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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教斗争

亨利八世的情欲与权欲推动了英国的宗教改革。他本人依然自诩为虔诚的天主教徒,但他信奉天主教的几任妻子却没能为他诞下一子。阿拉贡公主凯瑟琳生下了未来的玛丽女王,安妮·博林生下了未来的伊丽莎白女王,信奉新教的西摩家族之女简却诞下了男孩,后来成为爱德华六世。对发生王位之争的恐惧,深深烙在亨利八世及全国上下的心上。主要是出于守护唯一嫡子登上王位的欲望与责任感,迫使亨利在晚年不仅与罗马决裂,还与自己内心的宗教信仰决裂。然而,信奉天主教的诺福克家族依然存留着大部分权势。虽说他们的亲属凯瑟琳·霍华德被处决,他们的儿子,诗人萨里跟着上了断头台,修道院土地被充公,《圣经》也印刷了英文版,但在亨利生前,他们就对改革派造成了制约和阻力。亨利限制了克兰麦对教义的创新,总体而言,维护了以温切斯特主教斯蒂芬·加德纳为宗教代表的整个诺福克利益集团,因此能与他们达成有效的和解。亨利希望在执政与择偶上能随心所欲,但是他认为没必要改变臣民与生俱来的信仰,乃至宗教仪式。

新王执政后,更深入更汹涌的潮流开始活跃起来。幼王的监护人兼首辅大臣便是他的舅舅,新受封的萨默塞特公爵爱德华·西摩。他与克兰麦继而将亨利八世的政治改革发展成为宗教革命。他们将德意志、瑞士甚至是遥远的波兰学者聘到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任教授,向新一代神职人员灌输新教教义。克兰麦以流畅优美的英文书写了《公祷书》(the Book of Common Prayer),并于1549年通过议会颁发。萨默塞特公爵倒台后,《四十二条信纲》(Forty-Two Articles of Religion)及第二版《公祷书》相继问世,至少名义上而言,英国已成为新教国家。萨默塞特与克兰麦都是坦诚之人,他们希望国民接受的宗教观点,他们自己也深信不疑,但老百姓对教义之争不甚了解,亦不关心,不过有许多人激烈反对外来教义。

萨默塞特本人只不过是根据亨利遗愿任命的摄政大臣之一,新王摄政的位置表面光鲜,却十分危险,既无法律依据,又无先例,嫉妒者不乏其人。其兄弟海军大臣托马斯·西摩也是野心勃勃。瘦弱的幼王爱德华六世患有先天性肺结核,可能不久于人世。下一任信奉新教的继承人是伊丽莎白公主,她与亨利最后一任也是最幸运的一任妻子凯瑟琳·帕尔夫人住在一起,而如今凯瑟琳·帕尔夫人已嫁给海军大臣托马斯·西摩。他认为在妻子逝世前向年轻的伊丽莎白公主求爱也并无不妥,便在她闺房内同她嬉戏,于是流言四起。有人发现了托马斯·西摩密谋加害其兄长的证据,1549年1月,摄政不得不根据《剥夺公民权法案》将其押往伦敦塔丘处死。这样,萨默塞特公爵解决了新政权的第一次危机。

* * *

相较于此类来自个人的威胁,农村的疾苦与不满更为可怕。中世纪的英国,生活与经济迅速解体。地主看到羊毛有巨利可图,而带状分布的村庄公地阻碍了他们的财路,于是,地主与农民之间的战斗持续了数十载,村庄社区的权益被慢慢吞噬殆尽。公地被没收,圈起来变成了牧羊场。修道院的解散消除了旧体制中最强大、最保守的势力,一度给了早已蓄势待发的进程新的推动。圈地运动变本加厉,造成了全国普遍的疾苦。有些地区多达三分之一的耕地变成了牧场,新贵们趁修道院解散之机中饱私囊,却依然贪得无厌,百姓们皆怒目而视。

