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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圣怀瑞莎阶梯

被突然解雇的助理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显然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走向兰斯福德的办公桌,拿起那张支票,仔细看了看,整齐地折叠好,放进了钱包。接着,他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从各个抽屉和架子上取出仪器和书籍,放进一个小手提包里。正当他将这些东西整理好时,诊所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那是病人通常进出的门。

“请进!”他喊道。

尽管门微微开着,却没有人进来;敲门声再次响起。布莱斯穿过房间,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一个年迈、身材瘦小、神情安静的男人,他看着布莱斯,带着一种既犹豫又紧张的神情;那是一个害羞且显然害怕打扰到别人的人。布莱斯敏锐的目光一眼就将他打量了个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稀疏的灰发和疲惫的眼睛,都表明这个男人经历过磨难。然而,从他的衣着来看,他并非穷人,他穿着考究,甚至可以说是奢华,整体风格与富有的商人和城市中产阶级相似;他的衣服剪裁时尚,丝绸帽子崭新,衬衫和靴子无可挑剔;一条精心打理的领带上别着一枚闪亮的钻石胸针。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明显的鬼鬼祟祟和略带恐惧的神情,而这种神情在看到布莱斯时似乎有所缓解?

“请问,兰斯福德医生在吗?”陌生人问道,“我听说这是他的住处。”

“兰斯福德医生出去了,”布莱斯回答,“刚走,不到五分钟。这里是他的诊所。我能帮您什么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目光越过布莱斯,看向房间内部。

“不了,谢谢,”他最终说道,“我,不,我不需要医疗服务,我只是来见兰斯福德医生的,我,事实上,我曾经认识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没什么要紧的,目前。”

布莱斯走到门外,指向教堂庭院的另一边。

“兰斯福德医生,”他说,“往那边去了,我猜他去了教长府,他有个病人那里。如果您穿过‘天堂’,很可能会遇到他回来,教长府是那边角落里的大房子。”

陌生人顺着布莱斯伸出的手指望去。

“天堂?”他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布莱斯指向从大教堂南墙延伸到教堂庭院的一片灰色围墙。

“那是一个围起来的区域,在南门廊和耳堂之间,”他说,“里面满是古老的墓碑和树木,有点像荒野,为什么叫天堂我不知道。从那里穿过那个拱门可以抄近路去教长府和教堂庭院的那一部分。如果您穿过那里,几乎肯定会遇到兰斯福德医生。”

“非常感谢您,”陌生人说,“谢谢。”

他转身朝布莱斯指的方向走去,布莱斯回到诊所,但又走出去,朝他喊道。

“如果您没遇到他,需要我转告您会再来拜访吗?”他问,“还有,请问您贵姓?”

陌生人摇了摇头。

“这不重要,”他回答,“我会见到他的,某个时候,或者晚些时候。非常感谢。”

他继续朝天堂墓地走去,布莱斯回到诊所,完成了离开的准备。在此期间,他不止一次透过窗户看向花园,看到玛丽·贝弗里仍在和年轻的萨克维尔·博纳姆散步聊天。

“不,”他低声自语道,“我不打算道别,不是因为兰斯福德的暗示,而是因为没必要。如果兰斯福德认为他能在我选择离开之前把我赶出怀切斯特,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等到我真正离开时再道别也不迟,而这一天还不会马上到来。现在,我很好奇那个老头是谁?曾经认识一个叫兰斯福德的人?很可能是兰斯福德本人,如果是这样,他对兰斯福德的了解比怀切斯特任何人都多,因为怀切斯特没人知道兰斯福德几年前的事。不,兰斯福德医生!——我不会向任何人道别!只是暂时离开,直到我再次出现。”

然而,布莱斯并未能完全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老房子。当他从侧门走出诊所时,玛丽·贝弗里正好与年轻的博纳姆在花园里分别,准备去马厩院子看她的狗,两人迎面相遇。女孩的脸红了,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恼怒;布莱斯则一如既往地冷静,没有丝毫尴尬的迹象。相反,他笑了笑,拍了拍夹在腋下的手提包。

“被突然赶出来,就像我偷了勺子似的,”他说道,“我走了,带着我的小行李。这是我忠诚服务的第一个回报。”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玛丽从他身边走过,带着极其不悦的目光回答道,“除了你自食其果。”

“真是典型的女性回应!”布莱斯评论道,“不过,这话里没有恶意吧?你的怒气不会持续超过,比如说,一天?”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回答,“正如我刚才说的,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还有待证明,”布莱斯说道,“这句话的弹性很大。不过现在,我走了!”

