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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三影 最后出击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是唐朝大诗人李太白脍炙人口的佳句,士林学人无人不晓,亦无人不赞。

千金双手奉,难买剑三影。

这句虽不佳,但武林中人,亦几无人不知。剑三影不是人名,而是一个外号,全名为“一剑三影”。一剑三影指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三个人为何用“一剑三影”这个外号?

原来这是一个杀手江满枫的独有外号,只因江满枫有两个助手,与他形影不离,又三人心意相通,江满枫若一剑向敌人刺出,其两位助手,亦几乎同时动手,故有“一剑三影”之称。

江湖上知道江满枫的名头的,多如恒河沙数,但知其左右助手的名,却寥若晨星。不过有一个人却对他们三人了若指掌,他便是古大钟。

古大钟这个名字有点古怪,但他的剑法绝不古怪,因为他是华山派的弃徒,一手梅花剑使来,别出机杼,另具一功,不过有点名符其实的是,古大钟饮酒,不用小盏,必用大钟,且十饮有八九要酩酊大醉。

无人知道古大钟是否太过好杯中物,方被华山派上任掌门“梅花老人”逐出师门,不过他后来当过杀手,却因醉后不慎露出秘密,致被人围攻,断了一臂一腿,成了残废!

残废了的古大钟,豪饮的次数虽然较少,但依然用大钟,算起来,古大钟在杀手行业内,是江满枫的前辈,也指点过他许多杀人的绝活,是故,江满枫虽因职业之故,不与人来往,但古大钟却是个例外。

×  ×  ×

夕阳下,酒旆闲。

两三航未曾着岸。

落花水香茅舍晚。

断桥头卖鱼人散。

荆州外,长湖之畔,一个背着一只朱漆大葫芦,右臂拄拐的老头,边走边放声而歌,他左袖软软地垂下,似已没了手臂。

湖边有小溪,溪畔又有一座树林,树木疏密有致,疏的那边向阳,绿草如茵;密的那边,透出一间竹舍。

跛足独臂老头,穿林而行,忽然驻足,解下酒葫芦,拔塞仰脖,骨嘟嘟喝了几口酒,又放声而唱:

“风雨萧然,寒入姑苏夜泊船。市喧才寂,潮汐还生,钟韵俄传。乌啼不管旅愁牵,梦回偏怪家山远,摇落江天。喜的是篷窗曙色,透来一线。”

歌声刚落,竹扉“呀”地一声推开,里面走出一个二十五六的青衣青年来,国字口脸,星目如电,嘴唇紧抿。飘逸之中,还带着两分迫人的气势!

“何小哥,别来无恙?”

那青年只略略点了一下头,道:“前辈请进!”他让古大钟进扉之后,又立即将门关上。

跛足老头见竹舍之内,除了那何姓青年之外,不见一人,不由讶然问道:“何左,出了事么?”原来此人便是江满枫之助手何独生!

名满天下的杀手,竟然坐在此等地方,仿如隔世高人,难怪至今仍无人知道“一剑三影”的巢穴!这位跛足老者便是昔年华山派之弃徒,古大钟!

“老大与奚右去买酒,着晚辈在此等你!”

古大钟一怔,问道:“小江怎知道老夫要来?”

“前辈见到他时再亲自问他。”何独生端出一张竹椅,让古大钟坐下。

何独生要去泡茶,古大钟桀桀笑道:“要喝你泡的茶,不如喝酒!”言毕又拔开木塞,连喝几口。他把酒吞下,道:“外面有人来了,共是三个人!”

何独生一跃而起,走至门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这才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一重两轻,由远及近。竹扉被人拍响,别人听不出奥妙,但何独生却认出这是江满枫与他约定的暗号,当下将竹扉打开。只见外面果然站着三个人,一个是江满枫,一个是奚不群,另一个年纪约四十左右,甚是健壮,手上提着一串湖鱼。

竹扉一打开,江满枫便见到古大钟,仰头打了个哈哈,道:“酒鬼,甚么风将你吹来?”

古大钟见有外人在场,也打哈哈道:“是东南西北风!这位朋友是谁?”

“他是湖上的渔夫,叫周老三,跟咱们混熟了,也常来喝茶。”

原来江满枫不好饮酒,但对茶道极有研究。那周老三见江满枫有客,便道:“沈老弟,你有客人,咱下次再来叨扰你几杯吧!”江满枫在此化名沈英。

古大钟道:“相逢不如偶遇,有何打紧?”

周老三有点腼腆,放下湖鱼便走了,江满枫关上门道:“古前辈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是为了吃鱼而来的吧?”

“难道你不欢迎老夫?”古大钟道:“且慢,老夫适才听何左谓,你似乎知道老夫最近会来,到底谁是‘耳报神’?”

江满枫笑道:“晚辈虽然隐居于此,还不至于全不问世事,我听人说‘大铁锤’盖寰宇旧伤复发,最近死了。他女儿盖玉英、女婿‘追风剑’夏讯,必会去襄阳拜祭,因此估计你迟早会找来!”

古大钟怪笑一阵,又喝了几口酒,道:“盖寰宇早已将女儿逐出门去,盖玉英和夏讯,还会去拜祭他?”

“一个人死了,还有甚么仇恨?何况他们到底是父女关系!”江满枫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问道:“当年将他打成残废的人,都已让你解决掉,只因为事后夏讯与盖玉英隐居,江湖上再无点消息,方能活到今日!”

古大钟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当年合力围攻老夫的五个人,这几年先后被老夫设计杀了四个,只剩下一个夏讯!别人尚可以放过,唯独他不能!”

奚不群讶然道:“这是甚么原因?”

古大钟咬咬牙,双眼露出怨毒之色,厉声道:“因为那天跟老夫一齐饮酒的就是他!”

奚不群轻啊一声:“原来你的身份是给他揭发出来的!”

何独生道:“老奚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古前辈若不是贪杯中物,又怎会饮醉?莫非饮醉了酒,胡言乱语,夏讯又怎会知道他的身份?”

江满枫点点头,道:“不错,其实古前辈自己亦有错失!”

古大钟双眼一翻,道:“听你这口气,老夫这一趟是白走了?”

江满枫含笑长身,道:“不用动怒,咱们吃了饭再慢慢谈!”他又回笑道:“奚右,把鱼拿去杀了,待我先泡了茶,再下厨亲自泡制!”

古大钟狠狠地盯了江满枫一眼,索性闭上双眼,斜在椅背上,不久即发出一阵如雷的鼻鼾。何独生见惯不怪,也不以为奇。

待江满枫捧着一个木盘自灶房出来时,古大钟双眼忽然睁开,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木盘里放着三碟用不同手法烹调的湖鱼,再一碗东坡肉,一碟青菜,一碟笋片炒虾仁,两壶酒。想不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居然把几个小菜烧得香气四溢。

古大钟解下大葫芦,将椅子拉前,道:“趁热吃!”就像他才是主人一般。奚不群替他准备了一只大酒钟,古大钟问道:“有甚么酒?”

奚不群道:“二壶高粱,一壶茅台!”