因此,萨默塞特不得不面对英国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一次经济危机。国内出现了大范围的失业,亨利实行的货币贬值政策更是雪上加霜。深得民心的传道士大声谴责。1548年休·拉蒂默在圣保罗十字架前传讲的“耕种之训”便是针对都铎王朝的著名檄文。“过去,人们富有同情与怜悯,现在却毫无同情心。在伦敦,有弟兄冻死街头,还有弟兄在家门口病倒饿死。过去在伦敦,富人死前在各大学设立奖学金帮助学者,这已成惯例。任何人死前都会捐赠巨款济贫……如今人心不古,无人再帮助学者、救济穷人。上帝的教诲虽为人共知,且多人殷勤学习、阐述,但几乎无人将其发扬光大。”1549年春,拉蒂默又传讲了一系列布道抨击时弊,论述“人类造成的巨大不幸之物资匮乏”。

“地主们,收租人,恕我称呼你们继任老爷们,你们每年所得太多了……各位大人,我告诉你们,你们如今所得并非荣耀国王,臣民受到正确的宗教引导才是国王的荣耀。国家进步,未雨绸缪,物尽其用,人尽其劳,臣民不无所事事,才是国王的荣耀。若国王的荣耀如有些人所言代表黎民百姓,那这些牧场主、圈地者和收租人则是国王荣耀的拦路虎。曾经百姓安家落户之所,如今只剩下羊倌和牧羊狗。各位大人,此等行径显然是要奴役自耕农。你们发展畜牧、饲养牛羊,统统变成私人商品,大发横财,已是腰缠万贯,如今又加倍膨胀,传教士磨破嘴皮,也无济于事。”

萨默塞特身边的人正是通过拉蒂默所谴责的这一手段大肆敛财。他本人同情自耕农和农民,便指派委员会调查圈地问题。但此举却加深了不满情绪,促使受压迫者为自己的命运而抗争,于是爆发了两起叛乱。西南地区信奉天主教的农民起来抗议《公祷书》,东部各郡的乡下人群起反抗圈地的地主,这下给萨默塞特的政敌抓住了把柄。1524—1526年,继宗教改革之后,德意志发生了血腥的农民战争,城乡贫困阶级在宗教改革家茨温利的鼓动下起来反抗压迫他们的贵族。1549年,英国似乎将重蹈覆辙。外国雇佣军镇压了西部的叛乱,但诺福克的情况更加严峻,为首的是一个名为罗伯特·凯特的鞣皮场场主。他在诺里奇城外的慕斯霍尔德山上建立了指挥部,聚集了约1.6万名农民,住在树枝冠顶的茅草屋内。在一棵大橡树下,凯特每日审讯被控告抢劫穷人的乡绅。没有流血事件,只是将乡绅圈占公地重新归还百姓,起义军夺取地主的牛羊过活。地方政权无能为力,并且大家知道萨默塞特也认为起义者的不平情有可原。混乱蔓延到了约克郡,并猛烈冲击了中部地区。

此时,沃里克伯爵约翰·达德利抓住了时机,其父曾经做亨利七世的代理人。他在亨利八世发动的对法战争中彰显出优秀的军事才能,且谨慎掩盖真实面目与动机。他自私自利,精力旺盛,主张发家致富。此时,他受命率军镇压起义军。政府自觉军力羸弱,承诺赦免起义军,凯特便有些动摇了。传令官来到他的营中,谁知一个小意外酿成了大祸。凯特站在橡树旁,正思索会见沃里克伯爵的事宜,这时一个顽童“言语粗鲁、举止猥琐”,惹怒了传令官一行,于是立即被他们用火绳枪射杀了。此举激怒了凯特的追随者,双方便打了起来。沃里克最精锐的部队是德意志的雇佣军,他们百发百中,打乱了农民军阵列。3500人阵亡,伤者必亡。几个人躲在一排农用拖车后面保住了性命,缴械投降了。凯特被俘,于诺里奇城堡被绞死。沃里克意外地扬名立万,博得了硬汉的美名。

