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心身二元论

当人们思考如何理解意志自由论的自由意志时，脑海中浮现的最明显的额外因素策略就涉及一种关于心灵和身体的 二元论 （这实际上就是勒内·笛卡尔的想法）。如果“心灵”或“灵魂”与身体截然不同，它就会处于物质世界之外，其活动就不会受支配物理事件的自然法则的支配。此外，如果像笛卡尔想象的那样，一个无身体的心灵或灵魂可以通过影响大脑而与物质世界互动，那么心灵或灵魂将是意志自由论者解释自由选择所需的“额外因素”。凡是不能完全用大脑或身体的活动来解释的东西，都可以用心灵或灵魂的活动来解释。

要让这种对自由意志问题的二元论解决方案发挥作用，物理世界就必须合作，允许自然界中有一点非决定论，也许是在大脑中。量子跃迁或大脑中其他未被决定的事件本身可能不等于自由选择。但大脑中未被决定的事件可能会在自然界中提供“回旋余地”或“因果差距”，而通过这些东西，某个额外因素，比如非物质性的心灵或灵魂，可能会干预物理世界，从而对物理事件产生影响。

因此，从二元论进路来探究自由意志的人们可以在一种有条件的形式上接受非决定论条件：他们可以说，即使所有过去的 物理 环境都保持不变（因为物理环境就是受自然法则支配的那种环境），自由行动者也能选择或者以其他方式选择。但是，行动者的心灵或灵魂的活动将不属于物理环境，也不受自然法则支配；一种非物质性的心灵或灵魂的活动可以说明为什么做出了一种选择而不是另一种选择。因此，自由选择将不再是任意的、随机的或无法阐明的；如果你只是描述物理世界的话，自由选择也不会是完全通过机遇或运气发生的，尽管看起来是这样。

这种对自由意志问题的二元论解决方案自古以来一直都很诱人，现在仍然如此。许多人往往会自然地认为心身二元论是解决自由意志问题的明显办法，也许是唯一的办法。因此，理解如下问题就很重要：为什么许多哲学家认为，确认一种关于心灵和身体的二元论本身并不会解决第四章所讨论的关于意志自由论的问题？让我们暂时不考虑人们通常对笛卡尔的那种“相互作用论”的心身二元论所提出的哲学关切：一个非物质性的心灵如何作用于一个物理身体？心灵在哪里作用于身体？心灵的干预是否违背了自然法则？若违背的话，是如何违背的？不管心身二元论可能会产生什么样的问题，我们感兴趣的是，诉诸心身二元论本身不会解决我们一直在考虑的非决定论所带来的关于自由意志的问题。

要明白何以如此，可以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自由选择（比如莫莉选择加入达拉斯的律师事务所，迈克选择去夏威夷度假，约翰选择迟到）不是由行动者大脑中先前的 物理 活动决定的，那么它是由行动者的心灵或灵魂的先前的 心理 活动决定的吗？对自由意志持有意志自由论立场的二元论者必须回答说，意志自由论意义上的自由选择不可能是由一种无身体的心灵或灵魂的先前活动决定的，正如自由选择不可能是由身体的先前的物理活动决定的。因为，无论以哪一种方式，决定论都会排除采取与之前不同的行为的可能性，因此也就排除了意志自由论的自由意志。如果上帝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已经使得我们 心灵 的活动和影响也是被决定的，那么我们就不可能碰巧因为我们的心灵与我们的身体是分离的，而 在自由意志方面 有更好的表现。

但是，如果由心灵来决定并不比由身体来决定更可接受，那么想要捍卫意志自由论的二元论者就不能仅仅说，在过去所有的 物理 状况都相同的情况下，莫莉（或者迈克或约翰）本来就可以做出选择，或者本来就可以做出其他选择。二元论者还必须说，在过去所有的物理状况 以及心理状况 都相同的情况下，自由行动者本来就可以做出选择，或者本来就可以做出其他选择。如果二元论者不说这一点，他们就无法真正避免决定论。但是，如果二元论者这么说，那么所有关于非决定论条件的原始问题都会回来困扰他们。如果所有同样的先前想法、推理和其他心理（以及物理）状况实际上促使莫莉倾向于选择达拉斯的律师事务所，而在这种情况下她选择了奥斯汀的律师事务所，那么她加入奥斯汀的律师事务所的选择，若是来自一个无身体的心灵或灵魂，就会像是来自一个有身体的人一样，完全是无理性的、无法阐明的和任意的。如果约翰甲和约翰乙直到他们做出选择的那个时刻为止具有完全一样的心理（以及物理）历史，但可能已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么米利的问题就会困扰我们：“除了运气，还有什么能说明他们在选择方面的差异——为什么约翰甲没有克服诱惑，而约翰乙却克服了？”

由于诸如此类的原因，将行动者的思想和慎思置于一个无身体的心灵或灵魂中并不能解决关于未被决定的自由意志的问题。二元论只是将这些问题转移到另一个层面，即从物理领域转移到心理领域。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像西蒙·布莱克本这样的意志自由论的批评者会说：“对自由意志的二元论探讨犯了一个根本的哲学错误。它看到一个问题，并试图通过将另一种‘东西’[进行控制的灵魂]扔进竞技场来解决它。但它忘了问那个新‘东西’如何能够逃脱困扰日常事物的问题……如果我们不能理解人类[在意志自由论的意义上]是如何自由的，我们也不能理解[一个无身体的心灵]是如何自由的。” ^（15） 当然，布莱克本的评论并不意味着二元论必然是错误的。但它确实意味着，诉诸与身体相分离的心灵或灵魂本身，并不像有些人所相信的那样能够解决自由意志问题。

在这一点上，二元论者可能会诉诸难以理解的事物。他们可能会说：“我们不太了解无身体的心灵或灵魂实体，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运作的。”“我们怎么能确定一个非物质性的心灵不可能做出未被决定的选择，而这些选择并不只是随机的、任意的、反复无常的、无法阐明的？”说得不错。我们不知道。但是，如果二元论者依赖于这种回应而不做更多的事情，那么他们只是确认对意志自由论的自由意志理论的最常见的批评——若不最终诉诸某种神秘的东西，你就无法理解意志自由论的自由意志。20世纪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就说过一些与这一点相关的话，他说，“以神秘的东西为代价，你可以得到任何东西”，尽管我们也可以补充一句，用伯特兰·罗素的话来说，你太容易得到它了——通过偷窃而不是诚实的劳动来获得它。 maL4JwMsR8QPANCpDQlI7ngSDb7CbbN6aJvWevirlWopQsY32xdCaeUjJ9LdLO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