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宫廷一有风吹草动,就弄得众人皆知。马尔伯勒失势于安妮女王一事已经传遍欧洲。哈利手腕层出不穷,在艾比盖尔的帮助下,推行了其蓄谋已久的政策,送托利党政府上台,旨在结束人人厌恶的战争。
1710年,两支大军仍然正面对阵,实际兵力胜过以往任何时候,只是马尔伯勒和欧根无法或者不曾硬拉维拉尔上阵。其实可以认为,马尔普拉凯战役的杀戮让马尔伯勒作呕,国内的怨怼气氛让他心灰意冷,从此他只把打仗当棋局。可以肯定的是,两位将军形影不离,伺机而动,只有形势对自己有利而让维拉尔施展不开拳脚时,这样的战争才是他们想要的。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围攻之后,他们夺取了杜埃,随后攻克艾尔和圣维南,打通了利斯河的航道。可这场战役兴师动众、代价巨大,仅仅取得这些战果是不够的。
当马尔伯勒浴血奋战时,安妮统治时期的政治危机逐渐达到顶点。英国国教蠢蠢欲动,托利党的教士四处布道,反对战争及其领导人,尤其反对戈多尔芬。高教会派教士萨谢弗雷尔博士在伦敦布道,猛烈抨击政府,抨击辉格党人和财政大臣戈多尔芬。政府下令公诉萨谢弗雷尔,提出弹劾,这做法极不明智。挺身支持他的不仅有托利党人,还有伦敦的市民。当时的情景把目击者的思绪带回20多年前审讯7位主教的场面。最后法庭以微弱的多数在名义上给萨谢弗雷尔定了罪,让他成为轰动一时的英雄。
安妮女王依靠哈利出谋划策,她感到自己力量已然雄厚,可以洗刷以前辉格党人打入枢密院带给她的耻辱。在一年里采取了一系列动作之后,政府的面貌改变了。森德兰首先被解职,之后的8个月里,安妮女王命令戈多尔芬遣散部下,要他立即辞职,还说,“不过,我将给你4000英镑的年金”。戈多尔芬嗤之以鼻,过着清贫的隐居生活。地位不甚显赫的辉格党大臣们也相继解职。哈利组成了托利党为主的政府,追随他的亨利·圣约翰出任国务大臣。新政府的核心主要是什鲁斯伯里公爵,还得到许多知名人士的支持,他出身高贵、才能超群、野心勃勃。大选如期进行,托利党在下院赢得了绝大多数席位。
马尔伯勒结束第九次战役回到英国时,国家权力已经落入政敌和仇人手中。女王要他强迫萨拉辞去一切宫廷职务。他跪下求情无果。他在得意之时帮助和爱护过的圣约翰,如今以傲慢无礼的施恩者态度向他说教。哈利冷冰冰地向马尔伯勒单脚后退着鞠躬,因为他也要算算旧账。尽管如此,对于敌视的政府和报仇心切的女王来说,马尔伯勒仍是无价之宝。托利党人出任主要大臣之前,以为只要表示出和平愿望,就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实现和平。他们如今才意识到,马尔伯勒的垮台成全了路易十四的东山再起。他们面前的法国同1709年低声下气的法国相去甚远。“大联盟”的全部成员国因错失良机而追悔莫及。沮丧和去而复返的恐惧使他们再次寄希望于马尔伯勒。荷兰人、普鲁士人和莱茵河地区的诸侯们宣布,他们的军队只听从马尔伯勒的指挥。哈利和他的助手、青云直上的圣约翰此时醒悟到,他们还得发动一次战役。于是,各方人士,甚至是最不友好的人,纷纷敦促、恳求或者哀求马尔伯勒为国效力。失势的辉格党人、得意的托利党人、哈利和圣约翰、安妮女王、荷兰共和国议会、普鲁士国王、莱茵河地区的诸侯们,还有最积极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所有这些人都呼唤马尔伯勒出来捍卫共同的事业。虽然后来有人嘲笑他留恋宦海,穷兵黩武,但应召出征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和托利党大臣们就保证前线军需达成协议。于是,马尔伯勒连续第十年挂帅出征了。
