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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凭这四个字例，恐怕还不足以攻破深沟高垒的“线条”观念。因为有人会觉得，像这么“几何”的、规整的写法应该是少见的，书法里出现更多的还是各种形状难辨的、粗细随性的、修长洒脱的、连绵萦绕的笔触，就算点、撇、提可能不是线，那长横、长竖、横折弯钩之类的呢？它们应该算是楷、行书里的线条吧？就算它们也有形状，那草书总该是线条的艺术吧？
形成这种印象一定有多方面的原因，比如听了太多三句话不离“线条”的讲座，看了太多现当代人误用“画线”方法写的字等等，种种原因我们在上一章已经分析过。但是无论从“书法的艺术语言”上去想，还是从古代的典范级作品来看，书法若要保持它的艺术性，就不会在元件的性质上存在杂驳。只不过要把这种一贯性说明白，就不得不从楷书看起，在看楷书时也要以最显见的例子为起点，再将这种确凿性推及其他。
如果已经认可“之”和“公”的点、提、撇、捺均不是线条，那么按着一种逻辑继续观察，楷书的其他笔画也都不会是线条，这个逻辑就是：凡是轮廓有致、不算线条的东西在被略微拉长、压窄或者简单扭曲之后，它依然还是轮廓有致、不算线条的东西。依此，我们就能从观念上将斜点和长点、竖点等各种点打通，将短撇和长撇、竖撇等各种撇打通，将长短不同的横、长短不同的竖打通。
因为楷书笔画中最使人犹疑的还是长横、长竖，所以下面就通过图2-5的几个字例来说明它们如何不是线条。
图2-5
首先由褚遂良的“羊”字可见（它有两个短横和一个长横），长横在形态塑造上其实会比短横有更多细节。你可以把它看成由一个接近水平的提和一个较短的横衔接而成，也可以把它大略地看作一个中段被压窄了的平行四边形。
钟繇的“书”字如同一个展览柜，把长长短短几种横（包括横折的横）一齐呈现出来。它一方面说明横画不能被绝对地分成长短两种，同时也可以证明“长笔画是线”的观念并不符合实际，因为既然横画如此多样，我们就无法以某一尺寸为标准，把长于它的称为线条，把短于它的看作形状。而同样的道理也能从这四个字里的各种竖画得出。
总之，在把相对较短的笔画塑造成和看成形状的同时，绝对没有理由不这么对待相对较长的笔画，若不如此，整个字就无法在审美上统一，艺术性也就谈不上了。
现在可以试试把图2-6这些双勾出来的横和竖逐一在字例中找出来。这如同一种锻炼眼力的小游戏，它有助于提高对笔法的敏感度。
图2-6
像这样用“双勾”的眼光审视四个字里的各种横与竖，就更能感知它们造型的独特和细节的精准。这种方法和道理与前面所举的点、提、撇、捺并无不同。
以上这些元件的性质既然是一致的，那么楷书里的竖撇、斜钩、竖弯钩等其余笔画如何不是线条也就不需赘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