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劳里斯顿走近穆尔特纽斯的店铺时,梅尔基·鲁宾斯坦从侧面的小巷里走了出来。他的外套口袋里也鼓鼓囊囊地塞着一份报纸,一看到劳里斯顿,他立刻把报纸抽出来,激动地挥舞着。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先生?”梅尔基大声说道,劳里斯顿走到他身边时,他身后的便衣警察也跟了上来。“你看到这个了吗?”他用蓝铅笔在报纸上划了一则广告,“看这儿,劳里斯顿先生!——那本放在客厅里的古书——有人在《每日电讯报》上登广告找它,还承诺重谢!我不是说过我们迟早会听到更多消息吗?”
劳里斯顿掏出《泰晤士报》,指了指个人专栏。
“这里也有,”他说,“这位莱文代尔先生显然非常急切地想找回他的书。而且他一点时间都没浪费,立刻登了广告!可是——这本书怎么会出现在穆尔特纽斯的店里呢?”
“先生!”梅尔基严肃地说道,“我们现在得跟警方谈谈了——那本书里藏着重要线索。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告诉警察,但现在既然登了广告,再瞒着也没用了。走,我们去警局。”
“我正要去那儿,”劳里斯顿回答,“我们去找艾斯考。”
当他们走上警局的台阶时,艾斯考正站在门口。他手里也拿着一份报纸,一看到他们,便招手让他们跟着他走进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两三名警察正在交谈。他把劳里斯顿和梅尔基带到一旁。
“我说!”他说道,“有件奇怪的事!我们昨晚在穆尔特纽斯后厅桌子上看到的那本装帧精美的书——有人在《每日邮报》上登广告找它,还承诺重谢。”
“是的,《泰晤士报》和《每日电讯报》上也有,”劳里斯顿说,“你看——广告内容一模一样。显然,书的主人非常急切地想找回它。”
艾斯考瞥了一眼两份报纸,然后招手叫来站在门口的一名警察。
“吉姆!”那人走过来时,他说道,“去对面的报摊帮我买《新闻报》《纪事报》《标准报》和《晨邮报》。如果主人这么急切,”他转向劳里斯顿补充道,“他肯定在所有早报上都登了广告,我想确认一下。那本书在店里有什么线索吗?”他问梅尔基,“你表妹知道什么吗?”
梅尔基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先生!”他认真地说道,“店里对那本书一无所知,除了这一点。昨天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我表妹齐拉离开时,那本书还不存在。但当这位先生发现老人时,它已经在那儿了。但它既没有被典当,也没有被出售,艾斯考先生——如果它被典当或购买,账本上会有记录——但账本上什么也没有。那么——是谁把它放在那儿的?”
另一名警察走了过来——是昨晚审问劳里斯顿的人之一。梅尔基说完后,他转向劳里斯顿。
“你对这本书一无所知吗?”他问道。
“一无所知——除了我和艾斯考先生在后厅桌子上看到它,就在那盘戒指旁边,”劳里斯顿回答,“当然,它的装帧吸引了我的注意。”
“书现在在哪儿?”那名警察问。
“安全地收起来了,先生,”梅尔基回答,“它没事。但这位登广告的先生——”
就在这时,那名警察带着几份报纸回来了,把它们递给艾斯考。艾斯考立刻把报纸摊在桌上,翻到广告栏,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每份报纸上都有,”艾斯考过了一会儿说道,“伦敦所有的早报上,一字不差!他肯定是昨晚把广告发到了所有报社。你们注意,”他转向另一名警察补充道,“这位莱文代尔先生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才丢了这本书:所以,它一定是在那之后,我们见到它之前被带到穆尔特纽斯店里的。”
“老人可能在公交车上捡到了它,”第三名警察猜测道,“看起来像是这样。”
“不,先生,”梅尔基坚定地说,“穆尔特纽斯先生昨天下午根本没离开过店铺——我已经向我表妹确认过了。他没有捡到任何书,先生们。是有人把它带到那儿的。”
艾斯考拿起一份报纸,转向梅尔基和劳里斯顿。
“听着!”他说,“我们很快就会弄清楚这件事。你们两个跟我来——我们去拜访莱文代尔先生。”
十分钟后,三人来到了苏塞克斯广场一栋最大的房子前;片刻之后,他们被一名面无表情但充满好奇的男仆领了进去。劳里斯顿对眼前的奢华景象印象深刻——柔软的地毯、精美的画作,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财富。随后,他们被带进一间宽敞的房间,半是书房,半是图书馆。房间中央是一张雕刻精美的大书桌,堆满了书籍和文件。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桌前,目光锐利,正从写字台上抬起头,平静地打量着来访者。
“老天!——是我们的人!”梅尔基在劳里斯顿耳边低声说道,“你看他!”