古大钟道:“茅台入口太腻,要高粱!”奚不群替他斟了高粱酒,却为其他人全斟茅台。

四人坐下动箸,古大钟最喜欢吃湖鱼,只吃得嘴角全是油渍。江满枫问道:“老古,肚子里已装了一半了吧?该说正事了!”

“盖玉英的确偕夫婿夏讯及一子一女回娘家,拜祭父亲!”古大钟道:“这是一个机会!”

江满枫问道:“他们甚么时候来,甚么时候走?”

“老夫一得到消息便立即赶来,算起来已有四五天。”古大钟喝了一钟酒,续道:“盖寰宇武功虽未至出类拔萃,但此人好管闲事,相知满天下,盖家已发出讣闻,估计会停尸一段时日,方会出殡,在出殡之前,料夏讯不会离开襄阳!”

江满枫提起酒盏沉吟不语,古大钟冷笑一声:“小江,你不是准备食言吧?”

江满枫一仰脖,把酒喝干。道:“笑话!盗亦有道,江某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来!”

古大钟桀桀笑道:“江满枫一言九鼎,武林中谁人不知?只是你还顾虑甚么?”

“既然盖家有意放棺,等人来拜祭,那么在盖家内的高手自然不少,杀一个夏讯绝无问题,但其他人的力量却无可估计,难道前辈另有善策?”

原来当年围攻古大钟的人,以夏讯的武功最高,古大钟幸保生命后,巧遇江满枫,斯时江满枫刚出道,在杀手行业内亦不著名,但古大钟慧眼识英雄,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便将自己杀人之经验及心得传授之,但有一个条件,便是江满枫须免费替他报仇。

几年来,五个仇人已被古大钟亲自设计杀死,或由江满枫代劳,杀了四个,目下只剩下一个夏讯!

古大钟又喝了一钟酒,道:“夏讯的剑法以快捷多变见称,七年不见,也许另有绝招也不一定,不过老夫也没叫你在盖家动手!以老夫之见,夏讯在盖寰宇出殡之后,必会离开,届时你们在半路伏击,以三敌二岂有不胜之理?何况他俩还有儿女同行。”

奚不群性格与何独生不同,比较随和,当下举杯道:“奚右预祝前辈大仇得雪!”

古大钟桀桀大笑。“在老夫眼中,夏讯一家人无疑已一脚踏进棺材!”当下又喝了一钟酒。

江满枫微微一笑,道:“办了这件事,江某心愿已了,也可以豹隐了!”

此言一出,莫说古大钟,连何独生及奚不群都呆了一呆,转头望着江满枫。

江满枫微窘,以喝酒掩饰,道:“做杀手只为钱,如今所赚之钱已够,还杀人作甚?”

古大钟道:“据老夫所知你名气虽响,但收费不高,又不滥接,所赚之钱并不很多!”

“以前梦想成为豪富,拥良田千亩,如今反觉这种生活不错,要那许多钱作甚!”

奚不群急道:“但你如今才开始‘值钱’,这时候收手,岂不可惜?”

江满枫笑道:“也许不收手才可惜!杀人跟赌博一样,在揭盅之前,谁敢说自己押的宝必赢?‘九骰王’的故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众皆愕然,那九骰王遂心所欲一手,可抛出九个骰子,任由其控制,可是这种技巧颇受心情和体力影响。有个输家一怒之下,杀了九骰王之儿子,当时九骰王尚在赌场内,也许是父子连心,亦也许是心血来潮,抛出去的骰子不受控制,结果大败而倾家荡产,事后知儿子因己而死,亦愧而投江自尽。此事江湖上流传甚广,何独生和奚不群自无不知之理!

古大钟干咳一声,道:“江湖风险,刀头下舔血,更加祸福难测,老夫即是一例,故此老夫亦觉得江老弟,在此时退隐,较为可惜,却绝不规劝!”

江满枫道:“好吧,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今夜不醉无归!”

古大钟举起酒钟,忽然道:“今日是八月廿五日,你须在九月初一前,赶到襄阳!”

奚不群问道:“前辈也去襄阳?”

“老夫当然去,还会不时向你们提供消息,联络方法依旧!”古大钟言毕又将酒喝干,忽然又疾声高歌起来:

“一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疏翁,一葫芦酒压花梢重。随我奚童,葫芦干,兴不穷。谁人共,一带青山送,乘风刘子,刘子乘风!”

歌未毕,已“蓬”的一声,突然醉倒于地。

江满枫眉头一皱,从古大钟身上似乎看到自己将来的下场,长嘘一声,道:“何左,扶他上床!”

何独生与奚不群扶古大钟进房,江满枫也自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酡颜毕现,亦放声而歌:

“今朝有酒今朝醉,且尽樽前有限杯。回头沧海又尘飞。日月疾,白发故人稀。张良辞汉全身计,范蠡归湖远害机。乐山乐水总相宜,君细推,今古几人知。”

唱罢又饮,复又高吭:

“萋萋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短亭别酒,平湖画舫,垂柳骄骢。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

曲未尽,人已醉倒。

何独生与奚不群恰好自房内出来,见状互望了一眼,奚不群道:“何左,老大近来好像有点反常,适才那首曲……”

何独生道:“先扶他进房,日后有机会再仔细问他。”两人扶江满枫进房,自己亦回房歇息了。

一宿无话,次日何独生醒,古大钟已走,只留下一笺书,而江满枫亦不见了,他只道是送古大钟出去,可是回心一想,又觉无理,假如古大钟与江满枫同行,又何须留柬?是必他亦找不到江满枫!

何独生想起昨夜的情景,暗吃一惊,忙推醒奚不群,两人出林找寻,一直找到一条溪边,见一舟子正在解缆,遂问之,方知江满枫一早已乘舟去了,却不知去了何处。

两人在岸边商量。“何左,老大是不是独自上路?”

何独生道:“老大从未试过一人上路的,也许他去哪里办事,咱们还是回去等他!”

当下两人重新入林,返回竹舍。可是等至日已过午,还不见江满枫回来,饶得何独生平素冷静,此刻亦有点按捺不住。

两人亦无心进食,把昨夜的残羹冷饭温热,草草吃了点。

奚不群霍地长身,道:“何左,咱们收拾一下,去襄阳吧!”

何独生到底比较冷静,忙道:“不急,老大今晚不回来,明早咱们再走未迟!”一直等至黄昏时候,江满枫才回来,手上还捎着好些食物。

奚不群急不及待地问:“老大,你去哪里,怎么不留一点讯息,害得咱们两个坐立不安!”

江满枫微微一笑,道:“瞧你这毛躁性儿,还是收不了!拿去做饭吧!”江满枫将食物交给奚不群,立即坐下,斟了一杯茶饮。

何独生见江满枫强颜欢笑,忍不住道:“老大,我说几句话,望你莫怪!”

江满枫似已料到他要说甚么,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好,你说吧!”

“老大,你是不是有了红颜知己?”

江满枫讪讪一笑,道:“那只是我一片痴心而已!”

