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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英国

红艳艳的晚霞;漫漫的长夜;雾蒙蒙的曙光!随着光线渐明,遥远的后代看清:一切都变了。不列颠尼亚的夜幕降临,英国在破晓当中苏醒,贫穷粗陋、野蛮卑下,山河破碎,生机犹在。不列颠尼亚曾是世界性国度中生龙活虎的一部分,英国却重归野蛮岛国。此地区曾经是基督徒的天下,现在却成了异教徒的地界。从前百姓在井然有序的城市当中安居乐业,有教堂、集市和学校,还哺育了工匠、商人、文学和修辞学的教授。400年来,这里长治久安,尊重私人财产,文化日益普及。这一切都消失了。现存的都是木制建筑,没有石头房屋。人们彻底荒废了书写技艺,只能靠可怜巴巴的鲁尼文字来远距离表情达意。野蛮人穿着破衣烂衫君临天下,连维持日耳曼部落兴盛并且延续下来的严厉军事法则都丢了。小地痞流氓之间你争我夺,各自称王,蹂躏着这片土地。虽然这个时期的英格兰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国家,甚至不如一个部落,但是19世纪学人都异口同声表示,这是人类进步过程的重要过渡期。我们从糟糕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尽的梦魇中醒来,当下却还是一片沉沦。野蛮人颠覆了罗马文化,也没有冒出复兴的种子。要不是海的彼岸,文明废墟中一股新生力量正在断断续续地颤动,慢慢地、费力地挪动,最终通过各个途径到达了不幸的英伦岛,人们肯定还会继续在痛苦的泥潭中永远摸爬滚打。就像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说的,粗俗的地府冥神卡戎把大陆上的亡灵都用船渡到了岛上。

罗马帝国占领不列颠的头两个世纪,基督教还不是官方宗教。罗马帝国体制对基督教和其他宗教十分宽容,基督教和其他膜拜仪式都得到了发展。然而,岛上有了基督教会后,他们派主教参与了早期的议会,因此我们看到,他们拥有足够活力来发展贝拉基异端邪说,即无须上天帮助的自省。当罪恶的时期降临不列颠,和撒克逊人的长期战争爆发,不列颠教会和其他幸存者撤到了岛的西面。战争双方之间鸿沟如此之深,不列颠教会的主教并没有要说服入侵者皈依基督教的意思,也许是根本就没机会去说服他们入教。后来,基督教内部有一位杰出人物,后世称作圣大卫的伟人,让现在的威尔士地区全部皈依基督教。除此之外,不列颠基督教会在逃难中衰弱了;要不是因为一位品格卓越而富有魅力的人物出现,还可能会消失殆尽。

圣帕特里克是出身于富裕家庭的罗马布立吞人,应该是住在塞汶河谷。父亲是基督教执事、罗马市民,还是市议会的议员。公元5世纪初的一天,一伙爱尔兰强盗突然闯入这里烧杀抢掠。年幼的帕特里克被拐卖到了爱尔兰做奴隶。圣帕特里克是被卖到康诺特还是乌尔斯特,还存在争议。双方的论据相互矛盾,但很有可能都是对的,两个都能荣膺圣帕特里克故居。不管是哪个地方,圣帕特里克都在那里养猪养了6年。孤独让他寻求宗教的慰藉。他受到神迹的启示逃离了。尽管他所处之地离海洋遥远,还是辗转到达了港口,找了一艘船,并说服船长让他上船。历经了漂泊后,圣帕特里克到达了马赛附近的小岛上,该岛当时是由东地中海向西扩展的新修道运动的中心。他跟着奥赛尔的杰曼努斯主教,真心想着要以德报怨,把学到的福音在爱尔兰强盗那里传播。经过主教14年的悉心培养,帕特里克自己做好了准备,似乎要孤身冒险,在432年乘船回到了他逃离的野蛮之地。他在这片土地上迅速取得了成功,功绩永垂不朽。“圣帕特里克让现存的基督教运转起来;让未皈依的王国都皈依了基督教,尤其在西部;他让爱尔兰和西欧教会取得了联系,正式融入了统一基督教世界。”圣帕特里克神迹驱逐了爱尔兰土地上蛇蝎心肠的人物,这虽然是次要的层面,但也是其名声代代相传的缘由。