萨默塞特的政敌声称自己恢复秩序有功,还将东部叛乱归咎于萨默塞特的圈地调查委员会及对农民的同情,将西部的叛乱则归咎于他的宗教改革。他的外交政策迫使苏格兰与法国结盟,于是失去了亨利在法的唯一战利品——布洛涅。沃里克成了反对派的领袖,被称为“伦敦勋爵党”的沃里克一派汇聚一堂,商讨对付新王摄政的对策。无人动议支持他,于是反对派静悄悄夺取了政权。萨默塞特在伦敦塔内关了一段时日,此时已无权无势,虽数月来依然允许参加枢密院,但形势每况愈下,因此发生有人挺身支持他的危险愈来愈大。1552年1月,他像出席国宴一般盛装打扮,在伦敦塔丘被处决。这位英俊潇洒、心地善良的人丝毫未能纠正亨利在位时造成的紊乱,并且成了他所触犯的凶残利益集团的牺牲品,但英国人民对这位“善良的公爵”缅怀了多年。

萨默塞特的继任者们没那么恪守正道,越发难有功绩。弗劳德说:“旧制度崩塌,百姓疾苦,道德沦丧,社会混乱,国家分崩离析。此时,有思想的英国人必然会自问,宗教改革究竟为他们带来了什么……政府贪污腐败,法庭贪赃枉法。商人眼里只有金钱,百姓揭竿而起。心地善良、洁身自好的人中,佼佼者依然站在改革派一边。”有名无实的英王爱德华六世年仅15岁,但体弱多病,冷漠无情,自命清高。他在日记中记录舅舅的死,没有只言片语的情感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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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里克如今成了诺森伯兰公爵,他的政府在平定社会动荡的阶级抗争中团结一心。他当权的3年里,统治阶级的贪婪暴露无遗。教义改革不过是进一步没收教会土地的借口,新主教祝圣任职必须上缴部分主教地产来买路。爱德华六世设立的所谓的文法学校不过是个开端,伊丽莎白时代这一宏伟计划将变本加厉地开展,没收修道院土地资助教育事业。托马斯·莫尔说,所谓政府就是“富人以国家的名义进行强取豪夺的阴谋”,这个定义十分准确地诠释了该时期的英格兰。

有一项冒险事业是该时期的亮点,就是英国与东欧一个新兴强国开辟了关系,当时人们称之为莫斯科维(Muscovy),但不久后又称其为俄罗斯。一小批英国人萌生了这样一个想法,经由北冰洋水域寻找一条通往亚洲的东北方向航道。在亚洲北部沿海地区,或许会有人愿意买英国的布匹和其他产品。早在1527年,就有一本小册子预言了这个发现。里面响当当地写了这样一句话:“没有无法居住的土地,也没有不可通航的海洋。”1553年,莫斯科维商业冒险家公司在政府的支持下,资助了一次远洋冒险。睿智老成的水手塞巴斯蒂安·卡伯特被请来担任公司理事,大约50年前他曾跟随父亲远航纽芬兰。5月,休·威洛比与理查德·钱塞勒带领三条船只扬帆起航。威洛比及其船员在拉普兰外海全体遇难,钱塞勒则在阿尔汉格尔过了冬,开春后经陆路抵达伊凡雷帝在莫斯科的宫廷。德意志的汉萨诸城长期垄断,阻断英国商人在整个北欧经商,如今侧翼包抄,英俄贸易于是开始了。钱塞勒再次出航时,在苏格兰外海遭遇风暴,溺水而亡,他的同伴安东尼·詹金森便肩负起了他的远洋事业。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期间,詹金森三访俄罗斯,成为俄罗斯沙皇的挚友。远航期间,他最远到过土耳其斯坦的布哈拉,位于马可·波罗经过的古丝绸之路上。他还跨入过波斯,成为第一个使英国国旗在里海飘扬的人。不过,这些冒险活动并非发生于爱德华六世及继任君王的统治时期,而是属于更伟大的一个时代。