何独生微吃一惊,忖道:“难怪他想豹隐!只是心有所思,如何杀得了夏讯?”当下轻咳一声,问道:“那姑娘是谁,她知否你的心意?也许奚右能助你一臂之力!”

江满枫哈哈一笑道:“不谈这件事了!”他忽然自怀内掏出两张银票出来,放在桌上,道:“你取一张,留一张给奚不群!”

何独生低头一望,见银票是十万两银子,不由一惊,问道:“老大,您这是甚么意思?”

“我不想再干杀手了,这是我最后一宗,这一份钱是你的报酬!”

何独生道:“在下与奚右当年得你恩惠,自愿跟你的,而且你一向也有银子送与咱们,这银票咱们绝对不收!”

江满枫脸色一沉,道:“你不收莫非是嫌少?我可不高兴了!做了这一宗生意,咱们散伙,各走各路,何况如今你们亦足以独立行动!”

奚不群在灶房里听到声息,急忙跑出来,道:“为什么要散伙?”

何独生将江满枫的话复述了一遍,奚不群道:“这银票我也不收!”

江满枫道:“我还有二十万两,足可供我下半生不愁衣食,我要这许多钱作甚?唉,我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古人云三十而立,但我至今仍一事无成!”

奚不群道:“老大您这话可就错了!江湖上提起‘一剑三影’谁人不知?怎可说一事无成?”

江满枫略提高声浪,道:“难道你敢对人说你是江湖上人人闻虎色变的杀手么?”

奚不群不由语塞,江满枫道:“你们再不收回去,我可要生气了!”

奚不群想了一下,向何独生打了个眼色,将一张银票纳入怀内,何独生知奚不群一向诡计多端,见他收了,也把银票纳入怀内。

奚不群道:“老大,你那位心爱的姑娘叫什么芳名?咱两个认识不?”

江满枫道:“她叫祝美凤,你俩当然不认识她!”

“哪里人氏?”

江满枫笑骂道:“你那一点微末的伎俩,也敢在我面前施展!废话少说,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收拾,明早出发!这地方以后不来啦!”

奚不群道:“老大,你甩掉咱们,教咱们日后如何过日子?”

“娶一个老婆回家,生几个白胖的儿子,还怕打发不了日子?”

奚不群道:“不当杀手不打紧,请老大仍让咱们跟着你,你做什么,咱们便做什么,好不好?”

何独生接道:“不错,没有老大,咱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事可做!”

何左与奚右,本就是为江满枫而活的。

江满枫闻言心里甚是感动,考虑了一下,道:“待杀了夏讯再说!”

他忽然记起一件事来,问道:“何左,我记得你向我提过,你有一位叔叔叫何文光,我今日上镇,偶尔听人说过,谷城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也叫何文光,届时,你拐路去查问一下!”

何独生心内忽然被一股热流通过,含泪道:“多谢老大!”

江满枫站了起来,大声道:“奚右,把地窖那坛酒也搬出来,咱们好好喝一顿!”

×  ×  ×

襄阳在南宋,因坚抗元兵,城内遭受莫大的破坏,其后虽再复建,但终不如昔日之繁盛,不过自从“大铁锤”盖寰宇成名之后,襄阳城亦再为人所知。

“大铁锤”盖寰宇的兵器,并非铁锤,而是拳头,“大铁锤”只是形容其拳头之大,以及力量之沉,不错,盖寰宇是以一对拳头成名的!

盖寰宇有一子一女,子盖玉龙,人虽有侠义心肠,但文武两途都不见得出色,反而盖玉英武功在巾帼中尚颇有名气。盖寰宇因此而觉得遗憾。

不过盖寰宇最遗憾的,还不是此,而是他女儿盖玉英居然不理已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而坚持要嫁给“闪电剑”夏讯!

夏讯虽然比盖玉英原有之未婚夫强得多,但女儿的婚姻是由盖寰宇替她订的,她居然违抗父命,另择夫婿,盖寰宇气得连饭也吃不下,索性将女儿关在家内,从速替她筹备婚事。谁知盖玉英在夏讯的协助之下,逃出盖家,与夏讯双栖双宿。

事后盖寰宇大病一场,扬言与盖玉英脱离父女关系,武林中许多人都不值盖玉英所为,但盖玉英与夏讯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算起来,这已有十年时间了。

十年时间能不能够消除他俩父女间的恩怨,外人不得而知,但人死一了百了,盖寰宇死讯传出去之后,盖玉英不知从何处探得消息,立即偕夫婿及子女到襄阳拜祭父灵。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夏讯与盖玉英看来没多大的变化,男的固然仍然玉树临风,女的亦依然清丽动人,只是多了份成熟。

夏讯到泰山家,腰上仍然插着剑,而且神态颇为紧张,江湖上的风声,他多少听到一些,自然不得不小心一点。

盖玉龙对妹子及妹夫的关系,不见得紧张,他母亲林氏则无甚好颜色。不过碍于丈夫新丧,家内住着许多亲友,不想在这个时候发作而已,反而盖玉英颇想与母亲及兄长重修旧好,只是苦无机会。

今日已是九月初一,盖寰宇出殡的日子已订在九月初三,这几天,闻讯而至的各地武林高手,络绎不绝,在襄阳城内的客栈,几乎全部客满。

九月初一黄昏,江满枫、奚不群、何独生三人分别进入襄阳城,也在不同的时间下,住进高升客栈。

江满枫早在客栈外及房门外,画下暗号,他知道不久之后,古大钟便会来与他联络。

不过稍出意外的是古大钟是在半夜才来敲窗的,力道虽轻,但仍分得出是两重一轻,江满枫霍地将窗子拉开,古大钟立即钻了进来。

江满枫见他背后不带酒葫芦,便将一瓶酒送了过去,笑道:“怕人认出来?”

古大钟拔出木塞,喝了一口酒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亦好像恢复了气力般,往炕上一躺,道:“你以为老夫很舒服?杀了夏讯,老夫亦不想再杀人了!”

江满枫道:“只怕别人不会放过咱们,正如夏讯已经豹隐了十年,你仍然不放过他一样!”

“你是不是没有信心?”古大钟忽然又坐了起来,道:“大战前夕,信心稍欠,可是件极危险的事!”

江满枫想了一下,微笑道:“三个人打不过他们两个人?再说江某可不比其他杀手,我可是真材实料的!”这句话绝无托大,杀人有一百种方法,不一定要武功高过人,才可杀得了敌人,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用见不得光的方法杀人,既轻松安全,又最有实效,但江满枫多数不用这种方式,因为他有两个与他形影一致的好助手!

当下古大钟又喝了一口酒,道:“这可难说,凭老夫之经验,信心对一位高手来说,最为重要!”

江满枫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道:“你今夜不是只求找个地方睡觉吧!”

“盖寰宇在九月初三日出殡,时间是申时。”

江满枫道:“这不是我最想知道的!”

古大钟道:“但老夫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夏讯也许不去送殡,而就在那天离开!”

江满枫挺一挺腰,道:“他在盖家住了这几天,若不送殡,还留下来作甚?”