所以,基督教的光辉穿越黑暗,燃烧且闪耀在爱尔兰,而不是在威尔士或英格兰。福音也是从爱尔兰传到不列颠北部,首次向皮克特族的入侵者下了救赎咒语。科伦巴在圣帕特里克去世后的50年出生了,是圣帕特里克教会的传人,充满了圣人的风范和激情,是新的信仰捍卫者。科伦巴在爱奥那岛上建立了修道院,那里的信徒从不列颠人的斯特拉斯克莱德王国,到北部皮克特族的部落,再到盎格鲁人的诺森布里亚王国,来回奔波传教。科伦巴建立了苏格兰基督教会。圣帕特里克带到爱尔兰的福音因此渡过滔天海浪,在广大地区继续传播。不过,通过圣科伦巴布道的英国基督教形式与其他欧洲基督教国家接受的一般形式有区别。其次,修道院的形式,经过北爱尔兰,从东方传播到新的地方,从未受到罗马中心的影响。因此,凯尔特基督教会就采用了教会政府的形式进行管理,教会政府则是由修士和传教士组成的松散社团来支撑,在重要的早期发展中,并没有和普世的罗马教皇组织产生联系。

* * *

尽管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一开始教廷就高度关注圣科伦巴的劳作成果。不仅是对福音书的传播情况感兴趣,还担忧偏离真理,让新的教徒误入歧途。在偏僻的北方岛屿,布道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令教皇心生谢意;同时,教皇也担忧其伊始便独立于教廷。在那时,罗马主教最关注的是“基督的羊都要待在同一个羊圈里”。在北方,传教士们洋溢着激情和热忱,但是这样另辟蹊径,基督教似乎不尴不尬。

出于包括传播福音在内的种种考虑,6世纪末,教皇决定派出导师入英格兰传教布道或说服吸收异教徒信教,同时在不列颠基督徒和基督教主体之间建起有效的联盟。为了这一崇高的任务,教皇格里高利(后世称“大贵格里”)和教会政府人士聚集在罗马,选中了一位值得信赖的高雅修士奥古斯丁。据记载,596年,圣奥古斯丁在教会的热情支持下开始传教。肯特一直是不列颠岛与欧洲教会联系最为密切的王国,在各个阶段也一直有着最为先进的文化。肯特的国王娶了法兰克国王的女儿柏莎,岳父是克洛维之后,已经在巴黎登基。尽管肯特国王信托尔神和奥丁神 ,柏莎王后已经开始在宫廷圈子里传播真理。王后的牧师是热忱活跃的法兰克人,全权管理传教事务。所以,肯特人民本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西欧教会的主导教义,现在又深受鞭策。圣奥古斯丁到肯特才发现一切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他只是注入了行动气氛。在法兰克公主的帮助下,圣奥古斯丁说服埃塞尔伯特国王皈依基督教,国王本人也出于政治原因考虑皈依很久了。以不列颠残存的圣马丁古代教派为基础,圣奥古斯丁重建了坎特伯雷的基督教生活,坎特伯雷势必成为英国宗教发展的中心和巅峰。

埃塞尔伯特是英格兰的最高统治者,对南部和西部的诸王国实施了有效统治。他的政策既巧妙娴熟,又野心勃勃。埃塞尔伯特皈依基督教这件事,不管看起来多么诚心,都符合自己的世俗目的。他作为英格兰唯一信仰基督教的统治者,可以和不列颠诸王国联手,利用基督教的信仰作为联合的纽带,统一其他国家,成为最高统治者。这无疑和奥古斯丁从罗马带来的想法一致。所以,7世纪初,埃塞尔伯特和奥古斯丁召集了不列颠的基督教主教们开会。地点选择在塞汶河谷,英格兰人和不列颠人的边界,离肯特王国边界之外很远。在这里,本来两个种族之间可以有机会实现全面的持久和平,以基督之名,进行和解。如果和解实现,埃塞尔伯特和他的后代就可以稳稳地继承下去了。这个想法基于远见和仁慈的政治目的,但很遗憾的是未能实现。失败的原因有二,第一,不列颠主教们脾气不好,互相猜疑;第二,圣奥古斯丁一点不圆通的傲慢。

