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在9月15日那天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晚上,魏廷荣躺在床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争执的声音。隐约中,他能听见几个人的对话。心中一紧,他悄悄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去。月光下,几个绑匪神色慌张,其中一个愤怒地说:“他妈的,得不到钱,他也别想活!”
樊庭玉则一把拉住他,冷静地说道:“这事我来处理,你们赶紧跑,巡捕房的人马上就到了。”
听到这里,绑匪们明显慌了神,纷纷掉头跑开。樊庭玉也转身回屋,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枪,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魏廷荣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可能迎来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就在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樊庭玉走了进来,魏廷荣看到他,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大哥,我刚才听到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求你再救救我,我们一起逃走吧。只要我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樊庭玉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即便我不杀你,巡捕们来了,我也难逃一劫。何况,那些兄弟也不会放过我。”
魏廷荣急忙抓住机会,劝说道:“大哥,我知道您是个好心人,此事跟您无关。只要您带我离开,我发誓,养您一生,绝不食言!”
樊庭玉慢慢把手枪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即便巡捕不抓我。我若跟你逃到上海,我的那些兄弟也不会放过我。”
魏廷荣知道,樊庭玉有心放他,但又怕绑匪们报复。于是赶紧抓住机会,说:“我们不回上海,一同去北方玩几个月再说。”
樊庭玉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魏廷荣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再次哀求:“大哥,再不跑,您的同伴若反悔回来,我必死无疑!您若救我,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魏廷荣此生不忘!”
樊庭玉缓缓放下手枪,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夜色中,两人悄然离开六灶村,踏上了逃亡之路。
魏廷荣与樊庭玉一路奔波,在浦西的徐家汇天主堂这里寻得片刻喘息。向教会贷款后,二人分道扬镳——魏廷荣与母舅王晋康返回上海,樊庭玉则在魏廷荣的朋友陪同下,北上了天津。魏廷荣一心要履行自己的诺言,没向任何人告发樊庭玉,反而还出钱供养他。在樊庭玉郑重其事地告诉魏廷荣:“幕后指使人是你的连襟赵慰先,而他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老板’。”
魏廷荣回到家中,全家上下一片欢腾。失踪已久的他终于平安归来,亲朋好友纷纷登门探望。而赵慰先,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假惺惺的关心模样,跑去慰问。魏廷荣却冷着脸避而不见。他心里清楚,这个连襟的虚伪与狠毒,早已超出了血缘的底线。
法捕房的行动并未因此停下。他们先后抓获了朱竟成、陈仲衡、唐士良等凶犯,审讯中牵连出更多的共犯,如徐忠清、邹惧恩、吕若望、樊仁根等人。然而,这些线索虽多,却始终未能直接指向赵慰先。1929年10月4日,案件第一阶段审理,朱竟成、陈仲衡、唐士良三人被当场判处,而赵慰先依旧逍遥法外。
案件陷入了僵局,直到1931年6月,公租界处理另一案件时,终于抓获了凶犯蔡维才。蔡维才在审讯中交代:“魏廷荣绑架案的教唆者是徐忠清、吕若望、樊仁根,以及一位姓刘的。但真正的主谋,是赵慰先。”
这一供词让法捕房如获至宝,他们立即请求会审公廨签发缉捕文书。不久,吕若望被捕,供词中再度提及赵慰先。8月7日,吕若望、蔡维才被押往上海第二特区地方法院。但在法庭上,蔡维才却突然翻供,声称翻译有误。魏廷荣的律师徐延年见状,立刻请求法院拘拿赵慰先。
此时的赵慰先早已离开上海,在苏州担任财政部税警独立第六营营长。为将他缉拿归案,法捕房费尽周折,终于办妥了跨区缉拿手续。1931年8月,法院探长带领多名探目,由魏廷荣的长子魏元生引路,直奔苏州。一番周折后,赵慰先被押回上海,交由法院审理。
8月28日、11月24日,法院两次开庭。陈仲衡、吕若望均指认赵慰先为主谋,但赵慰先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声称魏廷荣曾三次唆使朱竟成陷害他。更令人意外的是,朱竟成也站到了赵慰先一边,不仅否认他的参与,还反诬魏廷荣。
面对僵局,赵慰先的辩护律师提出财政部税警团的公文,称他作为现任军官,不应受普通法院审判。法捕房的律师则反驳称,赵慰先只是税警,并非正规军人,且此案发生在法租界,应由租界法院审理。双方争执不下,审理被迫中断。
南京司法院最终发下指令,确认财政部所属税警队官长士兵视同陆海空军人。基于此,上海第二特区地方法院认定赵慰先的军官身份,决定将他移送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审理。对吕若望、蔡维才,法院于1931年11月8日宣判,分别判处无期徒刑及20年有期徒刑。
法捕房对移送赵慰先的决定极为不满,多次上诉却被驳回。1933年5月30日,江苏高等法院第三分院宣布,将赵慰先移送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审判。赵慰先暗自得意,以为脱离了魏廷荣的势力范围,便能依靠自己的关系减轻罪责。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法捕房的态度突然发生了根本转变,竟要求撤回对他的控诉。
这一切的背后,正是魏廷荣的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