“这只是老夫所揣测的,因为其丈母娘可能不让他去!”

江满枫冷笑道:“这似乎不近人情吧,肯让女婿拜祭,不准他送葬,安有此理?”顿了一顿又问:“夏讯这几年可有练出什么新招来!”

古大钟道:“他为了不给泰山看轻,也恐有人上门去找晦气,这几年绝对不会闲着!此人出剑极快,老夫今夜来此,主要是来提醒你,总之他一拉出长剑来,你便得小心!”

“这个夏讯自然会提防。假如他是离开襄阳,会走哪一条路?”

古大钟笑道:“谁知道?总之你提防他提早离开,假如他妻子不同行,独他一人上路,仍然照原订计划杀之,只要他一死,你我之间的恩怨亦一笔勾销!”言毕跳下床,道:“老夫走了!”

他仍由窗子离开客栈,江满枫则宽衣睡觉。次日一早,江满枫招来何独生及奚不群到自己房里,交代了一些事,然后道:“今日分开行动,有事以长短啸声为号!”

江满枫首先出店,此刻他脸上涂满了易容药,好似一个跑江湖的卖艺汉,将长剑藏在衣内,腰上故意插了一把刀,在街上信步而行,到了一家面店,先裹腹一番,然后向盖家走去。

盖家在襄阳不是富户,只属小康;座落在小街里,但今日附近几条街道的行人,却特别多。江满枫随人群来到盖家门外。

只见门檐下挂着两盏白纸灯笼,门匾上还架了一条白纱,门口站着两位家丁,都带着孝,正忙着招呼弔客,院子里,隐约传来丧乐声。

江满枫脚步不停,穿出小巷,再转入一条后巷,来到盖家后门外。这条巷子比前面那一条更窄,门墙甚低,看来都是些寻常人家。

江满枫忽然心头一动,跳上一栋平房屋顶,伏在屋脊后,偷窥盖家。盖家那座宅子虽不大,但仍有一座精致的后花园,有两个孩子正在花林下玩耍,除此之外,却什么人也看不到。

江满枫不敢贸贸然潜进去,正想跳落地去,谁知他刚站起来,盖家忽然有位少妇跑进花园,唤道:“松儿莲儿,快回房去!”

江满枫估计她便是夏讯的妻子盖玉英,大吃一惊,忙不迭跳回屋脊后,正想伏下,不料脚下稍用力,屋瓦忽然陷落一大片,江满枫猝不及防,随着屋瓦,摔落屋内!

江满枫反应亦快,凌空一个没头觔斗翻下,双脚落地,耳畔又闻一道尖锐的女人叫声:“救命,有贼!”

江满枫抬头一望,只见厅里一个女人正在吃早顿,被吓得呆住在一旁,看那房子已甚旧,家俱陈设也极简单,江满枫向大门方向走去。可是刚走了几步,又立即转身回来,因恐碰到盖家的人也!

不料那女人忽然跳了起来,伸手扯住江满枫,叫道:“快赔老娘一栋房子来!”

江满枫喝道:“快放手!”

“你不赔钱,老娘便不放手!”

与此同时,大门忽然被敲响,有人问道:“宋大嫂,发生了什么事?”

江满枫见那个女人仍不放手,翻腕拔刀,刺进其腹中,那女人怪叫一声,疯狂般乱扯江满枫的衣襟。江满枫心急之下,抽出刀来,再将刀尖送进其喉咙!

那女人喉头胡胡地叫了一声,松手仰天倒下,江满枫立即向内窜去,穿过暗廊,由后门逸出,却将凶器抛在屋顶上,幸喜后巷无人,江满枫匆匆离开。由于他衣服被那女人扯破,因此忙不迭去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衣服换上,这才绕路返回客栈。

谁知一进门便见到古大钟躺在炕上。他关上门,古大钟亦睁开双眼,道:“老夫昨晚一夜未阖过眼,来你此处瞌一会儿,夏讯未离开襄阳城吧?”

“还未有。”江满枫脱下外衣,再将那套被扯破了的衣服脱下。

古大钟见破衣上有血溃,问道:“你杀了人?”

“是,是一个无知的女人,不得不杀之。”

古大钟一骨碌坐了起来,道:“怎会这般大意!有没有人跟着你!”

江满枫冷笑道:“江某不是草包,岂会给人跟踪!”

“事关重大,不管如何,这里已经住不得,还是换一家客栈!老夫先走一步,你仍留下暗号!”古大钟言毕又由窗口逸去。

江满枫也觉得自己适才有点大意及鲁莽,当下收拾了一下,也由窗口跳出去,然后去找何独生及奚不群,将经过告诉他们。

奚不群道:“这也简单,咱们换一家客栈,即使公差找上来,没有证据,也不怕他!”

“正是如此,所以来通知你俩!”当下三人分批移到平安客栈去,之后,江满枫又易过容,扮成一位游历的秀才,到盖家附近监视。可惜他连夏讯的样貌也未见过,只凭古大钟的描述,恐怕认不出来,则功亏一篑,想到此,登时了无兴趣,天色未晚,便返回平安客栈了。

这一夜,古大钟没有来,连次日也不见踪影,不过江满枫却不急,因为他料到古大钟更加焦急紧张,是以一早便上炕了。

九月初三日,下午便是盖寰宇出殡之时,但午前古大钟忽然找来了,而且神态十分焦急:“江老弟,快走,夏讯独自上路了,是向西走,迟则不及!”

江满枫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他是暂时出去买东西,还是要离开襄阳?”

“谁知道,快去,迟则不及!”古大钟跳出窗子,又转头道:“咱们去西城门见面!”

江满枫换了衣服,再将奚右何左叫来房中,交代了一番,便分头去西城门。

到得城门边,只见一个跛足老丐在行乞,待他们走近时,便转身向外行去,边行边唱曲子,江满枫、何独生及奚不群一听便知他是古大钟。

古大钟看看离城已远,去势突然加快,铁拐一起一落,每次相隔二丈,江满枫展开轻功苦追。“老古,你不会追错吧?”

古大钟冷笑一声:“老夫做事怎会这般轻率?另有人跟踪他,看,前面那棵树上有箭形暗记,见到没有?”

“此处地形你熟悉否?”江满枫快步标前几步,与古大钟并肩而驰。“该在何处下手,料你已心中有数了吧?”

古大钟一声不吭,钻进树林内,只见林内放着四匹马,有一个小孩看管着。古大钟道:“上马!”他首先跳上一匹马,江满枫三人亦分别上马,小孩解缰,四乘人马先后出林而去。

深秋道途两旁的树木凋零,即使枝上仍残存的几块叶儿,亦已变成红色。

再驰了一阵,前面路上横着一骑,那人看来十分猥琐,十足是市井之徒。古大钟拍马标前几丈,与那人耳语一阵,即回首道:“夏讯就在前面不远之处的一间面店里吃面,那面店叫原记,就在那附近动身吧!”

江满枫讶然问道:“为何要在面店里动手?”