两次会议,还间隔了一段时间,讨论内容都浮于表面,集中在有趣但没有争议性的话题上。例如,复活节的日期定在哪一天,这个话题至今还在辩论;还有削发仪式的形式。奥古斯丁主张按罗马习惯,只削去头顶的头发。不列颠主教们可能是模仿德鲁伊教削发的方式,主张从头顶一直剃到耳朵,只留下前额的刘海。怪诞的选择啊。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调整的事情,为会议公开议题的顺利进行提供了方便,在一团和气中解决了重要的问题或在幕后达成共识。

但是不列颠主教们实际上并不想投入罗马有力的怀抱。凭什么要这样做?他们长久以来维护信仰,反抗可怕的暴政和镇压,现在却要听从肯特国王的领导,而这撒克逊国王才刚刚皈依基督教,他的政策令人鼓舞,但目的昭然若揭。第二次会议完全是不欢而散。奥古斯丁发现,会议中充斥着不合理的偏见和深深的敌意,有几位不列颠主教被争取过来后,却被他们同胞骂作离经叛道。他立刻威胁道,如果不列颠基督教不接受这份公平的提议,罗马教廷就会站到英格兰人一边,利用影响力和威望反对不列颠。撒克逊军队会得到罗马祝福,主要基督教会连续不断传统的加持;而当那些长期虔诚的不列颠人被英格兰新皈依基督教的信徒割破喉咙时,没人会同情他们。圣人说:“如果你不能和朋友和平相处,那你就得和敌人厮杀。”但是这无非是不列颠人200年来面临的东西。这是熟悉的语言。这次会议一拍两散,覆水难收啊。罗马教廷通过埃塞尔伯特以及肯特王国进一步和不列颠基督教派建立联系的尝试,哪怕是微弱的联系,也只能无功而返。

奥古斯丁的传教任务体面地结束了,但结局并非尽善尽美。除了在圣保罗教堂原址奉梅利特斯为东撒克逊的主教外,奥古斯丁并没有努力在肯特王国以外的地方传教。他被轻率地叫做“英格兰的使徒”,因为让盛极一时的罗马行省不列颠尼亚重新改信基督教,数百年以来他都享受着这个名号。圣奥古斯丁的光环直到近代还闪烁着光芒。

* * *

近30年后,罗马来的使者才进入英格兰北部,教化那里的人民皈依基督教。随着政治兼并和朝代更迭,皈依终于实现了。东盎格鲁人的国王雷德沃尔德在夺取了一系列胜利后,建立了覆盖英格兰中部从迪伊河到亨伯河的广大领地。雷德沃尔德帮助流亡的王子埃德温夺取了诺森布里亚王国的王冠。埃德温靠自己的能力开疆拓土,逐步走上了英格兰权力的顶峰。即使是盟友雷德沃尔德在世的时候,埃德温也被视作除了肯特王国之外全英格兰众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安格尔西岛和马恩岛也都被他的船队收服。埃德温不仅仅建立了个人的最高地位,同时还建立了联盟,预示着接下来在麦西亚和韦塞克斯国王治下即将形成的全英格兰王国。埃德温娶了肯特王国信仰基督教的公主,向公主保证一定尊重她的宗教信仰。625年,肯特国公主从坎特伯雷来到了国都约克,随从中就有来不列颠岛的第一位罗马传教士保利努,他是圣奥古斯丁时代开始24年之后首次踏上北英格兰的罗马使者。