他走出教堂庭院,头也不回地朝着十分钟前他指引那个陌生人的方向,穿过草地走去。他在大教堂区外一条安静的巷子里租了间房,现在他打算回去放下手提包,再做些安排。他并没有离开怀切斯特的打算,他知道城里还有一位医生急需助手:他会去找他,如果有必要,他会告诉他为什么离开兰斯福德。他脑子里有许多计划和想法,一边走出教堂庭院,一边开始思考其中一些。他走进了那个所有怀切斯特人都熟知的古老围地,天堂。这里实际上是古老修道院的外院;高耸的围墙已经半倾圮,几乎完全被常春藤覆盖,围起一片草地,周围种满了紫杉和柏树,点缀着墓碑和石碑。一角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榆树;另一角有一段破损的石阶,通向高墙上的一个门洞;围地中间有一条小路,通向教堂庭院东南角的房子。这是一个古怪而阴郁的地方,除了那些抄近路的人,很少有人光顾。当布莱斯走进这里时,里面空无一人。但就在他穿过拱门时,他看到了兰斯福德。兰斯福德正匆忙地从西门廊的一扇侧门里走出来,匆忙得让布莱斯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尽管两人相距二十码,布莱斯还是看到兰斯福德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显然情绪激动。他立刻将这种激动与那个出现在诊所门口的男人联系起来。

“他们见面了!”布莱斯沉思着,停下脚步,盯着兰斯福德远去的背影。“那个男人的出现到底让兰斯福德怎么了?他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一个糟糕的、意外的打击,一个严重的打击!”

他站在拱门下,目送兰斯福德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花园里;仍然在疑惑和猜测,但不再关注自己的事,他最终穿过天堂,朝远处的角落走去。那里有一扇小门,嵌在爬满常春藤的墙上;当布莱斯打开门时,一个穿着石匠工作服的男人从灌木丛中跑了出来,他认出这是石匠大师的助手之一。他的脸色也苍白,眼睛因激动而睁得大大的。他认出了布莱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瓦纳?”布莱斯平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男人用手擦了擦额头,仿佛有些恍惚,然后用拇指指了指身后。

“一个人!”他喘着气说,“在圣怀瑞莎阶梯下面,医生。死了,或者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我亲眼看见的!”

布莱斯抓住瓦纳的手臂,摇了摇。

“你看见,什么?”他问。

“看见他,掉下来。或者说是,被扔下来的!”瓦纳喘着气说,“有人,看不清是谁,根本看不清,把他从那个门洞里扔了下来。他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砰的一声!”布莱斯顺着瓦纳手指的方向,透过紫杉和柏树的树梢,看向高墙上的门洞,那是一扇低矮的拱门,通过半倾圮的台阶可以到达。那里离地面至少有四十英尺。

“你看见他,被扔下来!”他惊呼道,“被扔下来,从那里?不可能,伙计!”

“我告诉你,我亲眼看见的!”瓦纳固执地坚持道,“我刚才在看那边的旧墓碑,有人想修一下,寒鸦在屋顶上闹得厉害,我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我看见这个人被从那个门洞里扔了出来,直接被扔了出来!老天!——你觉得我会看错自己的眼睛吗?”

“你看见是谁扔的他吗?”布莱斯问。

“没有;我看见一只手,就那么一瞬间,在门洞的边缘,”瓦纳回答,“我更多是在看着他!他在门外的台阶上摇晃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尖叫了一声,我现在还能听见!——然后重重地摔在下面的石板上。”

“多久之前的事?”布莱斯问。

“五六分钟吧,”瓦纳说,“我冲了过去,我尽力了。但我觉得没救了,所以我就跑去找人帮忙——”

布莱斯推着他走向他们站着的灌木丛。

“带我去见他,”他说,“快点!”

瓦纳转身回去,从柏树丛中开辟出一条路。他带着布莱斯来到中殿高墙的脚下。在中殿和耳堂的夹角处,宽阔的石板地上,躺着一具扭曲的尸体。布莱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正是那个害羞而鬼鬼祟祟地来到兰斯福德门口的男人。

“看!”瓦纳突然指着尸体喊道,“他在动!”

布莱斯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具扭曲的尸体,看到一丝微弱的动作,但随即又消失了。接着,一切都静止了。“结束了!”他低声说,“他死了!我敢保证,在我碰到他之前,他已经死了!死透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尸体旁,单膝跪下。“他的脖子断了。”

石匠弯下腰,半好奇半恐惧地看着死者。然后他抬头看向高墙上敞开的门洞。

“这个高度太可怕了,先生,”他说,“而且他摔下来的力道那么大。你确定他死了吗?”

