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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艺组初露头角

1956年9月,秋天了,天高气爽,那时气温比现在低很多,已经开始有寒气流动。我写完《矿工之歌》后,来到了辽宁日报社,地址在现在的中山路和北三经街交叉路口,一栋日伪时期的六层建筑,已经很旧了。门脸不大,一进楼里,就听见震耳的轰隆声。以后才知道,楼的第一层是印刷车间,在这里印报,每天都这么轰隆着。我是在幽静的环境里读了两年书,写作时也是一个人在安静的地方下笔,到这么闹哄的地方工作,我进门就有些抵触情绪,上楼梯的脚步有点儿发沉。我来到报社总编室。那时的总编室可不同于现在一般报社的总编室,与各部是平级,不是的,那时总编室是领导各部的上级部门。你看看级别,总编室主任刘和民13级、副主任吴少琦13级,而各部主任的最高级别是14级。13级是国家高级干部,刘和民和吴少琦都是辽宁日报社的编委。抚顺知情的朋友告诉我,刘和民是新闻界对小说《一个女报务员日记》批判的发动者,有不可忽视的话语权。恰巧接待我的就是刘和民和吴少琦。我仔细地打量刘和民,中等身材,较胖,嘴大,笑眯眯的。吴少琦较瘦,两眼总像在观察什么,也在观察我。以后知道,吴公极为精明,说话也较尖刻。刘和民是大领导姿态,总是笑呵呵地对我说话,对我入职表示欢迎,然后让我到文艺组(以后改为文艺部)报到。

当时文艺组有两间办公室,组长是于铁,后兼编委。他原是省委书记黄欧东的政治秘书,转行到辽宁日报社。于铁个头儿不高,头发稀少,圆脸胖胖的,总挂着笑容。我到办公室见他,于铁坐在靠背高高的大椅子上,笑眯眯地接待了我,然后领我到另一大间办公室与同事们见面。在这房间里办公的有责任编辑彭定安,所谓“责任编辑”是报社自己拟定的职务,他高于一般编辑,有发稿权。当时在文艺组的还有范敬宜、刁云展、屠承松、方艾、陈新民等,共9人。大家都是共青团员。这些人各有特点:彭定安耿直;范敬宜多才;刁云展稳重;屠承松总戴着套袖,勤勤恳恳地编稿。最后一位陈编辑,必须提一提,他每天对人嘻嘻哈哈,对谁都捧着唠,对彭、范那就不用提了,见他们有文章发表就赞不绝口。我识谱,拿个歌曲就能唱,他没少在组里宣传我的多方面能力。谁想到,最无能的他,在反右派斗争中是报社的先锋,而他的下场也十分滑稽。

于铁挺会做手下的思想工作,他给我的第一项工作任务不是采访,而是安排范敬宜陪我去千山游玩。当时正是红叶遍山时节,奇峻的群山层层叠叠,又壮观又美丽。夜里我们俩住在古庙里,点着蜡烛,夜风敲着纸窗,冷得一夜没有睡好觉。回来时我们又到古城辽阳参观。范敬宜写了一篇散文《千山红叶》,我写了一篇《望白塔》。这是我来辽宁日报社后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可能刘和民在关注我这个从文学讲习所毕业的小青年究竟水平几何,他看了文章,很满意,在编辑工作会上表扬我的《望白塔》有文采。他说,当下我们记者的文稿正是缺少这种美妙的文字功力。我节选几段留在下面:

还是童年的时候,随母亲来过一次辽阳,那时我第一次望见了古老的白塔。一次相见,就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难忘的印象。记得那正是夏季里的一个黄昏,燕群围着白塔穿梭起舞,叽叽喳喳地喧叫着,看上去就像一片乌云在塔上飘来飘去,那时我不明白燕群怎么这样贪恋白塔?就怀有了一个难解的谜……

太阳慢慢向西沉落,天空一片金色,白塔身上的石刻变得格外明亮了。盘坐在塔壁上的佛像好似有了活力。更让人心醉的是那塔身上的飞天雕刻,全塔有八面,每一面在佛头上都有两个身披飘带的美丽的飞天,16个飞天都是两脚朝上,俯飞而下。但她们的飞姿各不相同,有的身子稍斜,一手前伸,看去给人一种逍遥游的美感;有的是两手同时后伸,头在前,身子直下,飞势疾速、猛烈,给人一种力量之美。虽然有的飞天颜色变灰,有的形象破损,但是自由向上的精神依然故存,并没露出一丝疲惫、倦怠的样子。