关于埃德温,现存的描述,称其形象和善而有教养:“埃德温国王在不列颠开拓疆土,所到之处一片宁静祥和。谚语说,怀抱新生儿的妇女可以毫发无伤穿过岛屿,从海的这头走到那头。埃德温国王爱民如子,在好几处路边的泉眼,都命人在桩子上挂特制水桶供路人蓄水饮用,除此之外水不得用作他途。出于对国王的畏惧或爱戴,莫敢不从。”埃德温恢复了罗马威仪,“他不仅在战场上要竖起旗帜,在平时率领臣子走在城市、镇子、行省时都要举起旗帜。埃德温走在街上时,无论在哪,旗手也总是以罗马仪式走在国王前面开路。”

落魄王子现在如日中天。保利努主教趁机说服埃德温皈依基督教,诺森布里亚这个像微缩版英格兰的富饶王国也变成了基督教国家。但这个神佑的大事却迅即带来可怕的后果。诺森布里亚王国的霸主地位引来了英格兰中部麦西亚国王彭达的强烈不满。命运演绎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剧变。633年,异教徒彭达和信奉基督教的不列颠北威尔士国王卡德瓦尔隆竟然联手建立了旨在推翻埃德温霸权、毁灭诺森布里亚王国的联盟。这是史上第一次出现不列颠和英格兰并肩作战,也是政治胜过宗教和民族的一次证明。在唐克斯特附近的一次残酷的战斗中,埃德温惨败身亡,他的头被割下来,和其他人的首级一起放在了臣服后的约克堡垒墙上示众。可能约克长久以来是罗马军团的驻扎地,保持了罗马占领不列颠时期的传统,于是欢迎不列颠的胜利者。不列颠岛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王突然身亡,招致了同样迅速的报复。不列颠的卡德瓦尔隆征服了诺森布里亚王国。这就是不列颠人期盼已久向撒克逊敌人报仇的机会。他们如愿地讨回了不菲的陈年老账。我们几乎看见了当年布狄卡女王的英魂重归。

但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内在力量十分强大。被杀的埃德温国王名声响彻整片土地。埃德温的继承人,伯尼西亚家族的奥斯瓦德来自王国两大行省之一,一出现就成为新皈依且怒气难平的撒克逊士兵的首领。在埃德温死后的一年内,奥斯瓦德通过罗马长城边展开的艰苦卓绝的战斗打败了卡德瓦尔隆和他的不列颠军队。这是布立吞和撒克逊之间最后的阵地战,必须承认,布立吞战士在作战和运气方面都太差了。他们和英格兰中部的撒克逊异教徒结盟来报仇雪恨,利用了当地人的分裂运动,破坏了自己信誓旦旦的基督教统一全岛的光明前途,到头来却被人背叛丢弃。不列颠和撒克逊入侵者之间的战斗以铩羽告终,但比胜负更重要的是,战争终于结束了。

布立吞人的暴行使得北方所有撒克逊部队联合起来打败卡德瓦尔隆,并且将野蛮的西布立吞人赶出诺森布里亚王国,之后便开始了和彭达国王的战斗。撒克逊部落认为彭达和宿敌签订可耻的条约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杀戮。但他盛极一时,麦西亚举国上下之力信奉托尔神和奥丁神,长达7年时间。彭达打败奥斯瓦德,还将其斩首、肢解,和对埃德温做的事一模一样。奥斯瓦德的弟弟奥斯维几年后清算这笔家仇,而彭达亮剑太频繁,终于死于剑下。诺森布里亚人民历经了苦难沉沦,王国终于变得更为强大了。

埃塞尔伯特未能让不列颠和英格兰凭借基督教重新统一起来,接下来的前途走向落在诺森布里亚王室肩上。罗马看重的是约克而不是坎特伯雷,建立有组织的基督教国家,希望放在英吉利军队而不是不列颠军队身上。当灾难降临到诺森布里亚王国时,保利努主教早就渡海回到了坎特伯雷。他和奥古斯丁一样都不是当时那种面对战争临危不惧的人。尽管他们认真接受教皇制度教义、利益、方针方面的训练,但并不是殉道者或福音传道者的料。不列颠入侵过程残酷,但保利努的副手詹姆斯副主祭却全程坚守职位,在血肉横飞中布道施洗。同时圣埃丹率领凯尔特基督教在诺森布里亚王国的传教工作,更加非同小可。麦西亚、东盎格利亚和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大部分人都经过凯尔特基督教的布道而重新信奉基督教。因此,两股基督教的势力在英格兰再一次相遇了,接下来双方开始一较高下。