“面店内只有一两个人,附近有树林,随你去哪里动手均可,夏讯今日穿一件蓝衣,骑白马。”

奚不群问道:“老前辈不同去?”

古大钟嘻嘻笑道:“老夫还想留一条命,享几年清福!”一顿又道:“老夫须到附近埋伏,万一他负伤逃跑,仍有机会杀他!”他说罢目注江满枫。

江满枫考虑了一下,道:“放心,江某一定替你完成心愿!”

古大钟嘘了一口气,道:“好,一切顺利之后,咱们到县城的新城酒楼会合,每日中午至晚饭时间,以一个月为期!”言毕拱拱手,与那小厮向另一条小路驰去。

江满枫望着他的背影沉思,毫无前进的意思。何独生低声道:“老大,我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奚不群接道:“不错,小弟也老是心惊胆跳,似乎是不妙的预兆!会否这老头有什么狡计?”

江满枫沉吟道:“岂有此理?老古一早就对咱们说,今生若不杀夏讯,难以心息!难道反会暗中阻挠咱们不成?”

何独生见江满枫之神情,知他其实亦不无疑虑和担忧,当下接道:“也许夏讯有所准备,亦可能他今日是与朋友有约,他到面店赴约!”

奚不群失声道:“有道理!老古并没有查清楚夏讯为何离开襄阳,万一他有几位好友都是高手,则咱们……老大,咱们放弃计划吧!反正以后亦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江满枫不由有点心动,可是这时候,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清丽的少女声音:“一个人贫富并无关系,最要紧的是他有志气,有上进心!还有,这个人一定要是操守高洁,以前错了不要紧,但我认识他时,他便该是个完人!”

这些话虽然不是对江满枫说的,但江满枫却记得牢牢的。他猛吸一口气,道:“不必多言,一定要完成这最后一宗生意!”

奚不群”手拉住其马疆,道:“老大,正因为是最后一宗生意,所以咱们更加要小心!而且我不相信夏讯从此之后,便不再出现!”

何独生也道:“老大,奚右说得有理,不怕一万,最怕万一,而且没有信心,大大影响取胜机会!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江满枫道:“你们如果害怕的话,便不用跟着去!”

奚不群忙道:“咱们至死不会弃老大!”

江满枫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咱们走吧!到时视机而定!”当下三人拍马前进,约莫驰了半里多路,便见到原记面店的布招。江满枫示意下马,三人将马匹拴在树林内,然后向面店走去。

原记面店外面有几棵树,背后是一块平地,无处可躲人,假如夏讯没有助手,则此处的确是理想的杀人地方。江满枫飞身上树,向奚不群打了个眼色。

奚不群会意,走进原记面店,那店内只有一个蓝衣人,年纪三十出头,桌上已放着几只碗,看来已吃过不少东西,店内还有两个食客,一个是少妇,一个是小童,似是母子。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老掌柜,一个女人,一个小伙子,看来是老掌柜的家人。

奚不群一进店,那个小伙子便上前哈腰道:“客官,吃点什么?”

“有酒卖没有?”

“小店只供应烧刀子和二锅头!”

奚不群哈哈哈大笑三声。“这种酒也能喝?算啦,来一盘牛肉!”

奚不群的笑声是个暗号,通知江满枫,店内没有扎眼的人,江满枫向何独生打了个眼色,决定动手!

牛肉尚未送上来,蓝衣人夏讯已唤小二算账,奚不群立即紧张起来,起身向店后走去,掌柜问道:“客官,您要去何处?”

“茅厕!”奚不群说着已掀起布帘,里面是一间卧室,卧室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炕,却没有人。

掌柜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对不起客官,茅厕在店外!”

奚不群再伸头望一望灶房,也不见有人,这才转回去,只见夏讯已开始出店了,他立即赶上去,到店门口,举手向树上打手势,表示经过覆查,店内没有其他人!

他手势刚打完,树上的江满枫及何独生便跳了下来,一前一后拦住夏讯,奚不群标前几步,封住夏讯的退路,形成一个包围网。

夏讯目光一掠,道:“两位拦住去路,意欲何为?”

江满枫问道:“你可是夏讯?”他见对方未取剑,为免杀错人,小心求证。

夏讯哈哈大笑:“想不到夏某十年未涉足江湖,还有人记得我!”他话音未落,左手一落,长剑已脱鞘而出,他出剑快人人均知,但他拔剑快,却无人知道。这十年来,夏讯主要是在这方面下苦功,出剑快,拔剑更快,这才能出人意料,拔剑快才能充份发挥其出剑快的威力!

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剑就像是他的手臂!

白光一闪,剑已刺向江满枫的面门,这一剑之快,疾如流星曳空,江满枫发梦也想不到,急切之间,来不及拔剑,只好仰头后退!

可是江满枫尚未后退,夏讯比他还稍快一分,手臂突然一移,改直刺为横削,不攻江满枫,改攻何独生!

这一着才是夏讯的真正目的,亦是他别出机杼的绝招!

何独生见夏讯拔剑出剑,他亦将剑拔出来,尚未抬起,白光一闪,紧接着右上臂一凉,夏讯的剑刃已陷进自己的肌肉内!

刹那间,何独生大喝一声,扶臂而退,鲜血已将他的袖管染红!

直至此刻,奚不群拔出长剑,标前刺向夏讯的背心!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际上有如白驹过隙!何独生退后,江满枫方站稳,拔出长剑来!

夏讯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奚不群的剑离其背尚有一尺,他又错步踏横一步,倏地一个风车大转身,长剑一回,反攻奚不群的心窝!

他一招未曾使老,手腕微微一振,第二招又出,第二招未尽,第三剑又使出,当真疾如闪电,不愧有“闪电剑”之称!

奚不群与江满枫及何独生相比,剑法最快,因此夏讯一口气五剑,他还堪堪抵挡得住;夏讯正想使出第六招,江满枫已定下神来,上前与奚不群合斗夏讯!

当原记面店外面进行龙争虎斗之时,原记掌柜忽然大叫起来:“哎呀不好,赶快关店门!”一边又向老婆打眼色。

他老婆不去协助儿子关店门,反向卧室走去,未几即见卧室内窜出一条黑衣汉子,手上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推开掌柜的儿子,飞出店外!

黑衣汉一出店,立即挥刀劈向奚不群的后肩,江满枫在前看见,忙道:“奚右小心!”

奚不群半转身,挥剑一挡,刀剑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奚不群只觉对方钢刀力道极是沉重,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不由吃了一惊,跳开一步,全力应付。

本来江满枫以为可以恃众凌寡,则任他夏讯有三头六臂,亦有十足把握取胜,不料一接触,何独生右臂即受重伤,失去战斗力,而如今又不知从何处,跑出一个黑衣汉来,使己方的优势全失,心头发慌,气势更弱。

夏讯见来了助拳的人,精神大长,道:“你们大概便是一剑三影吧?只要你们说出雇主的名字来,也许夏某尚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江满枫冷笑道:“你省点气力吧!江某若肯说出雇主之身份,尚有今日之地位否?”