太阳落了,天色灰暗了,一群雀儿吱吱喳喳地飞落到塔上,进入巢穴后,白塔又恢复寂静。

可惜这次没有看到燕群。守塔人告诉我,燕群是谷雨前后来,立秋就走了,现在已是深秋,看不到了。我觉得有点儿遗憾。

天全黑了,白塔也黑了,鸟雀都睡了,白塔也睡了。

这是我67年前写的一篇小作品,至今读来,还有点儿喜爱呢。

1957年春节前,于铁策划了一个选题,写一篇工人在大年三十进行生产劳动的通讯。我说我熟悉矿山、下过矿井,我可以在大年三十与矿工们在矿井一起过年。于铁一听,很赞赏我的建议。大年三十白天,我就奔向抚顺龙凤矿。三十的晚饭我是在龙凤矿老朋友范成千家吃的,饭后我就领了矿工服、矿灯,与上夜班的矿工们一起下井,在生产劳动中过大年三十。大年初一,我升上矿井就往市里跑,坐在开往沈阳的公交车上就动起笔来。一到报社办公室,我继续写稿,开头我写:“大年除夕夜,在这幸福的夜晚,孩子们穿上新衣,挨街挨户地跑着、跳着;家家的门上都贴上了对联,门前挂上了红灯。在这幸福的夜晚,有的人要去与情人约会;有的人从远地归来,见到了亲爱的父母;也有的人和家人们围坐在暖和的房间里,说说笑笑地拌着肉馅、包着饺子……也就在这除夕夜里,有的人却顶着矿灯走进矿井,在地下给我们挖宝,为大家的幸福劳动着……”

第二天这篇通讯就见报了。在《辽宁日报》上,很少有这种在报道重大节日时用散文笔法记述工人劳动的文字,这是于铁策划得好,我的文笔也不错,又给我在辽宁日报社得到好声誉。不久,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来鞍山访问。这是重大外事活动,新闻报道要写得出色,报社派我去鞍山采访。责任重大,在有中外众多记者采访的情况下,我一直紧靠着朱德总司令和伏罗希洛夫走,记下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跟得太近,我差一点儿把朱总司令的鞋踩掉。朱总司令朝我笑笑,可是保卫人员不干了,把我推离朱总司令身边,他专门盯着我。但是我要看的、要听的都做到了,回到沈阳我便完成了一篇生动的有关伏罗希洛夫访问鞍山的报道。

这期间,工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矿工之歌》,赠书邮到辽宁日报社。在记者和编辑中出版个人专著,辽宁日报社我是第一人。所以仅几个月时间,我就成为报社里才华出众的新报人。一次吃工作夜餐,一位身材魁梧的人走到我面前,称赞说:“宏林同志,你的笔头子很不错呀!”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一打听,原来是编委兼记者部主任白天明。

我还有一项优势在文艺组里得到充分展现,就是我在文学讲习所学的戏剧文学专业。在辽宁凡是重要的戏剧演出都由我来写剧评。北京广播话剧团在沈阳演曹禺的《北京人》,那是我很熟悉的剧目,我写了个近一块版的剧评,剧团很是赞赏,对报社表示感谢。还有辽宁人民艺术剧院演出的话剧《阿Q正传》,鲁迅是不同意把它编成影剧的,而辽宁演出了《阿Q正传》的话剧。怎样把它演好?我看了演出后,写了一个版的剧评,说了演出的得失。导演万籁天找我,请我再看按我的意见修改后的《阿Q正传》,当看到我是一个20多岁的小青年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长篇报告文学《矿工之歌》封面

当时我编文学作品专版,有版面提供给作者发表作品,杨大群、晓凡等青年作家都与我有联系,我在文学界朋友很多,工作、生活都挺滋润。

这期间,我有一篇很有影响的批评性长篇通讯发表。写这篇通讯的起因是,抚顺龙凤矿的朋友向我反映一件事情:矿里一位科长的妻子,对科长的妹妹常年虐待,把妹妹折磨疯了。我去龙凤矿了解情况,事情属实。我就写了一篇揭露这起事件的通讯。于铁担心事实有失,便派彭定安同我再去核实情况。一切无误后,请矿党委书记审稿,党委书记同意发表。这篇通讯见报了。文中披露的事实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读者纷纷来信,谴责施虐者和对科长进行批评。当时王蒙写了一篇轰动全国的小说《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后经王蒙本人改回原题《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内容是新来的青年人如何与组织部的落后、蜕化现象作斗争。人们就戏称我是“文艺组新来的青年人”。 hStfACNZu9thyAncQxWyVdcsUVRCCeNmFvJxrci6SLbfBom6XA1J27GWGk8UdV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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