哈利和圣约翰正火力全开。他们把马尔伯勒派往战场之后,便开始坚定、巧妙而生龙活虎地推行托利党的整个政策。圣约翰派遣一支庞大远征军去夺取法国人的魁北克,但军队指挥不当,出师不利。哈利作为副财政大臣,潜心制订财政计划,准备建立一个大规模的南海公司,由它接管部分公债,另外还通过向南美洲输送奴隶和商品来增加收入。此后掀起了“南海泡沫”。但是,哈利的主要目标是同法国谈和。在不被盟国察觉的情况下,哈利通过秘密渠道与托尔西建立联系。可法国人油盐不进,哈利只得派圣约翰同他们谈判,谈判贯穿整个1711年,英国议会对此一无所知,“大联盟”的所有成员国均被蒙在鼓里。手段虽然卑鄙,目的却是合情合理的。
虽然哈利和圣约翰有共同守护的秘密宗旨,但他们的关系不久就疏远了。到3月份,两人的竞争已公开化。一个法国难民的通敌叛国行为被发现,在枢密院受到盘问时,用铅笔刀行刺哈利。群臣激愤,拔剑刺伤凶手,一周后,凶手因伤势过重而死。哈利受伤无大碍,但他的威望在全国却陡然上升。女王授予他牛津伯爵和莫蒂默伯爵的荣誉称号,任命他为大法官。自戈多尔芬下台以来,这个职位一直虚位以待。这是哈利宦海生涯的辉煌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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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年,马尔伯勒希望再度与欧根并肩作战,他在杜埃附近集结的军队不下14万人。可是4月底发生的一桩事件影响了整个战局。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感染天花去世。一直在巴塞罗那坚持斗争的查理大公继承了奥地利王室的世袭版图,当选皇帝是必然的事情。路易十四把维拉尔军队的大部分调到莱茵河一线,意在破坏法兰克福的选举。因此,欧根必须采取相应的行动,在5月份率军离开马尔伯勒军营,留下9万人马留守在公爵身边对付维拉尔,而后者仍然有12万人马在手。
这年冬天,维拉尔修筑了一条复杂的防线,从海边经阿拉斯要塞和布香要塞到桑布尔河畔的莫伯日,由许多工事和水域组成,并称之为“铜墙铁壁”。他亲领的机动部队在前面邀战。整个6月,马尔伯勒看似无所事事地度过,实则他在研究如何突破这条坚固的防线。马尔伯勒略施小计,维拉尔就相信对手要在阿拉斯以南发动正面进攻,其规模足以媲美马尔普拉凯战役。
两军对垒,摆好阵势。双方都在期待一场厮杀。盟国将军们非常苦恼。他们担心的是,在国内受挫的马尔伯勒是否会愤愤不平或失去理智,而将他们拖入无情的杀戮中。8月4日,公爵亲自侦察维拉尔的整个前沿阵地,还让一大批军官尾随其后。他标出要配备大炮的地方,指出进攻点。只因他威望崇高,没人敢当面抗议。许多观察家谴责他把战斗计划谈得过于露骨。当晚,维拉尔满怀希望。他把战线上所有能调得动的部队和大炮都集中了起来。马尔伯勒从未指挥出错,所以士兵们盲目地信任他。然而,高级指挥部忧心忡忡,焦灼不安。他们没有注意到,卡多根将军在大部队视察防线时偷偷溜走了。他们对阵地上没有火炮感到奇怪,因为不知道马尔伯勒在靠近前线的地方调动部队,对他已经将重兵放在杜埃一事也一无所知。
夜幕降临,战鼓终于敲响。传来了拆除帐篷准备战斗的命令。参谋人员匆匆赶来,带领队伍排成四路纵队。不出半小时,全军向左行动。整晚,月色朦胧,士兵们一路东进。他们越过维米岭和阿拉斯之间的丘陵地区,200年后此处将遍洒不列颠人和加拿大人的鲜血。这是一次强行军,中途只许略作立定休息。但全军上下群情激昂,毕竟这不是一场血腥的战役。看来这位“老伍长”自有妙计。8月5日清晨5点之前,军队到达维特里边上的斯卡尔普河边。此处已经架好一座座浮桥。随着天色渐明,他们发现一长列大炮同他们一起前进。