根据1543年的《王位继承法案》,下一顺序王储应为阿拉贡公主凯瑟琳之女、信奉天主教的玛丽公主。因此,诺森伯兰公爵要为未来惶恐不安了。他一度想让伊丽莎白代替玛丽,但是如今伊丽莎白年已十九,早慧,怎会听从他的安排。于是,他铤而走险,策划了一场阴谋。亨利七世的小女儿嫁给了萨福克公爵,其后嗣遵亨利八世遗嘱同样立为王位继承人,排在亨利八世亲生子之后。萨福克这支血统中最年长的孙辈是16岁的简·格雷小姐,诺森伯兰将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吉尔福德·达德利。小国王死后,一场军事政变在所难免。可是此时玛丽公主已36岁,她极力避免与诺森伯兰打交道。爱德华六世病倒时,她躲到诺福克公爵的领地,召她前去弟弟病榻前,她也置若罔闻。1553年7月6日,爱德华六世驾崩,简·格雷小姐在伦敦宣告成为英女王。这一宣告产生的唯一反应是,所有人都起来反对,因为诺森伯兰在全国触犯了众怒。老百姓纷纷站在玛丽公主一边,枢密院顾问们与伦敦市当局见势随波逐流,所以诺森伯兰便孤立无援了。8月,玛丽偕伊丽莎白入主伦敦,简·格雷与丈夫被押赴伦敦塔。诺森伯兰跪地求饶,宣称自己是矢志不渝的天主教徒,曾给予新教派致命打击,但一切皆是徒劳,说什么他也无法逃脱蒙羞而亡。他给过去的一位同僚写信说:“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女王陛下若能放我一条生路该多好,没错,哪怕赖活着也好啊。”这话或许可以当作他的墓志铭了。

* * *

新晋女王可以说是最不幸、最失败的一位英国君主了。玛丽·都铎是阿拉贡公主与亨利八世子嗣中唯一的幸存者,在父亲亨利在位初期长大成人,风风光光地被封为王储。她曾先后与法国王储及神圣罗马帝国太子订婚。她和母亲一样,是个虔诚的教徒,母亲离婚、英国同罗马决裂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悲惨的灾难性改变。《议会法案》宣告她为私生女,她还被迫放弃宗教信仰,在父女之情与道德良知之间挣扎。同父异母的弟弟与妹妹在宫里都比她得宠。亨利八世在位时,她只是在自己的小教堂内紧紧依附告解神父,自然而然,伦敦信奉新教的统治集团对她颇为忌惮。她身上的西班牙血统彰显得尤为明显,另外,她还同神圣罗马帝国大使雷纳建立了密切关系。她的登基意味着英国将与神圣罗马帝国恢复联系并结成政治联盟。

毋庸置疑,除了宗教问题,玛丽在其他方面生性仁慈。她全然接受了低声下气前来表忠心的谋臣,其中最有手腕的是威廉·塞西尔,此人在玛丽在位时期一直是政府要员,到其继任君王统治时,他的前程愈加远大。伊丽莎白公主处事稳妥,下令在住所做弥撒,避免与可疑之人打交道。

玛丽稳固了王位,继而着手实现自己的夙愿,即回归罗马教会的怀抱。温切斯特主教斯蒂芬·加德纳,是亨利八世统治后期诺福克派的一员,如今成了玛丽得力而忠诚的仆人。改革派议会通过的宗教法被废除了,但有一事玛丽无能为力,她无法重新收回贵族分得的教会土地。都铎王朝的权贵愿意去做弥撒,但不愿失去刚得的地产。即便这样,事情也摆不平。玛丽从未意识到,老百姓将天主教视为外来势力,这种观点在伦敦地区尤其深入人心。确实,亨利八世在位时,他们就被灌输了这一思想,但这一看法其实更早就有了。他们手里拿着英文版的《圣经》和《公祷书》,新教信仰已广为流传,虽说这种信仰限于表面。新教领袖们逃到了日内瓦和德意志的莱茵兰各镇。首都发生了暴乱,加德纳性命堪忧。他白天整日穿着锁子甲,夜晚有百人守卫。一次,有人把一只死狗从窗子扔进了女王的寝宫,狗脖子上套着缰绳,耳朵被剪断,身上还挂着一张签条,上面写着英格兰所有教士都该绞死。

