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
第一个收到房源县求援公文的,是永安县南边的清河县令。
这县令跟周德胜关系不错,平日里没少一起喝酒。
他展开公文扫了一眼,看到落款是苏沐,又看到要这么多东西,当即“嗤”笑一声。
“苏沐?就是那个愣头青?河堤管涌?屁大点事,也值得写得这么吓人?八成是夸大其词,想借机捞点好处吧?”
他随手就把公文往旁边一丢,纸张飘落在地。
“回个话,就说清河县今年也遭了灾,爱莫能助。”
第二个收到公文的,是西边的石门县令。
这位县令年纪稍长,为人谨慎。他看完公文,眉头皱了皱。
“房源县……管涌?这事可大可小。”
他想了想,派了个心腹快马去房源县地界打探了一下。
回报很快来了:“县尊,房源县西边河堤确实出了事,水还不小,那苏县令带着人正在抢修呢!”
石门县令沉吟片刻。
帮,自己县里也紧巴;不帮,万一真出了大事,道义上说不过去。
“唉……罢了,送些东西过去吧。”
他叹了口气,“库房里那些破旧的麻袋,捡五十条还能用的。再去粮仓,匀出……两石杂粮。派人送去,就说石门县也困难,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了。”
第三份公文,送到了北边的云阳县。
云阳县令姓郑,名和,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刚毅,眼神清正。
他看到公文,先是一愣。
“房源县苏沐?”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前段时间听过,说是有个年轻县令,在凉州那边跟粮商斗法,还搞出了什么精米,有点意思。
“河堤管涌?求援?”
他仔细看了看公文上列的物资和人力需求,眉头锁紧。
“灾情如此紧急?”
他立刻叫来手下。
“速去打探房源县灾情,要实情!”
没过多久,探子回报,将房源县河堤险情和苏沐亲自带人抢险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郑县令听完,猛地一拍桌子!
“好个苏沐!危难之际,不避艰险!这才是朝廷命官该有的样子!”
他当机立断。
“传我命令!立刻清点县仓,能调用的麻袋、草袋、工具,有多少算多少!组织民壮两百人!再调拨粮食五十石!老夫亲自带队,即刻出发,支援房源!”
手下有些迟疑:“县尊,咱们县也不富裕,这样倾囊相助……”
郑县令眼睛一瞪。
“救灾如救火!人命关天!同为大唐子民,岂能见死不救?!少废话,速去准备!”
长安城外,官道上。
周德胜派出的信使,伏在马背上,一人一马,卷起一路烟尘,朝着那座巍峨的都城,日夜兼程地狂奔。
房源县衙。
苏沐等来了回信。
第一封,清河县,言辞客气,意思明确:帮不了。
第二封,石门县,送来了几十条破麻袋,两石杂粮,聊胜于无。
苏沐看着那点少得可怜的东西,再看看外面等着吃饭干活的几百张嘴,还有那岌岌可危的河堤,脸色越来越沉。
指望别人,果然不靠谱。
就在他心头那点希望快要熄灭的时候,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县尊!县尊!”老王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来了!来了!北边!云阳县的支援到了!好多人!好多车!郑县令亲自带队来的!”
什么?!
苏沐“腾”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翻。
云阳县?郑县令?亲自来了?还带了大量物资?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拔腿就往外冲。
苏沐脚下跟装了弹簧似的,一步蹿出老远,直接冲向县衙大门。
门外,那场面,着实有点震撼。
黑压压的人群,不是几十个,是几百个!
一辆接一辆的大车,上面堆满了东西,麻袋、草袋鼓鼓囊囊,垒得跟小山似的。
车辕旁边,还靠着崭新的铁锹、锄头,闪着铁家伙特有的冷光。
队伍前面,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刚毅的中年官员,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官服,风尘仆仆,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
他看到苏沐冲出来,大步迎了上去。
“可是房源县苏县尊当面?”
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军伍般的利落。
苏沐站定,看着眼前这阵仗,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物资,看着那几百号精神抖擞、看着就不是乌合之众的民壮,鼻子猛地一酸,差点没绷住。
雪中送炭!这他娘的才是雪中送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那中年官员拱手,声音因为激动,带了点沙哑。
“正是!敢问这位大人是……”
中年官员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也回了一礼,手掌有力。
“云阳县令,郑知助!苏县尊,你的求援公文,郑某收到了!好小子,有担当!为民请命,不避危难,是条汉子!”
郑知助!
他紧紧握住郑知助的手,用力摇了摇,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
“郑县尊!大恩不言谢!房源县上下,铭记于心!”
郑知助摆摆手,脸上带着爽朗的笑。
“客气什么!都是为大唐效力,为陛下分忧!邻里有难,岂能坐视不理?你房源县顶在前面,我云阳县在后方,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
他转过身,指着身后庞大的队伍。
“我带来了两百民壮,都是干惯了力气活的好手!还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修堤筑坝都懂点门道。麻袋三千,草袋五千,铁锹锄头三百把,粮食五十石!苏老弟,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去想想办法!”
苏沐眼睛都红了。
够不够?这简直是把云阳县的家底掏了一半过来了吧!
看看人家这格局!再想想清河县那个鸟官,还有石门县那点打发叫花子的玩意儿……
“够了!太够了!郑兄,你这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苏沐感觉自己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郑知助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说这些虚的!时间紧迫,带我去河堤看看!我带来的弟兄们,都听你调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