破晓时分,马尔伯勒策马走在50个骑兵队的前边,遇上从卡多根那里飞奔而来的一名骑兵。来者通报,卡多根和普鲁士将军霍姆佩施率领22个步兵营和20个骑兵队,在凌晨3点钟穿过阿尔勒的堤道,并且实打实地夺取了敌人的阵地。马尔伯勒这才吩咐他的副官和参谋们到行进的队伍中去,向各团官兵解释他的意图和目前的形势,传达兵贵神速的意思。“公爵大人希望步兵能加快步伐。”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亮,部队可以看见,在右侧大约不到炮火一半射程的地方,法军在沼泽地和桑塞厄河对面,同他们相向前进。不过他们也看出,法军的骑兵先头部队刚好和联军的步兵齐头并进。8月5日,大部分联军渡过桑塞厄河,在敌人阵线之内摆好阵势。千千万万的士兵倒在路旁,精疲力竭,许多人因行军过急而一命呜呼。
到后来,马尔伯勒穿过法军防线,立即构筑阵地。维拉尔的军队三三两两地赶来,无力发动进攻。马尔伯勒本人是否应该发动进攻,这个问题不仅从前有过争议,时至今日依旧如此。毫无疑问,之前布林德海姆之役和奥德纳德之役使他面临的危险更加严峻。但是马尔伯勒不着急开战,他迅速指挥军队向左前进,渡过斯凯尔特河,团团围住布香要塞。全欧洲认为,突破“铜墙铁壁”防线、包围并攻克布香要塞将是军事艺术的杰作。两军兵力相当,维拉尔发动猛攻,企图破坏马尔伯勒的计划。马尔伯勒从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强征了6000名工人,让他们在布香周围修筑一道壁垒,同时为了保护通往斯凯尔特河的交通线而修了两道工事。他亲自参与围攻并指挥掩护部队。在围困布香要塞的日子里,他昼夜不分地穿梭在自己构筑的、迷宫一般惊人的工事里。8月21日,攻城大炮从图尔内运过来,30日开火。马尔伯勒炮轰布香的同时,维拉尔在炮轰马尔伯勒。马尔伯勒包围了布香,维拉尔包围了马尔伯勒,围城者随时有可能陷入战斗且寡不敌众。这次围攻最能反映马尔伯勒的军事才能。9月初,布香投降。势均力敌的法军眼睁睁看着自己强大的守城部队乖乖投降当了战俘。公爵希望继续战斗,因此包围了凯斯努瓦。他的军队不乏实力,然而将领们士气低落。于是,军队进入冬季营房,马尔伯勒回到国内。他统帅“大联盟”的军队转战十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样的成绩在战争史上找不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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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一直在进行的密谈怕是瞒不住了。和谈的消息一放出,舆论哗然,伦敦各界大吃一惊。哈利故伎重施,控制下院托利党人的大多数,而辉格党人仍然垄断着上院的席位。托利党领袖们相信有了马尔伯勒的支持,和平不是问题。战争期间,领袖们着手调查军队账目,想以侵吞军费的罪名逼马尔伯勒服从他们的意志。如果马尔伯勒本着合作的态度共建和平,强迫盟国就范,或者单独同法军媾和,那么他们就不再追究了,而且他还可以继续得到“宫廷的庇护”。若不然,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让他声名狼藉。公爵同选帝侯、汉诺威家族的英国王位继承人乔治关系密切,还得到普鲁士国王和“大联盟”君主们的支持,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单独媾和。
1711年冬,英国议会在紧急危机中召开。两大政党就长期战争的所有问题进行交锋。辉格党人利用他们在上院的多数席位,以12票的多数通过了一项不利于政府的决议。但是哈利有下院这个坚强的后盾,并充分利用女王的恩宠,毫不手软地倒打辉格党人一耙。他抛出马尔伯勒侵吞公款的指控,蒙女王破例任命12名贵族议员,以扭转在上院占少数席位的不利局面。这些行动,打击沉重,收效显著。马尔伯勒被免除一切职务,遭到下院的斥责。马尔伯勒担任英军统帅、荷兰军队副统帅和许多其他职务获得了薪水和津贴,加上他节俭度日、大肆敛财,积累了好大一笔财富。扣在他头上的罪名主要是十年联军司令期间将盟国所交军费的2.5%据为己用。