彭达败亡之后,各种激情摆脱束缚,迸发了出来,盎格鲁撒克逊的英格兰完全皈依基督教。再没有哪个王国出现异教甚嚣尘上的情况,除了信奉奥丁神的个别人悄悄礼拜,整个英格兰都是基督教国家。这伟大的事件本可以造福全岛,但是英格兰和不列颠人民之间新产生的分裂斗争破坏了这和谐的局面。激烈的种族斗争,增添了宗教统治的争议,这种分歧就像基督教与异教之间势不两立一样,撕裂了族群。从此以后,争论的焦点不再是不列颠岛应该信奉基督教还是其他教,而是哪个基督教说了算,罗马派系抑或是凯尔特派系。这个争论持续了几百年,双方一直你争我夺。

664年,著名的惠比特宗教会议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大体上算是成功。一开始,问题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列颠基督教义到底是和基督教世界基本行事原则保持一致,还是由北方建立的凯尔特基督教修道院来诠释教义呢?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经过苦口婆心的劝说,决定诺森布里亚教会最终完全加入罗马教会,成为天主教的一部分。麦西亚王国也跟着臣服了罗马天主教。尽管凯尔特主教和他的随从满怀怨恨退回到爱奥那岛,而爱尔兰教士们还在坚持不妥协,但此事件的重要性是怎么说都不过分的。教会不再听命于穷乡僻壤的修道院院长,他们目光短浅,循规蹈矩;世界范围统一的天主教大家庭则向广大英国教徒展示了发展的广阔前景。这就推动诺森布里亚王国发展到了鼎盛时代。不列颠第一次实现了信仰和道德的统一,教会势力覆盖岛国六分之五的地区。不列颠宗教走出了关键一步,全岛都信奉基督教,最重要的也最能带走权力的是其权力机构的绝大部分也和罗马教皇直接联系。

罗马没有理由对奥古斯丁和保利努的传教表示满意,教皇意识到了他通过肯特王国指导不列颠基督教事务是种错位。教会制订了新计划,说明了天主教的统一。668年,罗马教会选择两位新的使者,继续举起传教的火炬,照亮雾蒙蒙的北方。第一位是来自小亚细亚塔尔苏斯的西奥多,第二位是来自迦太基的非洲人哈德良,比前几位主教都要坚忍不拔,性格和为人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他们到达坎特伯雷时,全英国仅有三位主教来迎接,任务完成时,英国国教的主教门面格局提高了,至今辉煌未减。690年,西奥多去世之前,将主教职位从7个增加到了14个,而且发挥管理能力使教会有了新的凝聚力。教会并没有将西奥多封为圣徒,但是这位出色的亚洲人是英国最早的政治家,以卓越的智慧指引着英国的脚步,收获了丰硕的成果。

* * *

7世纪到8世纪,盎格鲁撒克逊国王之间的你争我夺持续了漫长的时间,情况错综复杂。对于一辈子都活在那段岁月的人而言,这段历史十分重要,但对后世则无关紧要,因此片言可尽。诺森布里亚王国的霸权受到威胁,最后由于地理位置劣势和本身力量孱弱而灭亡。诺森布里亚王国四面楚歌,北面有皮克特人,西面有斯特拉斯克莱德的不列颠王国,南面有中部的麦西亚,记仇的中部地区对彭达的死亡和其追随者所受的残酷压迫耿耿于怀。这些对抗让诺森布里亚不堪重负,尽管尽力一搏,王国之间劳民伤财的争战中,有些英明的首领也获得过胜利,但诺森布里亚作为岛上的主宰族群必然垮台。