“我们过来的时候,他刚刚断气,”布莱斯回答,“我们看到的那个动作是最后的挣扎,当然,是无意识的。听着,瓦纳!——你得去找人帮忙。你最好去找教堂的人,一些司事。不!”他突然打断自己,因为从大教堂内传来了低沉的管风琴声。“他们刚刚开始早祷,当然,现在是十点。别管他们了,直接去找警察。把他们带来,我会留在这里。”

石匠转身朝教堂庭院的门口跑去,当管风琴的声音逐渐增强时,布莱斯则弯下腰,仔细检查死者的尸体,心中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圣怀瑞莎阶梯上方的中殿门洞被扔下来?——这似乎几乎不可能!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假设两个人为了私下谈话而不被察觉,爬上了大教堂的中殿,他们可以轻松地通过不止一扇门、不止一段台阶上去,假设他们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人将另一人从门洞中推下或扔下,那会怎样?紧接着,另一个念头迅速浮现,这个现在躺在地上的死者,曾来到诊所寻找兰斯福德,随后离开,大概是为了继续找他,而布莱斯自己刚刚看到兰斯福德显然情绪激动、脸色苍白地从西门廊离开;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的推论是什么?这个陌生人死了,而瓦纳愿意发誓,他亲眼看到他从四十英尺高的门洞中被猛烈地扔了下来。那就是,谋杀!那么,凶手是谁?

布莱斯仔细环顾四周。瓦纳离开后,周围空无一人,据他所知,附近也没有任何人。在他和死者的一侧,矗立着中殿和耳堂的灰色高墙;另一侧,柏树和紫杉在古老的墓碑和纪念碑间生长。确认周围无人窥视后,他将手悄悄伸进死者整洁晨服的内侧口袋。这样的人一定会携带文件,文件会揭示一些信息。而布莱斯想知道任何可能的信息,任何能让他了解这个不幸的陌生人和兰斯福德之间秘密的信息。

然而,内袋空空如也;里面没有钱包,也没有文件。他匆匆搜查了其他口袋,同样一无所获:甚至连一张写有名字的卡片都没有。但他找到了一个钱包,里面装满了钱,纸币、金币、银币,在其中一个隔层里,有一张折叠得奇怪的纸条,像是古代没有信封时那种折成三角帽形状的信件。布莱斯迅速展开纸条,瞥了一眼内容后,急忙将其塞进自己的口袋。他刚做完这些,将钱包放回原处,就听到了瓦纳的声音,紧接着是米钦顿警官的声音,这位警察官员在当地颇有名气。布莱斯立刻站起身来,当石匠和他的同伴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时,他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死者。他转向米钦顿,摇了摇头。

“死了!”他低声说,“我们赶到时,他已经断气了。骨头全碎了,脖子和脊椎肯定断了。我想瓦纳已经告诉了你他看到的情况。”

米钦顿是个目光锐利、肤色黝黑、行动敏捷的人,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尸体后,抬头看向高处的门洞。

“就是那扇门吗?”他转向瓦纳问道,“而且,它是开着的?”

“它一直是开着的,”瓦纳回答,“至少,据我所知,整个春天它都是开着的。”

“门后面是什么?”米钦顿问。

“是一条环绕中殿的走廊,”瓦纳回答,“中殿走廊,就是它。人们可以上去走走,很多人都会去,你知道,游客。有两条或三条路可以上去,塔楼里的楼梯。”

米钦顿转向跟随他的一名警员。

“让瓦纳带你去那里,”他说,“动作轻点,别引起骚动,早祷刚刚开始。别跟任何人说话,悄悄地查看一下那条走廊,尤其是门洞附近,然后回来。”当石匠和警员离开后,他再次低头看向死者。“我想是个陌生人,医生,很可能是游客。但是,被扔下来!瓦纳很肯定。这看起来像是谋杀。”

“哦,毫无疑问!”布莱斯断言道,“你得深入调查这件事。但大教堂内部就像个迷宫,无论谁把他从门洞里扔下来,肯定都知道如何悄无声息地溜走。现在,你得把尸体移到停尸房,当然,但先让我去请兰斯福德医生来。我希望在我之外还有其他医生在他被移动前查看一下,我五分钟内就能把他带来。”

他转身穿过灌木丛,跑出教堂庭院,朝不到二十分钟前离开的房子跑去。他奔跑时只有一个念头,他想亲眼看到兰斯福德面对死者的反应,想观察他,看看他的表情和举止。然后,他,布莱斯,就会知道,一些事情。

但在那之前,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他轻轻推开诊所的门,动作一如既往地安静。在门槛处,他停了下来。兰斯福德站在里面,满脸绝望,表情扭曲,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另一只手上。 YMKuqFe09X6xHHVyQu3wovpIFXHzjpsfeyWJsgLzx9AOV3KFx5DZKgF8jDap4q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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