马尔伯勒的辩白以理服人。他拿出安妮女王在1702年签发的授权令作辩护。而且,自威廉国王以来,“大联盟”内部就有这样的惯例。马尔伯勒声明,这笔钱(将近25万英镑)全部用于军队的特务情报系统。他手下的情报系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完善,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这阻止不了下院的托利党人对他这种行为的种种非难,以276票对165票的多数通过了对他的指控。政府对这位解职的将军提出公诉,要他偿还巨款。可是在汉诺威选帝侯和普鲁士国王的带动下,所有的盟国君主们在正式文件中郑重声明:“他们曾经无条件地为马尔伯勒公爵提供占军费总额的2.5%的特务经费,而且不要求他报账。”选帝侯还说:“我们深信,且十分满意,马尔伯勒公爵每年把这笔经费用于对应的特务情报工作……我们赢得那么多场战斗,夺取那么多敌人的工事,突破那么多敌人的防线,都有赖于他对这笔经费的合理利用。上帝保佑我们连连取胜,回过头来想,公爵的情报机关获取了敌人动向和作战的信息,他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英国在和约的问题上分为两派。看来英国只有单独媾和了,因为“大联盟”的其他成员国一致驳斥英国政府,说它无权抛弃联盟而自寻出路。傲慢狂妄的伦敦社会跟同样德性的欧洲社会之间没有商量的余地。同时,不服气的法军为其劲敌的垮台而感到振奋,正在积蓄力量。路易十四绝路逢生,臣民们纷纷踊跃赶来相助。1712年,战役迫在眉睫,哈利和圣约翰委任的统帅是声名显赫的权贵奥蒙德公爵,他在加的斯碰过壁;并且他们向荷兰保证自己忠于“大联盟”的事业。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派欧根去低地国家。欧根曾经访问过英格兰,希望托利党政府对“大联盟”抱忠诚态度,他还公然表示自己与马尔伯勒的友谊是不可撼动的。欧根来到低地国家,掌握的军队相当可观,可以上战场了。伦敦内阁背信弃义的行为惹怒了欧根,他孤注一掷地发动冒险的进攻,包围了凯斯努瓦,并要求奥蒙德前来相助。但不列颠政府单独和谈在即,圣约翰给奥蒙德秘密下了禁令,不许他“参加可能引起战斗的围城行动”,好像这样的战术真的行得通似的。
向来冲锋在前、人人钦佩的英军怀着痛苦羞愧的心情离开了盟军阵营,耳畔是昔日友军的咒骂声。仅有少数英国雇佣军随之离去,大部分雇佣军虽然得不到报酬和拖欠的军饷,却愿意为了“共同的事业”继续战斗。马尔伯勒的许多老兵痛心疾首,气倒在地。荷兰人怒气冲冲,关闭城门,拒绝临阵脱逃的英军。维拉尔加速前进,捣毁欧根在德南的弹药库,并给他致命一击,使得欧根的许多士兵淹死在斯凯尔特河里。欧根兵败如山倒,维拉尔夺取了联军的全部前线据点,攻克杜埃、斯坎努瓦和布香。至此,他抹去了联军在过去3年里取得的战绩,成为这场残酷战争的胜利者。凭着英法签订的军事协议,奥蒙德带领英军往敦刻尔克撤退,此地暂时归他们所有。连续的惨败逼得“大联盟”的所有国家同法国讲和,他们只希望和平的代价不要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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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乌特勒支条约》(Treaty of Utrecht),实际上是联盟的各个成员国同法国和西班牙单独达成的一系列协议。帝国则继续单枪匹马地作战。最引人注目的是,成为腓力五世的安茹公爵控制着西班牙和东西印度群岛,根本不理会英国议会长期坚持的无理要求。此事已了,英国政府如愿获得的条款特别有利,法国宫廷承认新教徒在英国继位的合法性,同意把“觊觎王位者”威尔士亲王逐出法国,拆除敦刻尔克的工事,割让北美和西印度群岛的诸多地区,也就是哈得孙湾、纽芬兰、圣克里斯托弗岛以及远征马萨诸塞时所得的新斯科舍。