“你今日之地位,只能向阎罗王申请了!”夏讯口上说着话,手上却丝毫不慢,眨眼间又攻出三十六剑!

江满枫虽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但比起十年前即已名满江湖的青年才俊,未免相形见绌,三十六剑过后,已处于下风。

他偷眼看何独生,见他倚树而立,长剑入鞘,正以布条用力扎住伤口,看来伤势极重,而奚不群在那黑衣人的钢刀下,亦是攻多守少,不由吃了一惊。

奚不群剑法虽不如夏讯之快,但放眼武林,亦属一流,如今在黑衣人钢刀之下,没法发挥所长,形势之劣,不言而喻,刹那间,他不由动了脚底抹油之念,当下念道:

“安得如鸟有羽翅,托身白云还故乡。更消他几度东风,几度飞花!”

此乃前人之诗句,却也是他们一剑三影之暗号,前两句暗示逃跑,后两句暗示分头而逃。故此话音一落,何独生已摸出三柄飞刀,向夏讯射去!

夏讯长剑一绞,将飞刀磕掉,江满枫趁此千载难逢之良机,拔身而退,转身向草地后之斜坡奔去!

何独生第二次射出三柄飞刀,这次射的却是黑衣汉。那黑衣汉回头把飞刀磕掉,反向何独生迫去!

与此同时,夏讯仗剑急追江满枫,大声道:“司徒兄,回头在城内见面!”

奚不群恐何独生受伤不敌,顾不得喘气,抬剑急刺黑衣汉,谁知黑衣汉钢刀反手一劈,又将奚不群迫退。奚不群叫道:“焦大,快逃!”(这是何独生的化名,而奚不群则为孟二,以示焦不离孟的意思)

何独生跑了几步,又回身脱手望黑衣汉射出最后的三把飞刀!

黑衣汉武功不在夏讯之下,闻声弯腰一伏,让过那三柄飞刀,顺势拾起地上的一把飞刀,脱手望何独生下盘射去!

所谓善泳者溺于水,何独生善发飞刀,自己却躲不过黑衣汉射来的那一柄,“卜”的一声,左腿被飞刀射中,几乎一跤摔倒,幸好这时候他已跑近马匹停放处,勉力提气跳上马鞍,拔出飞刀,割断马缰,拍马落荒而逃!

黑衣汉弯腰伏身,那三柄飞刀反向奚不群射去,奚不群只好挥剑将刀格掉,同时恐怕对方施袭,忙不迭飞身倒退!

果然黑衣汉因见何独生跃上马背,料追之不及,又向奚不群迫去,奚不群见江满枫与何独生已逃逸,当无留下来死战之理,当下亦拔足而奔!

黑衣汉在后面苦苦追赶,幸而奚不群剑法走轻灵的路子,因此轻功亦甚佳,几个起落已将距离抛开,他一口气奔了三四里,回头一望,黑衣汉依然不即不离,跟在背后,心头一凛,不敢稍歇。原来那黑衣汉轻身功夫虽然较弱,但胜在内功深厚,气力悠长,路途越远,越能显出其长处。

如此又追奔三四里,奚不群再度回头,发现对方不但未被甩掉,反而将距离缩短了六七尺,心中暗暗叫苦,正在苦思无计之中,忽然黑衣汉大声叫道:“这人是江湖上出名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大家小心!”

奚不群一抬头,方发觉前面有一条小村,他无计可思之下,飞进村内。那条小村虽然只有三四十户人家,但因为房舍分散,占地颇广,奚不群转到一栋石屋之后,又向另一栋土屋奔去。

这时候,土屋里忽然走出一个小童来,手上拿着一个勺子,用糠喂鸡,奚不群目光一掠,心头一动,向屋旁一棵大树飞去!

一转到大树后,奚不群又伏下腰,一个急掠,射向土屋后,轻轻一跃,越过围墙,落在屋内!

黑衣汉见那小孩,问道:“小兄弟,刚才有个穿蓝衣的青年,是个大盗,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小孩吃了一惊,道:“他从大树那边跑走了!”黑衣汉不等他说毕,便向大树那方跑去,小孩也不喂鸡了,跑进家里,道:“娘,有个大盗跑进……”目光一及,下面那半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原来她母亲已落在那个蓝衣大盗手中。

奚不群将剑架在臂弯内那少妇的颈上,道:“小孩子,我根本不是强盗,那个穿黑衣的死贼杀了我妹子,又要杀我!等下他再来时,你就说我从另一方向跑去了!快出去喂小鸡,你如果不听话,便杀了你娘亲!”

那小孩吃了一惊,没奈何又走出去喂鸡,过了一阵,黑衣汉果然又折回来,道:“小兄弟,你有没有骗我,为何不见那强盗了?”

小孩子见蓝衣人比黑衣人斯文,便信了奚不群的话,胆子稍壮,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刚才你走了之后,他由咱家屋顶跳下来,向那几栋石屋跑去了!”

黑衣汉谢了一声,又向石屋那方跑去了,奚不群在里面听见,这才嘘了一口气。小孩子见黑衣汉又去了,忙又进屋,奚不群放了他母亲,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说着自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

那小孩道:“叔叔,那黑炭头显然要杀你,你不要出去,先在咱家躲一躲吧!”

奚不群微微一笑,道:“我又打不过他,万一他找回来,累了你母子,我心头难安!”他仍由屋后出去,辨别了一下方向,飞驰而去。

×  ×  ×

江满枫出道至今已近十年,从未试过像今日这么狼狈,背后那个夏讯,简直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口气爬上斜坡,下面是条村庄,这时候他已慌不择路,哪管什么,见路便跑,背后衣袂声飒飒,江满枫回首一看,夏讯距己不过一丈二尺,心头大悸之余,双脚跑得更快。

不料前面有块石头阻挡,江满枫脚尖一抵,失却重心,跌滚落地,急滚而下,如此一来,反将距离拉远。江满枫乘势不断滚动,山坡越斜,去势越快,未几已至山脚,江满枫一跃而起,向前飞奔!

此刻他方知脚尖扭伤,跑动甚是不便,估计长距离之下,必被夏讯追及,当下闪进村庄,回头一望,夏讯亦已来至山脚!

他转过几栋土屋,见前面石坪上,有一辆牛车,车上堆满了干草,却不见有人,不由咬一咬牙,决心冒险,当下一头钻进干草堆里,一动不敢动。

外面的情况如何,他完全不知道,只盼能骗得过夏讯的眼睛!

未几,那辆牛车忽然缓缓驶动,他心头一沉,未知凶吉,心念电闪,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待过了一阵才钻出去。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牛车只走了一小段路,便停了下来。

江满枫心头怦怦乱跳,轻轻拨开干草,凑眼望出去,外面黑黝黝的,也不知牛车停在什么地方,他大惊之余,自干草堆内,一跃而起,忽然双脚一紧,足踝被人握住,用力扯落地上,紧接着另一个人自车前跳出,双脚将他双臂踩住!