玛丽的婚配问题是当务之急,下议院支持英国的人选约克家族的子嗣德文伯爵爱德华·考特尼,但玛丽却放眼海外。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使节雷纳动作迅速,玛丽承诺嫁给皇帝之子,即未来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亨利八世当年处死的诗人萨里的儿子托马斯·怀亚特爵士策划以武力阻止这门婚事,考特尼则在西部组织了反对玛丽的阴谋集团。宫廷走漏了女王要同西班牙联姻的消息,民间也有所耳闻,宗教裁判所残忍迫害异端的情节和西班牙军队将进驻英国的消息口口相传。下议院组团乞求女王不要触犯众怒,但玛丽像都铎王朝所有的君王一样一意孤行,却毫无政治敏感。此时,她离实现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信奉天主教的英国与信仰一致的哈布斯堡家族所统治的神圣罗马帝国即将结成亲密盟友。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伊丽莎白公主身上,伊丽莎白却隐居在哈特菲尔德静观时局。英国的王位继承问题对欧洲各国朝廷至关重要。法国大使诺瓦耶开始活动了,这是一场豪赌。当时瓦卢瓦王朝与哈布斯堡王朝势如水火,欧洲备受折磨,英国的支持可能就意味着成败与否。伊丽莎白疑似向该法国人寻求建议,并且他们给出的建议是嫁给考特尼。但局势发展迅速,考特尼贸然在西部发动起义。女王要与西班牙联姻的消息一传出,英格兰南部又发生了叛乱。托马斯·怀亚特爵士在肯特升起军旗,向伦敦缓慢推进,一路招兵买马。首都陷入惊恐之中,市民担忧家中遭到洗劫。然而玛丽毫不畏惧,她知道自己不得人心,对她的百姓失望透顶。如果怀亚特攻入首都,那她成为天主教女王的野心就化为泡影了。她在伦敦市政厅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号召伦敦人为保卫她而战。叛军中存在着分歧,考特尼的起义败得一塌糊涂,怀亚特对他失望透顶。肯特郡叛军的目的是让女王应允他们的条件,而非废黜她。伦敦发生零星的巷战,王军剿灭了入侵者,怀亚特被处决。这样一来,简·格雷及其丈夫的命运已成定局。1554年2月,夫妻俩镇定自若地走上伦敦塔丘赴死。

此时,伊丽莎白的性命危在旦夕。尽管怀亚特声明她与叛乱毫无干系,但她是唯一有权争夺王位之人,并且西班牙人要求玛丽在他们的王子答应订婚之前处决她。但玛丽手上已沾满太多鲜血,雷纳没能说服她捐弃这位异母妹妹的性命,任凭雷纳如何据理力争。他在给主子的信中写道:“伊丽莎白小姐今日被送往伦敦塔,传闻她已身怀六甲,果真同她母亲一样水性杨花。她和考特尼一死,国内再无人争夺王位、烦扰女王了。”伊丽莎白确实生机渺茫,她决定像母亲一样请求用剑斩首。但她无所畏惧、慷慨激昂地否认了与考特尼、怀亚特的谋反行为有任何牵连。玛丽大约相信了她的话,无论如何,数月后她被释放,送往伍德斯托克。她在那里过着静谧、虔诚的隐居生活,等待命运之神的眷顾。

夏季到来,腓力二世渡海北上来到英国,玛丽前往温切斯特迎接她的新郎。1554年7月,婚礼根据天主教会仪式,以16世纪皇家婚礼的排场隆重举办。此时加德纳已不在人世,继任者是英格兰的红衣主教雷金纳德·波尔。亨利八世在位合法谋杀时,波尔的家族被砍头,波尔也一直流亡他乡。教皇的这位代表不仅是一位红衣主教,是王室的子孙,是王后的远房表弟,也是“虚伪、作伪证、昙花一现的克拉伦斯”的孙子。他是一位修苦行的狂热天主教徒,此时他以罗马教皇使节的身份,和雷纳一同为女王出谋划策,实施全国的皈依。

玛丽杀害了她最高贵的臣民,在信奉新教的英格兰人民心中她永远丑陋可憎,背负了“血腥玛丽”的恶名。英国几代人幼时就从福克斯所著的《殉道史》(Martyrs)及其毛骨悚然的插图中了解到殉道者英勇牺牲的悲壮故事。1555年,牛津大学发生了活活烧死新教主教拉蒂默和里德利的著名事件,此外,体弱年迈的克兰麦大主教卑微地屈从,放弃信仰,并于1556年3月壮烈牺牲,这些故事妇孺皆知。英勇殉道的事迹使许多原本漠然不动心的人纷纷向新教信仰靠拢。