西班牙则拱手让给英国梅诺卡岛和直布罗陀海峡,保证这个海上强国可以出入和掌控地中海。英国从西属南美殖民地获得许多贸易利益,特别是奴隶贩卖权,即在未来30年内独享贩卖非洲黑奴到新大陆的权力,此事则引起另一场战争,这是后话。法国和西班牙都宣布放弃两国王位的合并。而法国王室的许多成员离奇死亡,又让两国王位不得合并的有效性悬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身上,史称路易十五。加泰罗尼亚人响应盟国尤其是英国的号召加入战争,唯查理大公即他们所谓“查理三世”马首是瞻,如今被人以委婉的外交辞令抛弃给西班牙的胜利一方,惨遭报复。
荷兰人手里拿到的屏障有限,不过其外围仍然包括弗内斯、诺克堡、伊普雷、梅嫩、图尔内、蒙斯、沙勒罗瓦和那慕尔。有了根特城,荷兰就可以与西部诸省沟通;有了一些重要的堡垒,他们就可以保卫斯凯尔特河口。普鲁士得到了荷兰声索的盖尔德兰。荷兰堡垒屏障以外的要塞统统归还给法国,尤其是里尔。萨伏依公爵得到西西里,并且阿尔卑斯山脉的边界得以巩固。葡萄牙尽过绵薄之力,获得的奖励是亚马孙河上的贸易权。莱茵河地区的疆界、巴伐利亚和米兰的命运留待以后的战争去解决。以上就是1713年春天在乌特勒支达成的协议。对于该此协议的后果,查塔姆伯爵后来宣称,它是“那个时代无法洗刷的污点”。
1713年《乌特勒支条约》后的欧洲
帝国皇帝查理不满西班牙的投降,整个1713年他都没有停止战争;法国人虽已精疲力竭,却夺取了兰道的重要堡垒,再次入侵德意志。1714年3月,皇帝查理不得不签订《拉施塔特和约》(Peace of Rastadt)。根据和约,法国人重获斯特拉斯堡和兰道,但让出他在莱茵河右岸占领的所有地区。巴伐利亚选帝侯重登宝座。米兰公国、那不勒斯和撒丁岛纳入神圣罗马帝国版图。就这样,欧洲渐渐消停,恢复到不稳定的和平状态。这些条件同“大联盟”在1706年、1709年和1710年可能得到的条件是不能相比的,但毕竟暂时结束了基督教世界长期遭受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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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利党穷追猛打,政府用所谓侵吞公款的罪名对马尔伯勒提起公诉,他深受其累,终于在1712年末离开英国,主动在荷兰和德意志两地辗转流亡,直到安妮时代终结。他依然亲近汉诺威王朝、英国在野的辉格党和卡多根及其他老部下,随时准备掌握英国军队在低地国家和敦刻尔克的指挥权,率领这些军队到英国去,支持新教徒继承王位。
托利党在执政的最后阶段十分狼狈。跻身贵族之列的博林布鲁克子爵圣约翰与牛津伯爵哈利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圣约翰行为不检、侵吞公款,哈利毫不手软地提起诉讼;但是,圣约翰贿赂艾比盖尔,在她的帮助下取代了牛津伯爵在女王面前的恩宠地位。痛风和其他疾病拖垮了安妮的身子,数月来她已命悬一线。曾经数之不尽的荣耀摆在她面前,如今却要面对屈辱的风烛残年。她多年来一直受到臣民们全心全意的爱戴,最后却被这场丢脸的内讧所利用。面对敌意和责备的打击,可怜的女王在悲伤中离世。然而,她的精神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熄灭。女王密切关注撕裂内阁的激烈斗争。无人知晓她是否属意同父异母的哥哥、“觊觎王位者”为继承人。自从内战以来,在英国一直进行较量的两股势力又开始了搏斗,它们的面目和角斗场地有所改变,但主要矛盾则毫无变化。辉格党人以《王位继承法》为武器,得到全国新教徒的支持,它们公开准备以武力对抗詹姆斯二世党人的复辟。汉诺威王朝的选帝侯在荷兰人和马尔伯勒的支持下,集结军队,要做第二个奥兰治亲王威廉。