这个变化实在大出江满枫的意料,他尚未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已让人制服,不由叫道:“你们是谁,干什么捉我?”

话音未落,又觉双脚一凉,已被人用脚缭锁上,接着又扣紧了双手。

“彼此都不认识,何必多问?”

江满枫急道:“既然都不认识,还要捉我?可有理由?”

其中一个声音沙哑的,用铁链将江满枫双手紧紧缚住,道:“为了钱,还用理由?”言毕将江满枫的晕穴封住,再将江满枫抛上车,置在草堆中。另一个面皮青白的汉子,把一度大门推开。外面阳光透射进来,原来此乃一座大仓库。

面皮青白的汉子出去拉了两匹骏马进来,把牛解开,换上马匹,弄好一切,两条汉子重新跳上车辕,驾车缓缓出仓库,却原来这仓库仍在那条小村内。

那两个汉子游目四顾一下,挥鞭催车急行,走的竟不是襄阳城的方向,而是北行。

马车去后不久,又见夏讯自一栋石屋后转出来,四顾一下,带着失望的神色,返回襄阳城。

夏讯去后不久,一栋砖屋上面又出现一颗脑袋来,却是古大钟,古大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到他内心的喜怒哀乐!

×  ×  ×

车声辚辚,野外秋风紧,暮色四合星月稀。

江满枫悠悠醒来,他倏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全被铁链紧紧缚住,而且双臂的铁链,紧紧与缚足的铁链系在一起,使其上肢下垂,下肢屈起,是以他一坐起来,又再倒下。

这缚人的方法真绝,无须点穴,却可令被缚者,不能动弹。

江满枫猛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此刻身处黑暗中,似是在马车厢内,而马车尚未停止,车厢空间极为狭窄,江满枫爬不上来,便用力滚动,肩头撞在厢壁上,筋骨生痛,原来那车厢包了铁皮。

江满枫又惊又怒,大声叫喊起来:“你们是谁?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快放我出去。”可是任他喊破喉咙,也没一丝回音,而马车仍然不徐不疾地前进着。

江满枫不知道马车要去何处,他只感到此行凶多吉少,心底蓦地泛上了一股寒气,这刹那,他脑海中又浮上何左奚右的影子来,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何独生和奚不群及时赶到,将自己救走。

对于夏讯,他恨得牙痒瘦的,对那两个不知身份的汉子,更欲杀之而后快,胸廓间充满了仇恨。

黑暗中不分昼夜,也没有人送食物,江满枫只觉得饥渴难当,饿得他四肢发软,脑门发涨,最难受的还是四肢及背脊,因为扭曲的关系,如遭针刺。

江满枫忽然大喝一声:“我要杀尽狗贼!”

车厢顶忽然露出一道光线,江满枫久不见阳光,乍一接触,泪水直流,连忙阖上双眼,只听一个沙哑的汉子冷笑道:“你要杀尽狗贼,真是贼喊捉贼!”

江满枫心头一沉,涩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你可知道江湖上有种人叫做‘代执役’的?”

“替官府缉拿犯人,领取赏金那种人?”

“不错,白先生果然聪明。”

“白先生?”江满枫忽然睁开双眼来,道:“我不姓白,你们弄错了。”

那汉子哈哈大笑:“咱们没有弄错,不管你以前姓什么,由现在起便是姓白,名荣,今年端午节潜进石桥镇石老爷家,盗去了三百两白银。”

江满枫狂笑:“原来你们是用这种办法来‘代执役’的,到公堂上我不承认,你奈何得了我?”

“当然可以,只要我到时自承弄错了,把江满枫看错白荣,你便可以离开公堂。”

江满枫如一只泄气的皮球般,他身份若被公开,那便是有死无生了。

那汉子又笑道:“如果你合作的,不外是坐他一两年牢,否则,嘿嘿……”

“你们好狠毒的手段,”江满枫心头一动,问道:“你们怎知我的身份?”

那汉子哈哈笑道:“咱们是吃哪一行饭的?连大名鼎鼎的江满枫也不知道,还能混么?”

“既然知道江某的身份,只须将消息卖出去,便可得到不少银子,何须这般麻烦?嗯,你们将江某交给官府,能得到多少银子?江某可以加倍给你。”

“一文钱的赏金也没有。”

江满枫又是一怔,此刻他已经能睁开眼睛,见那汉子面皮青白,但凭其经验,一眼便看出他是经过易容的。当下冷笑道:“不收钱,而为官府办事,那也是侠义中人了。”

那汉子笑道:“不敢当,咱们是有感许昌知县之恩,不忍他受石家之迫,才请阁下协助一二的。”

江满枫冷笑不绝:“那许昌知县以前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石家有人在朝内为官,许昌知县若不替他家复案,恐要丢官,而许昌知县为人如何,你将来必知,所谓盗亦有道,何况咱们这种一半吃‘公禄’的人,免不了该为百姓着想一二,阁下赚了不少肮脏钱,就更该这样做了。”

江满枫道:“这样说,你们是为民请命了?”

那汉子道:“我只问你,你肯不肯与咱们合作,我保证最多只要你坐两年大牢,供词如何,咱们自会教你。”

江满枫想了一阵,知道若反对,效果反更不好,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惧没柴烧?当下便答应了。

×  ×  ×

还差几天才入冬,但北风已起,一日甚过一日,令人吃不消。

谷城不是什么大地方,经此的旅客就更少了,客栈的生意十分清淡,但好景客栈,却有一个奇怪的住客,一住便是半个月,且出手甚是阔绰。

这客人年纪只二十出头,衣着光鲜,似是富家子弟,他每日上午便到新城酒楼磨蹭,至晚饭之后才回店,回店之后,便闭门不出,店内的伙计纷纷猜测,有的说他必是约了什么佳人,谁知佳人失约,因此亦有人同情,欲与他搭讪,不料反遭那人抢白一番。

其实店小二们也没完全猜错,那人确是与他人有约,但所约之人并非佳人,而是江湖上著名的杀手,他便是奚不群。

奚不群当日脱险之后,便到处找寻江满枫和何独生的下落,没奈找了好几天,都寻不到一丝线索,又不敢贸贸然潜回襄阳。后来记起古大钟之约,便奔来谷城,可是他到此已半个月,眼见一个月之期,已将届满,尚没有消息,不由得他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今日已是十月初一,两日内若再不见江满枫和何独生前来,估计已凶多吉少,那个古大钟因何也爽约?何况这约还是他订的。

古大钟为何不来?这个问题已在奚不群脑海中,盘桓了好几天,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知道夏讯没死,故此不来;二是夏讯显然在事先已得到讯息,否则原记面店之内,怎会有人埋伏?而报讯之人,便是古大钟。

第二个原因,奚不群自己也觉得荒谬,可是一剑三影,三位一体,断不会有人出卖朋友,而唯一知道此计划的,又只有一个古大钟,又教人不得不思疑。

奚不群希望古大钟是因为第一个理由不赴约,不希望是第二个原因,否则江满枫必死无疑。

那个姓司徒的刀客是什么人?就奚不群所知,武林中并无一个姓司徒而使刀的好手,莫非此人用假姓?

