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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的三件大事

1957年我有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我的老爹去世。老爹劳苦一辈子,老了之后和我母亲一起住在姐姐家,没有一分钱收入,主要由姐姐供养二老。那是老爹70岁的时候,向我说:“那带兜的衣裳(干部服)挺好,我也想穿一件。”当时我没在意,也没及时给他买。老爹最终也没穿上这带兜的衣裳就走了,这件事让我愧疚了一辈子。由衣裳我自然地想起一件事。我在文学讲习所回家休寒假,临开学的时候,我准备乘早晨的火车回北京,那天天气寒冷,路上结冰,马车走在路上马蹄子直打滑。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召唤我,回头一看,竟是老爹穿着一件白单衣,气喘吁吁地跑来,到跟前,他张开粗糙的手掌,说:“你的药!”我的胃不好,常吃药,我把一瓶药忘在家里了。我接过药瓶埋怨老爹:“忘就忘了吧,这么冷的天,干吗还跑着送来。”老爹一扬手,说:“快走,别误车。”我走了,当我回头看时,老爹仍然站在寒风里目送我。我含着眼泪加快脚步奔向车站。当我再回头时,看见老爹慢慢地往回走去,我望着那背影,热泪止不住地流出来。这不就是50年代版的《背影》吗?

第二件大事就是我结婚。那天是1957年7月7日,我们在饭店举行过婚礼后,回到姐姐家接待其他客人。报社给了我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屋,我告诉老妈,等再分到大一点儿的房子,就接妈和我们一起生活。妈说:“我等着。”

第三件大事其实在第二件大事之前就已经埋伏下危机了,只是谁也不知道。1956年2月,赫鲁晓夫在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上作个“秘密报告”,在报告中全面否定斯大林。这一下子在社会主义阵营中引起大动荡,整个社会主义阵营面临崩溃的险境。苏联如此翻盘,中国怎么办?面对严峻的国际国内形势,毛主席提出中国共产党主动进行整风,发动大家大鸣大放,让人民群众给共产党提意见,也就是水没来先叠坝,以免酿成后患。这就是1956年11月在全国开始的整风运动。这时报社肩负的报道任务很重,全省各行各业都在开座谈会,给共产党提意见,记者都要把所提意见报道出来。我们文艺组也有专业的报道任务,把我派到抚顺报道抚顺市文艺界大鸣大放情况。鸣放会在市委大会议室召开,文艺界100多人出席大会,主持会议的是市委宣传部部长。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会议代表就提出意见,问为什么市委书记不来参加会议。是的,不应该。毛主席有明确指示,凡大型鸣放座谈会,当地的“一把手”一定要到会听取意见。就是因为这一点没做到位,使得会场出现一阵骚乱。我回到报社写消息,一共800字,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市委书记未参加会议群众纷纷不满。”一共15个字!这个消息见报后,抚顺市委沈书记立即再召开一次会议,出席过会议的原班人马再聚会,可见我的报道没错,推进了抚顺市文艺界的鸣放工作。

与姜德琳女士结婚照

1957年7月,毛主席在青岛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会议,确定了整风、反右派斗争的四个阶段,战场既在党外,又在党内,也就是说,在共产党和共青团内也要揭露和批判右派分子。辽宁省开展反右派斗争后,抚顺市委书记向省委和报社党委报告:李宏林就是攻击抚顺市委的右派分子!

这事发生得很突然,因为报社的各级领导都对我有较好的印象,况且众多记者都在报道各地大鸣大放情况,有的内容很激烈、很尖锐,也没有被认为犯了错误,所以于铁在讨论我的问题的领导会议上说:“李宏林年轻,不懂政治,是党培养的记者、青年作家,不应当作右派分子对待。”于铁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够冒险的了。总编辑殷参犹豫,让秘书搜集我来报社以后的作品,他要从中分辨我的政治立场究竟如何。可是抚顺已经不给时间了,要求辽宁日报社必须定李宏林为右派分子,这是抚顺市文艺界反右派斗争的需要。

1957年母亲来沈阳看我

问题也降临到与我刚刚结婚不久的妻子身上。领导找她谈话,提示她与我离婚,这样对她的使用不会受到牵连。我妻子是抚顺市文艺座谈会的记录员,她知道那场会议是怎么回事。她问同她谈话的领导:“组织将怎样处理李宏林?”

领导说:“改造嘛。”

妻子回答说:“他还年轻,我帮助他改造吧!”

这样,上海的姜德琳女士陪同我度过了60多年,养育了3个儿子和3个大学毕业的孙辈。她2017年去世,我们一家人怀念她,我永远感恩于她。

1957年,我被错划为右派。在开除我团籍的大会上,团委书记宣布开除我的团籍决定后,照例问我有没有意见。我站起来,面对编辑部全体团员说了一句令他们震惊的话。我说:“我有意见也没用。我只说,10年后给我平反!”我没有想到,这一天竟让我等了20多年。这期间,是基层领导和普通群众保护了我,是党的好干部安波指引了我,让我从没有对党失去信任和追随。我要用实际行动向社会表明,我是热爱党的,热爱人民的,我是愿意为党的事业献身的。我会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HODQk3juifNOtOZ8XyYmAKAT+Ml995s99j5DM0jD1PeTdCcAua/h20Xdmy76+u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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