不过,这个黎明时刻,诺森布里亚有幸迎来了一位上文提到过的编年史家。他的文字经过长期湮没后呈现在我们眼前。比德是一位能力超群的修士,在教会角落里默默无闻地工作,如今却登上舞台,成为那个黑暗时代不列颠诸岛上唯一的有效发言人。不像吉尔达斯,比德记录史实。人们感激吉尔达斯记录了中世纪历史而授予他“智者”名号,但“尊者比德”的称号却依旧傲然挺立。比德孤身一人,竭尽所能向我们描绘了盎格鲁撒克逊人在早期英国的壮丽图景:信奉基督教的英国被部落、王朝与个人间的宿仇搅得四分五裂,伊丽莎白时代有古文物研究者称之为“七国时代”。不同实力的七个国家都信仰基督的福音,你争我斗,尔虞我诈,欲登权力之顶峰。731年至829年,将近100年里战火不断,他们遵循基督的统一教义,却做出烧杀抢掠各种暴行。

撒克逊人的英国统治权落到了麦西亚人的手里。大约80年里,两位麦西亚国王掌握了亨伯河以南所有英格兰地区的支配权。埃塞尔博德和奥法分别统治40年。埃塞尔博德在成为独裁者之前遭流放,在流亡时和修士、隐士、圣人做伴。重登王座时,埃塞尔博德虽未舍弃对基督教的虔诚,但也拒绝不了世俗的诱惑。圣古思拉克在他身陷囹圄与贫穷时给予慰藉,但圣博尼费斯不得不指责他伤风败俗的行为。

基督教关于性的道德观念变得十分严格,教徒们甚至可以指责国王行为放纵。日耳曼的博尼费斯谴责埃塞尔博德犯了“双重罪”,在修道院利用王权非分占修女便宜。对于这位国王,历史鲜有记载。埃塞尔博德救济穷人;维护治安;733年袭击南方的韦塞克斯王国;740年,趁诺森布里亚和皮克特族陷入混战时,摧毁了诺森布里亚的部分地区。最后一场胜仗打完后,埃塞尔博德自称是“英国南部之王”“不列颠之王”,这些名号在亨伯河以南名副其实。

* * *

埃塞尔博德最后被自己的侍卫杀死,继任的是一位更伟大的王。奥法在第二个40年当政,虽然默默无闻,但其权力不仅仅在英国上下留下了印记,也留在了整个欧洲大陆。奥法和查理曼大帝同时代。他的政策和欧洲其他国家的政策关系密切;被称作是第一位“英国人国王”,也是自罗马时代以来第一个和大陆发生争执的国王。

查理曼大帝希望有个儿子能娶奥法的一个女儿,这是英国人奥法位高权重的证明。奥法规定自己的儿子也要同时娶到查理曼大帝的女儿。神圣罗马帝国的开国者查理曼大帝一开始似乎对平等联姻的建议大发雷霆,但之后发现和朋友成为亲家是切实可行的。貌似“英国人国王”禁止了欧陆商品入境,查理曼大帝权衡了这个报复带来的不便以后,迅速克服了所有骄傲和情绪,奥法很快又成了查理曼大帝的“至爱兄弟”了。查理曼大帝也同意“根据古老的贸易规则”,双方对等保护商人的安全。显然,“乌石头”商品,也就是煤,成为问题的焦点了。煤从法兰西运过来换取英格兰的斗篷。除此之外,流民和引渡也是讨论的问题。查理曼大帝想遣返一名大斋期吃肉的苏格兰人,送来了古剑和丝质斗篷当作礼物。由此可见,奥法在欧洲也算得上与查理曼大帝平起平坐了。显而易见,岛国在当时肯定也是不容小觑。尊贵的帝国之主不会和人微言轻的主儿进行政治联姻,敲定贸易条约的细节。