想起那人刀法之凌厉,奚不群不由后背生寒,忍不住抽出长剑,在房内练习一番。他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除非痛下苦功,或别出机杼。可是此刻,他却无此心情,只望最后两天,会有奇迹出现。

奚不群收了剑,宽衣躺下炕,可是却睡不着,双眼望着横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  ×  ×

新城酒楼的情景,跟前几天并无二样,七八成的食客,热情的店小二,仍是靠窗那个座位,店小二早已知道奚不群的脾气,他滴酒不沾,却好饮茶,因此奚不群刚坐下不久,便为他送上一壶上好的茶。

“客官,吃点什么?”

“照昨天的上!”奚不群头也不回,双眼从窗口向街上望。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不见盼望之人。

未几店小二送上点心,奚不群慢慢呷茶,无心进食。酒楼内的食客慢慢散去,又慢慢增多,眨眼已是正午时分,但奚不群却似过了三天似的。

午饭时间又过了,食客甚为疏落,小二替奚不群重新泡过一壶茶。哈腰问道:“客官,您吃不吃点东西?”

奚不群没有胃口,问道:“有什么可口的小菜?嗯,随便替我弄两个来!”

小二刚走后,奚不群目光倏地一亮,原来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人来:何独生!奚不群立即站了起来,叫道:“焦大!”

何独生见到奚不群亦忙走过来,虽然他俩都易了容,但这副面具以前都用过,是以可互认出对方来。

奚不群大声说道:“小二哥,送一副杯箸来!”他趁小二未到,便急不及待,压低声音问道:“老大怎没与你同来?”

“等下再说,先弄点吃的来。”

奚不群连忙又叫小二过来。“多弄两个小菜,一盘饺子,一碟面!”

何独生道:“再加一壶酒!”

小二去后,奚不群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素知何独生的脾气,他不说,绝无办法教他开口,可是江满枫的下落去向,对奚不群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些天来,他无日不为他担心,但偏又问不得,教他如何安下心来?

待何独生喝过一口茶,奚不群实在忍不住,道:“老焦,你好歹也得表示一下,否则教我如何吃得下?”

“说来话长,此处不宜……”

奚不群道:“那你表示一下,到底是凶是吉?”

何独生沉吟了一下,道:“凶中带吉!”

何独生抓抓腮道:“凶中带吉,到底是凶还是吉?”

“说凶么,又不太凶,说吉吧……又有凶象!”

奚不群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望能早点回客栈,问个清楚,只是还要等老古!”

“不用等他了,他不会来了!”

奚不群心头一跳,忖道:“莫非纰漏真的出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才挨到小二送上酒菜来,奚不群忙替何独生斟酒。

何独生道:“我昨晚一夜未寐,今早至今滴水未进,赶来找你,喝醉了也不打紧,今日好好睡一觉!”

奚不群苦笑道:“你千万不能醉,否则小弟岂不要急死?”

何独生微微一笑,道:“那还不赶快吃!”两人匆匆把桌上的东西扫清,奚不群付了账,带何独生到好景客栈。小二见他所等那人是个男人,反而觉得奇怪。

两人关上房门,奚不群便急不及待地问:“老大到底在哪里?快说!你再卖关子,我可要扎你一剑了!”

“他在牢狱里!”何独生甩掉靴子,斜倚在炕上,道:“我故意卖关子是要试探你的!”

奚不群怒道:“试探我什么?你以为是我出卖老大的?”

“那倒不会,这点我信得过你!”何独生正容地道:“我想知道现在你对老大的感情如何?”

奚不群怒道:“当然是一如过往!老大救了我一命,还指点我武功,收留我,你以为我是忘恩负义的人?”

何独生道:“其他的话不用再说,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那又如何?”

“这得由头说起!”何独生道:“那天我右臂中了夏讯一剑,因为伤着了血管,血流不止,其后骑马逃逸,因失血过多,竟然晕倒,跌落地上,幸而那时靠近一条小村,遇到一个好心的老爷爷,将我救回他家内,还替我医治伤口……”

奚不群截口问道:“他又是武林中人?”

“不是,他只是一个山野草药郎中,孑然一身,住在一条小村里。我在他那里住了三四天,再也忍不住,便向他告辞,悄悄再回原记面店打探消息,那掌柜在我剑下,不得不吐露真情。原来那个黑衣刀客,在当日的早上便已到他店中,要掌柜让他匿在他炕内,掌柜起初不许,但在他软硬兼施之下,最后只有应允一途。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何独生说至此,喘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由店后那道斜坡找去,坡后有一座小村,可惜问了许多人,只知道那天有两个汉子在该村买干草,除此之外,无人见过有外人出入……”

奚不群又插腔道:“那条小村我亦去问过,查不到老大的线索!”

“我不甘心,继续在附近找寻,可惜仍然一无所得,最后冒险进入襄阳城,又打听不到消息,却知夏讯已携妻儿离去,又不闻有老大被害的消息,我怕老大返回长湖竹舍,又赶回去,谁知竹舍已有了别人居住,我问不到什么,马不停蹄,又北上襄阳。

“在襄阳不但找不到老大,连那天替他工作的那两个人也找不到,最后再去原记面店,不料在半路却遇到老古!”

奚不群见他到现在才提到古大钟,不由嘘了一口气,问道:“那老匹夫有何话说?嘿嘿,谷城之约,可是他订的!”

何独生自顾自说下去:“老古告诉我,他听人说黑白海东青驾一辆用铁皮封住车厢的马车北上,便买马循迹追去,一直追到许昌,却闻人说官府要审大盗,老古好奇之下,便去凑热闹。

“不料,那所谓大盗竟是老大!他正在奇怪,谁知老大承认自己在端午节那晚,潜进石家,盗去三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奚不群已骂道:“放屁!这是冤案,端午节那天,咱们三个在长湖上泛舟吃粽,也不知多么快活自在!”

何独生瞪了他一眼,续道:“当时老古亦十分奇怪,但老大却与官府十分合作,且瞧情况,官府亦无对他动过刑,最后老大划了花押,认了供,那个县令便判他入狱两年!

“老古事后立即赶回来,本想来谷城,因为半路遇到我,所以将情况告诉我,并说他不来了,以后有机会与咱们联络云云!”

“哼,那匹夫以后还肯与咱们相见才怪!”

“他说咱们若要见他,只须到南阳城添福客栈,在店外画下暗记,他一个月内,必到客栈相会!”何独生道:“他的事暂且不谈,我沿途都在想这个问题,就是想不通,老大为何要招供!”

“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个当然了,你琢磨得出来么?”

奚不群叹息道:“这件事看来非亲自问老大不可了!老何,你肯与我去一趟许昌么?”

何独生道:“我来找你正是为此!”

“好,明早咱们便上路,也用不着胡思乱想,一切待见到老大便清楚了!” JRRznWxXTzmVPsq0GJTt9ZSVZTdGX8JmA93O5hQFL2g0PJoq6+gpxQc5PuHCr9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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