1714年的最后几个月充满即将内战的迹象。博林布鲁克子爵风头正盛,但他一无胆量二无能力,玩不起这场致命的权力游戏。“觊觎王位者”的威尔士亲王永不放弃天主教信仰的宣言,断送了他强行登上英国王位的可行性。所有人都该钦佩他可敬的道德操守,特别是因为这大大有利于国家。被迫下台的白金汉公爵疾呼:“天哪!在我有生之年这个可怜的国家究竟要受到什么样的摆布啊!在查理二世年代,统治我们的是一群法国佬;在詹姆斯二世时代,统治我们的是一群天主教神父;在威廉国王时代,统治我们的是一群荷兰步兵;而现在统治我们的是一个卑鄙的宫廷侍女、一个威尔士律师和一个荒淫无度、厚颜无耻、毫无信用的混蛋。”
许多记载一致认为,安妮女王去世,是因为牛津伯爵和博林布鲁克子爵在7月27日的内阁会议上争斗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女王早已不能行走,亦无法站立,却很用心地关注着周围激烈的政治斗争。她用手势和含糊不清的声音通知牛津伯爵交出财政大臣的白色权杖。这位慵懒但坚定而多谋的政客曾经打倒马尔伯勒而改变欧洲历史的进程,此时要向洋洋得意的对手进行最后一次反扑。两人隔着桌子,与女王的距离都在6英尺以内,牛津伯爵十分粗暴地向女王揭发博林布鲁克流氓和强盗的面目,看似措辞模糊,实则充满威胁,他明确表示自己会向议会揭发博林布鲁克。安妮深受打击,痛苦至极。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可现在竟不知所措。旁人协助着将她抬离了激烈的斗争场所,两天以后,长期折磨她身体的病痛向大脑转移了。
博林布鲁克在斗争中占了上风,一时间如日中天,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两天。7月30日,女王显然命不久矣,枢密院在宫内召开会议。他们正要讨论问题,门开了,进来的是萨默塞特公爵和阿盖尔公爵。两人同是枢密院成员,却都没有接到开会的通知。他们声称,鉴于女王病危,他们有责任出来效劳。这次会议无疑是宫廷大臣什鲁斯伯里策划的,他对二位的爱国之情表示感谢。博林布鲁克就像牛津伯爵一样畏惧挑战。大臣们聚到女王临终的榻前,促请她把牛津伯爵交出来的财政大臣的白色权杖授予什鲁斯伯里。什鲁斯伯里因此会成为政府的实际首脑。安妮女王在大法官的帮助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权杖送出,然后便陷入昏迷。
枢密院的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大臣们采取有力措施,设法保证汉诺威家族的成员继位;还派遣信使四处奔波,招来全国的政府官员和军官履行他们的职责,舰队在辉格党人伯克利伯爵的指挥下动员起来,奉命在英吉利海峡巡逻,监视法国港口,从佛兰德斯撤回军队,下令各地驻军进入战备状态,通知民兵做好准备,提醒荷兰人履行条约的义务。这一切妥当的安排都是为了汉诺威选帝侯能顺利继位成为乔治一世。在这些命令上签名的不仅有什鲁斯伯里、萨默塞特和阿盖尔,还有博林布鲁克及其托利党同僚。后者别无他法。宫廷的传令官和禁卫军也做好了拥戴乔治国王的全部准备。8月1日7点半安妮女王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大家确信,英国既不会发生天主教复辟和王位之争,也不会引发内战和法国人的入侵。
英国历史上又一个最伟大的时代就此结束。马尔伯勒的领导和战场上的胜利为这个时代赢得了荣耀。不列颠岛实现统一和强盛。法国失去凌驾于欧洲之上的力量,只有日后的拿破仑方能扳回一局。斯图亚特王朝最后的继承人大大扩展了不列颠国力,虽然她在统治末期乏善可陈且身体抱恙,却也担得起“贤明女王安妮”的千古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