劳里斯顿敏锐地理解了梅尔基的意思。斯宾塞·莱文代尔先生无疑是个犹太人。他乌黑的头发和胡须、深邃的黑色眼睛、橄榄色的皮肤,以及鼻子和嘴唇的轮廓,都显露出他的闪米特人血统。他显然是个有地位、有性格的人;一个举止沉稳、从容不迫的商人,不喜欢废话。他瞥了一眼艾斯考递进来的名片,转向他,只说了一个词:
“说吧?”
艾斯考直入主题。
“莱文代尔先生,我来是为了您今天早上在所有报纸上登的那则广告,”艾斯考说道,“我得告诉您,您的书昨天下午在一种奇怪的情况下被找到了。丹尼尔·穆尔特纽斯先生,普雷德街的珠宝商兼当铺老板——也许您认识他,先生?”
“完全不认识!”莱文代尔回答,“从没听说过。”
“他在这一带很有名,”艾斯考平静地说道,“好吧,先生——穆尔特纽斯先生昨天下午五点半左右被发现死在他的后客厅里,发现他的是这位年轻人,劳里斯顿先生,他碰巧进去看了看,而我几分钟后也到了现场。您的书——毫无疑问是同一本——当时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现在,这位年轻人,鲁宾斯坦先生,是穆尔特纽斯先生的亲戚——根据他的调查,莱文代尔先生,这本书既没有被典当,也没有被出售,尽管它肯定是在您丢失它之后,我们发现老人死亡之前被带到那里的。现在,我们——警方——想知道它是怎么到那儿的。所以——我来找您。您能告诉我什么吗,先生?”
莱文代尔仔细听着艾斯考的叙述,神情专注——在劳里斯顿看来,甚至有些警惕。他推开正在写的一封信,目光在来访者之间扫视。
“我的书在哪儿?”他问。
“它很安全——完好无损,先生,”梅尔基说道,“它被锁在发现它的客厅的橱柜里,钥匙在我口袋里。”
莱文代尔转向侦探,再次瞥了一眼艾斯考的名片。
“我能告诉您的,警官,”他说道,“基本上就是我在广告里向公众说的那些。当然,我可以补充一些细节。这本书非常珍贵——您看,”他漫不经心地挥手指向书架,“我是个稀有书籍的收藏者。昨天下午,我在高霍尔本的一家知名书店买了这本书。买下它后不久,我上了一辆开往克里克伍德的公共马车,在查普尔街下了车——事实上,就在普雷德街的拐角处:我打算去大西部酒店拜访。直到我到了酒店,才发现我把书忘在了马车上——我当时正全神贯注地思考一个商业问题——我把书放在身后的角落里——当然,我把它忘了,尽管它很珍贵。于是,后来,我给马车公司打了电话,他们一无所获,我就把广告发给了所有早报。我很高兴听到它的下落——我会兑现我的承诺,给您丰厚的酬谢。”他最后转向梅尔基说道。
但梅尔基并没有表现出感激或喜悦。他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富人。
“先生!”他突然说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莱文代尔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事?”他简短地问。
“这个,”梅尔基回答,“那本书当时是包着的吗?您离开时,它用棕色纸包着吗?”
劳里斯顿觉得莱文代尔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但如果是这样,那也只是片刻的事:他的回答很快就来了。
“不,没有,”他说,“我从书店买下它后,就那样拿着它离开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这是一本装帧精美的书,”梅尔基说道,“我觉得,如果它被忘在马车上,售票员应该会很快注意到它。”
“我也这么认为,”莱文代尔说道,“还有别的事吗?”他转向艾斯考问道。
“没有了,莱文代尔先生,谢谢,”侦探回答,“至少现在没有了。但——事实上,穆尔特纽斯先生似乎是死于暴力——我想知道,把您的书带到店里的人是否与此有关。”
“啊!——不过,我无法告诉您更多了,”莱文代尔说道,“请务必妥善保管我的书,并把它归还给我,警官。早安。”
走出门外,艾斯考看了看手表,对同伴们说道:“我们该去参加审讯了。走吧——我们一起去。你们俩都需要到场,你们知道的。”
“我会在验尸官法庭和您会合,艾斯考先生,”梅尔基说道,“我还有几分钟的事要处理——不会太久。”
他抄近路匆匆赶往普雷德街,走进了戈德马克太太的餐馆。
戈德马克太太仍在照顾齐拉,但昨晚梅尔基见过的那个年轻女子正在照看店铺。梅尔基把她拉到一旁。
“我说!”他神秘兮兮地说道,“问你个事,小姐!——私下里,就你我知道。你能告诉我,那个你们认为掉了袖扣的人长什么样吗?——你知道的?”
“可以!”年轻女子爽快地回答,“高个子——黑皮肤——胡子刮得很干净——皮肤很黑——看起来像那种有时会遇到的殖民地人——戴着一顶软呢帽。”
“别告诉任何人!”梅尔基警告道,语气比以往更加神秘。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离开餐馆,匆匆赶往验尸官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