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秋天的阳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金碧辉煌。袁世凯身着大总统礼服,缓步走上太和殿,宣誓就职。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的心腹爪牙,各省都督、民政长等人,嘴角微微上扬,随即颁发授勋令。勋一位的殊荣,仅授予三人,其中一人,正是现任直隶都督赵秉钧。这一破格之举,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暗中揣测。
与此同时,远在天津的应桂馨,正懒洋洋地倚在窗前,随手翻着一份报纸。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则消息吸引,瞳孔骤然收缩,心跳也随之加快。袁世凯当选大总统,赵秉钧获勋一位……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狂喜。
“如今好了,袁世凯正式当选,赵秉钧也得了勋一位!”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着贪婪的光。回忆起当初洪述祖的承诺——刺杀宋教仁后,授他勋二位,赏银30万——应桂馨心中一阵酸楚。自己为这事出过大力,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蹲了几个月牢,吃尽苦头。可眼下,大总统风头正盛,赵秉钧又是红人,为何不借此机会,讨回自己应得的?
可转念一想,应桂馨又犯了难。自己从未与袁世凯直接接触,一切消息都通过洪述祖和赵秉钧传递。然而,最近接连给洪述祖写的几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找赵秉钧。
他当即提笔,给赵秉钧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十五天后,回信来了。赵秉钧热情邀请他赴天津一晤。应桂馨欣喜若狂,连夜收拾行装,乘火车北上。
天津之行,赵秉钧果然待他如上宾,不仅为他安排食宿,还派人陪他游览大悲院、天后宫等名胜古迹。言谈间,赵秉钧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甚至不时流露出几分惋惜。应桂馨趁机提出,希望能尽快赴京,亲自面见袁世凯。
赵秉钧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亲自送他到火车站。分别时,应桂馨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若得大总统青睐,决不忘您栽培之恩。”
赵秉钧笑而不语,只淡淡说道:“若有缘,他日再会。”
抵达北京后,应桂馨住进了李铁拐斜街的同合旅馆。他深知此次面见袁世凯非同小可,于是提前写好一封信,详细讲述了当初洪述祖找他的经过,以及许诺的条件。信写了大半日,反复修改,最终誊写清楚。
次日一早,应桂馨兴冲冲地来到总统府。站岗的士兵将他拦下,示意等候。信被送到秘书长梁士诒手中。梁士诒略知内情,不敢怠慢,立即面呈袁世凯。
袁世凯草草扫了一眼,眉头紧皱,心中暗恼:“哼,事情全坏在这小子手上!若非他未能及时销毁信稿,怎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如今倒好,竟厚着脸皮来讨官要赏,真是异想天开!”
他冷哼一声,吩咐梁士诒:“不见,随便给他点钱,打发他走。”
梁士诒心领神会,回到办公室,取出500元大洋,叫来心腹李二,低声嘱咐几句。
李二将应桂馨带进一间偏室,将500元往桌上一放,冷硬地说道:“应先生,这是大总统的意思。拿了钱,就请离开北京。”
应桂馨愣在原地,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发抖。他恨声说道:“这倒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袁大总统出生入死,到头来只值500元?请转告大总统,这钱我不要,姓应的也不是好惹的!”
李二冷笑一声,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应先生何必自取其辱?若当初你按吩咐销毁信稿,何至于此?大总统念你曾出过力,已算是宽宏大量了。否则,嘿嘿……”
应桂馨听出话中威胁,心中又气又恼,只得咬牙说道:“多谢指教。”随即转身离去。
走在街头,他越想越不甘心,暗自思忖:“既然袁世凯无情无义,不如转投赵秉钧,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正想着,已是正午,他随意找了家饭店,填饱肚子,便返回同合旅馆取行李。
不料,刚进门,账房先生便急急迎上来,压低声音说道:“应先生,快逃吧!刚才军政执法处的人来搜查你的房间,说是查鸦片,实则冲着您来的!”
应桂馨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快。他匆匆谢过账房,为防万一,不敢从前门火车站上车,而是乘马车赶到下一站,拉低帽檐,偷偷买了去天津的车票。
坐在火车上,他的心仍怦怦直跳,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越想越恨,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既然袁世凯如此绝情,不如将洪述祖当初的话,以及宋案的其他内幕公之于众,也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可他转念一想,如今袁世凯大权在握,谁敢支持自己?革命党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即便找到了,那些人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相信他?想到这里,应桂馨只觉自己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火车已快到天津的廊坊站。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应桂馨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瘦一胖两人。
瘦子微微一笑,语气亲切:“应桂馨先生,可算找到您了!李二那小子办事不力,回去被大总统狠狠训斥了一顿。我们奉命前来,接您回京做官。”
“做官?”应桂馨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胖子接过话头,满脸堆笑:“当然,大总统说了,您是有功之臣,怎能亏待?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那边详谈。”
应桂馨心中一喜,仿佛注射了一针强心剂,几乎跳了起来。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说道:“想不到袁大总统如此厚待!我应桂馨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他脚步轻快地跟着两人走向车厢连接处。瘦子回头与胖子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送他走马上任吧!”话音未落,瘦子猛地将应桂馨向前一推。
“砰!”一声枪响,子弹正中应桂馨的后脑,鲜血与脑浆溅了一地。他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乘警闻声赶来,瘦子却镇定自若,掏出证件:“别误会,我们在执行公务。此人乃逃犯,拘捕时反抗,只得就地正法。”
乘警长接过证件一看,连忙点头哈腰,遣散围观旅客,护送两人离去。车厢内恢复了平静,只有地上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