这些殉道者预见到自己的血不会白流,在火刑柱上说出了千古名言。“鼓起勇气,里德利主教,”拉蒂默在噼里啪啦的火焰中喊道,“像个男子汉一样。蒙上帝的恩典,我们今日要在英格兰点燃一根蜡烛,我相信它将永不熄灭。”

女王竭尽全力想将英国的利益与西班牙的利益相捆绑,却徒劳无功。她的婚姻是为了确保英国忠于天主教,为了这个理想,她牺牲了个人渺小的幸福希冀。作为西班牙国王的妻子,她罔顾本国利益,驳回了深谋远虑的红衣主教波尔等人的建议,陷入对法战争的旋涡,致使英国在欧洲大陆上最后一块领地加来不战而降。这个国耻,丢了中世纪英国的力量与荣耀象征,深深地刺痛了人民的心,也让玛丽愧疚不已。玛丽盼望生个一男半女以确保天主教在英国继续传承,但是未能如愿。奢望小有成绩并不能消弭她的悲伤之情。虽未载入编年史也无称颂之词,更鲜有史学家注意,但她在位期间确实有些许成就。短暂的统治期间,朝臣们开始着手紧缩开支和厉行改革的主要任务,在她逝世时,已基本扫除了诺森伯兰政权留下的奢侈腐败行为。

腓力二世在整个政治格局乏善可陈,不闻不问,失望透顶,于是去了尼德兰,后又躲到西班牙。玛丽众叛亲离,一片不满之声,身体也渐渐垮掉了。1558年11月,玛丽驾崩,数小时后,她的首辅红衣主教波尔在兰贝思宫中随她而去。她的统治如悲惨的插曲一般终结了,英国人民从天主教到新教的信仰转变也尘埃落定了。

* * *

起初,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只是反抗天主教组织滥用职权的地方性叛乱。但数年后,天主教会整顿了内部秩序,该动机就不复存在了。余留的只是北欧民族对抗整个罗马教会机器的叛乱,因为这似乎同人类思想的发展背道而驰。如今,基督教的启示可以流传至世世代代,不再需要用条条框框来限制古老世界的野蛮征服者,虽说在罗马帝国瓦解后,曾经有存在的必要和裨益。亨利八世之前,贵族间有争斗,国王与教会有冲突,统治阶级与平民百姓也有冲突,但他们有普遍认同的准则。中世纪的弊病与苦难日久年深,似乎成了那个悲哀世界不可分离的生存条件。对此,无人能开出良方,也无人能提供慰藉。宗教改革却带来了一股新势力,直切英国人内心的深处,鼓舞各阶级的人起来行动或抵抗,举起战旗,不管伟人凡人,都准备忍受或者施加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旧框架虽有不协调但聚合了几个世纪,如今因为一次大分裂而支离破碎,从此以后,所有其他阶级矛盾与利益冲突得到排解和管制,并在争斗与苦难中终于建立了团结的民族和统一的制度。此后几代人,不但是英国,而且欧洲所有的国家都站队拥护或者反对新教改革。

现今,我们难以衡量此次动乱的剧烈程度,只知道英国遭受的破坏比德意志与法国都要轻微,因为英国的问题在相对早期就已化解,并且得到都铎王朝的有力控制。即便如此,克兰麦在爱德华六世在位期间实行的教义改革和加德纳、波尔及其助手在玛丽在位期间进行的反改革,使焦虑不安的英国人陷入了十年可怕的动荡。英国市民、农民及组成英格兰民族的所有百姓,奉国王爱德华六世的名义沿救世之路前行,又在玛丽女王的带领下勒马退回。凡是违抗第一个命令原地不动或是违抗第二个命令不愿回头的人,必要时都要遭到绞刑或火刑的考验。新英格兰战胜了旧英格兰,旧英格兰又绝地反击,回光返照。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期间,新旧英格兰从殊死搏斗之间采取了折中,但冲突并未缓和,所幸激烈程度得到控制,并未对英国社会的统一与延续造成致命打击。 Q6/UlHelU4kdXMrkwmaTJ97nXvNnih7w95iVz08OpEdUDQeWWFzRlA19MSrzuV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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