到观众席里一一收钱。李默然哪里有钱,他只好偷听偷看。演员收钱的时候,他就跑到厕所里躲起来。演员也比较厚道,看他是个小孩子,一般也没人跟他较真儿。

这样,从14岁到16岁,他听了数不清的评书、大鼓、河南坠子,作品有《三国演义》《隋唐传》《杨家将》《水浒传》《七侠五义》《三侠剑》《雍正剑侠图》《狸猫换太子》《铁公鸡》等,他都听得滚瓜烂熟。

这些作品,基本上都是表现英雄人物的,李默然英雄情结的起点应该就是在这里。

听书不过瘾,他还到旧书摊上去买原著回家自己看,开始了他文学课的自修。

《水浒传》由于宣传“造反”的事,当时日本人把这部书列入禁书,不允许公开出售。李默然去买这本书时,商贩偷偷地从柜子里拿出来卖给他,他再偷偷地收好拿回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默然在枕头边上点起个小蜡头,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对这个只读了3年零8个月小学的孩子来说,书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字不认识。好在他听艺人们讲过,故事都熟烂于心,因此他可以把文字一点点地顺下来。

中国的古典小说,就这样被他一本一本地顺读下来。天长日久,他熟悉了中国古典小说中的众多人物,特别是那些英雄好汉的形象,这对他后来塑造英雄形象起到了开蒙的作用。

除了听书,还有更让他着迷的,那就是戏院里演出的京剧。

在牡丹江的舞台上,唐韵笙、李鑫培、筱万武、刘瑞轩等名角都来演出过。李默然在那里“蹭看”了当时的各大名角的代表作。

看戏的时间长了,李默然的戏瘾越来越大,并萌生了看戏不如演戏过瘾的想法。李默然的经历再次证明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每天卖完烟卷收工回家,李默然便开始练习“演戏”。

他和小伙伴们一起,模仿名角儿的样子,演了《武家坡》《二进宫》《辕门斩子》,甚至像模像样地演出全本的《大登殿》。这出戏是以唐朝保家卫国大英雄薛仁贵的故事为素材改编的,不过在戏中薛仁贵被写成了“薛平贵”。现在看来,李默然喜欢演英雄应该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因陋就简,土法上马。没有道具,李默然把树棍子当马鞭,把玉米须子当胡子塞进鼻子里。然后,一招一式都摹仿那些当时京剧界的大腕,演得像模像样。小伙伴们心甘情愿地给他跑龙套。在街坊邻居和亲戚们中间,他的演出很受欢迎,大家都爱看他的表演。

李默然很细心,他收集了很多“四大名旦”“四大须生”的图片和文字材料,从中揣摩这些名演员的表演特点。

少年的他已经养成了做事认真的习惯。这为他后来取得巨大成就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关于李默然的认真,我们后面还有更多故事要讲。

应该说,他从这时开始瞄准了表演。

14岁那年,他独自一人为大姐全家唱了全本的《武家坡》,他一人身兼两个角色,既演薛平贵,又演薛平贵的妻子王宝钏,既是老生又是青衣。从《彩楼抛球》到《算粮登殿》,一出戏也没落下。

李默然的“演出”,让大姐一家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想到他竟演得这么好!大家为他高兴啊,使劲儿给他鼓掌。

这是李默然平生第一次听到热烈的掌声。在那个瞬间,他觉得他的生命属于表演,只有在演出时才能放出光芒。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李默然做起了演员梦。“总有一天,我要正儿八经地上台演戏。”他这样痴痴地想。

李默然(右一)与家人的合影

心里总想着评书和京剧的事,做着当演员的梦,他对日本警察的警惕也就放松了。

有一天,厄运降到了他的头上。

那天上午,李默然正在叫卖香烟呢,一个日本警察跟了上来。他抬腿就跑,刚跑进厕所,就被日本警察提着衣领拎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又把他拽进了警察署。

日本警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只脚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着墙角的炉筒子,说:“把这个烟筒给我打扫了,快去!”李默然不敢怠慢,他忙把烟筒卸下来,扛到院子里打扫干净,又把烟筒扛回屋子里准备安上。

就在他系铁丝的时候,一截儿炉筒突然掉下来砸在了日本警察的身上。日本警察像猎狗一样跳了起来,照着李默然的脸就是一拳,他感到一阵剧痛,左边的两颗牙齿掉了下来。

日本警察还嫌不够,又吐了李默然一脸的唾沫,这才怒喝一声:“滚!”

