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图3-1
不知当你看到图3-1左边的“性”“雪”二字时会作何感想？如果你在了解到作者及其所获得的赞誉之后，认为自己的不适是境界不及的缘故，那是大可不必的。
这两个字在结构上并无奇怪之处，但其书写者显然不觉得笔画本身应有特定的、规整的形貌。他让笔毫一直处于粗莽、偶然、不受规训的状态，就像手握蘸水的布团在黑板上画线一样，除了大致的位置、长短、粗细稍被把控，其余方面几乎是随机呈现，以致每个笔画都没有自己的定准，每一处起止都留下了不同的毛糙。
在此，笔画确属“偶然膨胀”的线。作者虽用了毛笔，但并没有发挥这一工具的性能，仿佛是有了汽车却用马拉之，自己只坐在车里控制一下方向盘。
有人称这样的笔画“像一条翻滚的烂草绳”（潘伯鹰语），但也有人说这样的字“点画沉厚朴拙，转折遒劲浑圆”，“特别注重气势的完整自然和结构的雄强奇逸，不拘泥于起止转折等细节的准确和规矩，所以能显得大气磅礴，苍老生辣”。
这两种评价体现的是何等不同的书法观念。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比这差异更大的两种审美眼光了。
不难推断，认同是“烂草绳”的人，他心里一定觉得书法的笔画应该被精心塑形，脱离了规矩的个性就是在挑战艺术的底线；觉得“大气磅礴”的人，他心里一定觉得书法的元件是线条，线条是情感的直抒和运动的迹化，书者的个性不应受规矩的束缚。
从“不拘泥细节”“完整自然”这样的说法也可以窥知，对于这类评价者而言，造型细节就是笔画的非本质的部分，用多少心思去处理、处理成什么样，都是自由的，都是个性的选择，字的艺术与否并不在塑不塑形。而且，在他们眼中，宋高宗和赵孟頫的笔画也只是线条的一种而已，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这种细腻的造型细节和那种“偶然膨胀”的奇形怪状同样是线条的非本质的附属品。
有些“线条派”人士还会认为，左边的“性”“雪”二字线条质量极高，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而宋高宗和赵孟頫的写法则是软媚的、保守的，也是较低层次、迎合大众审美的，追随这种写法是没有前途的。但你若问他：高质量的线条有什么共同特征呢？写出它又需要哪些技法呢？某个写在危房墙上的“拆”字是不是线条质量也很高？他又很难说清，最后的答案只能是：高质量线条的共同特征就是让他觉得质量很高，至于技法是什么，则难以言传，无有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