两位国王长治久安,各种贸易通畅,获益良多,岛国也在世界上重新拥有了不可忽视的地位。大家知道,奥法自称“英格兰国王”,乃至“全英国之王”。史学家特别指出,“英格兰国王”的称号是英国历史的里程碑,这十分正确。这位国王统一了岛国大部分土地,所控制的贸易举足轻重,他的多位女儿是查理曼大帝儿子的合法配偶。奥法的事迹都是通过在邻国的影响来体现的。通过其他人的记录可以看出,奥法剿灭了塞文河流域的小国王们,在牛津郡打败了西撒克逊人,征服了伯克郡,斩首东盎格利亚王,成为伦敦之主,消灭了亨吉斯特建立的肯特王国,残酷镇压了肯特的起义。从此,他统治肯特,收缴了造币厂,在坎特伯雷大主教发行的硬币上印刻自己的名字。其中有一枚硬币很奇特,是高仿阿拉伯钱模的第纳尔金币,上面印了“奥法国王(rex Offa)”的字迹。坎特伯雷造币厂显然是把上面的阿拉伯文当作装饰,其实意思是“世界上只有一位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如果人们知道意思肯定会很震惊。奥法和教皇关系密切,教皇称呼奥法为“英格兰国王”。787年,奥法热烈欢迎教皇使者的到来,保证圣彼得会深受爱戴,使者们大悦。为了实现诺言,奥法每年都会向教皇进贡,其中有部分是宣扬异教的硬币,但他也不是故意为之。

研究奥法,就像地质学家没找到化石,只发现了巨大的空洞,进而断定洞里住着巨大凶猛的怪兽。查理曼大帝手下史官之一的阿尔昆这样对奥法说:“你是不列颠的荣耀,也是杀敌的利刃。”奥法命人在皈依的撒克逊王国和未臣服的不列颠之间修建了一条长堤,成为奥法的遗迹。不列颠人坚持旧信仰,总是保持着独立,却被人轻视,因为不列颠人住在荒芜贫瘠的山区,而那些撒克逊入侵者却大摇大摆,享受荣华富贵。今非昔比,这座堤坝越过高山峡谷,在密不透风的森林留下缺口,从塞汶河口到默西河流域,向我们显示了奥法治下国家的辽阔。当时生存异常艰难,找到食物果腹已经是家庭乃至全民族的头等大事,但奥法一生仅凭个人意志力创造了这个长城,实在令人赞叹。这体现了奥法的国家幅员辽阔,国力鼎盛。这样的工程除了有效的政权基础别无他法可成。“奥法之堤”(offa’s dyke)体现了政策和人力一样重要。根据奥法之堤在许多地段的走向,不列颠人占了有利的地理位置,但史学家认为“奥法之堤”是边界而不是防御工事,双方因共同的利益而达成协议建成。这不是安东尼、哈德良时代的罗马长城,横亘在蛮夷和文明之间,而是严谨条约的产物,让奥法长期远离不列颠入侵的威胁,从而能在和欧洲谈判交涉时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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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艺术有序地繁荣起来。英格兰人从大陆老家带来了生动活泼的蛮族艺术和原始诗歌。进入岛国以后,这些艺术受到凯尔特人曲线和色彩天才的深刻影响。罗马统治时期的地方风俗压制了这种天才,罗马一撤走,又活跃起来。基督教给了人们很多装饰新主题,见诸《林迪斯法恩福音书》(Lindisfarne Gospels)的大作和英国北部的十字架雕塑。这些精致文明从修道院诞生,我们现在看见的,仅是当时那个鼎盛时代的碎片而已。比德是该时代普遍受尊敬的大学者,因他的影响,人们用基督降生那一年作为公元元年,后来通行全球。马姆斯伯里的奥尔德海姆是欧洲名气最大的作家;欧洲大陆上修道院抄写的作品中数他的著作最多。用本地话写就的诗歌开始流行起来;韦塞克斯最先有散文的写作形式。另一位西撒克逊人博尼法斯,来自埃克塞特附近的克雷迪顿,成了日耳曼的使徒。英格兰在8世纪确实走在西方文化的前列。

英国经历了数世纪黑暗时代的混沌,历史中一直默默无闻,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存在,但我们可见一个目标逐渐形成。性格独立的英国,还远不如罗马时代那样是世界文明的一部分,但崭新的英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统一,拥有自己的本土天才。从此,英国精神永远屹立于全世界面前。 pqxlhv7cZhh5LN/nn7iKIW1/ABcVUDhXH4KwOwB2JYEKvnF97FltYEf7wWGicH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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