回到家里,李默然流着眼泪和父母讲了这个遭遇。他说:“爸,妈,我再也不去卖烟卷了。”哥哥心疼地搂住哭诉的弟弟,说:“咱不卖了,哥拉三轮车照样养活你。”李默然听了,摇摇头。他不想白吃饭,他要为家里做事,为大人分忧解难。

想来想去,李默然来到一家日本人开的拖鞋厂做小工,每天负责往商店里送木拖鞋。可是这个收入仍然不能糊口。16岁那年,他又兼职做起了力工。每天早晨,到工夫市去扛100多斤重的麻袋。两份工作加在一起,才能勉强帮助家里应付日常的开销。

在苦难的日子里,李默然仍然痴情于戏院里那些精彩演出,一有时间就钻进去看,如醉如痴地做着自己的表演梦,生活的痛苦在这样的梦想中得到了些许的减轻。

1944年的一天,李默然花一角钱买了张电影票,去新安电影院看了平生看的第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回春曲》。

看着看着,他震惊了,天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好的艺术!在一块大银幕上演故事,跟真人真事一模一样。这种对生活复制并提升的艺术,让他产生奇异的快乐感,他忍不住在电影院里手舞足蹈地模仿起来,并且学着片子里人物的语气,念起台词来。电影是刘琼导演并主演的,看得李默然如醉如痴,他在心里说:“太好啦,有一天我要像刘琼那样演电影,演一个正面的好人、演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从那天以后,稍有余钱,他就去电影院看电影,影片里的好多台词他都能背下来。

是刘琼让李默然认识了神奇的电影,并为此着迷。19年后,李默然成为中国电影的扛鼎人物。

1985年,李默然在广州参加电影表演学会成立大会。会上,他见到了“启蒙老师”刘琼。

李默然主动上前与刘琼握手,谈了电影《回春曲》当年对自己的影响,并且向这位大自己15岁的老大哥表达了感激之情。

刘琼当然知道李默然这位后起之秀对中国电影的重大贡献,他笑着说:“谈不上老师,我们互相切磋吧。你演的邓世昌是不朽的。”说罢,两人亲切地合影留念。

看了刘琼的电影《回春曲》之后不久,李默然又看了一部由著名话剧演员王人路主演的话剧《归去来兮》。

王人路在《归去来兮》中真挚生动的表演,让李默然第一次感受到了话剧的魅力,而且这种魅力是那样强烈地吸引他,让他无法拒绝,只能跟着这种魅力奔跑。他感觉自己的魂儿被吸走了,“同样是说话,台上的人一说,台下就静下来,然后就爆发掌声,那些话为什么能钻到人的心里去呢?”

这一部电影和一部话剧,使李默然的演员梦更加炽热了。他感到表演艺术简直太神奇了,居然可以把生活再现得那样的逼真。“‘装龙像龙,装虎像虎’,多好哇……人总是在银幕上舞台上蹦来跳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太好玩了。如果我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哇!”少年李默然常常这样痴痴地想。

1945年春天,李默然在牡丹江邮政总局找到了一份邮差的工作。

生活终于有了点新鲜味道,邮差有辆自行车骑,他飞驰于牡丹江的大街小巷,压抑的心情得到一点释放。

万万没有想到,这份工作成了他实现演员梦的跳板,成就了他若干年后别开生面的辉煌。

李默然是有备而来的。如果从14岁学习演《大登殿》《武家坡》开始算起,那他已经足足准备了4年。是的,这一年他已经18岁了。

这4年的准备,虽然缺乏正规的训练,但都是表演的实战,对他的未来发展十分重要。比如说,他基本上完成了演员必备的“解放天性”的素质培养——就是打开自我屏障,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不但不紧张,反而可以真实而自然地进行表演。人越多,他越能旁若无人。

一个戏童长大了,他正向着中国表演艺术的舞台大踏步走来。

18岁,他参演话剧《保险箱》,一句台词让他一炮走红,轰动了牡丹江,人们惊呼:“一个话剧天才诞生了!” ESA/WGdklu/TM2Tw9FKTUQJSA8AsgnPpFBj+/9+P4zwMKSYrR7U9kc4CuWXs8J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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