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牧宇: 如何理解“戏精”?
“戏精”在生活中从不缺“戏”,他们擅长吸引他人,又擅长惹周围人反感。他们常常小题大做,夸张而不合时宜地表达情绪。心理学家斯科特·弗兰科尔瓦斯基(Scott Frankowski)的研究发现,“爱演”也是一种人格特质,且与以下3方面的因素紧密关联:第一,人际操纵性,指操纵者希望通过影响他人的行为来服务于自己的目的,例如从他人身上获得想要的关注、同情、表扬或肯定;第二,冲动讲话,俗称口无遮拦;第三,坚信自己是外部环境的受害者,受尽了委屈。
“戏精”人格的产生与其他人格一样,成长环境与童年经历是主要因素。童年创伤、父母忽视、家庭混乱等都有可能诱导孩子以“加戏”的方式抒发情绪,博取他人的关注。
您怎么看待“戏精”?一个人如何在不招致他人反感的前提下给自己“加戏”?而在生活中,我们该如何应对“戏精”呢?
杜骏飞: 一般来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表演人格。按照拟剧论(dramaturgical theory)的说法,社会是一个大舞台,每个人都是舞台上的表演者,他们关心如何在他人面前塑造自己能被人接受的形象。
不过,即便如此,“戏精”人格也走得更远,也更极端。普通人是想演,“戏精”是善演,而且演过了;普通人想演自身,“戏精”则想要操控他人。
假如“戏精”这种人格特质是一个可测评的操作概念,那么,大部分成年人早已在各自的指标上被塑造成形。心理学家说成长经历是主要因素。不错,童年家庭境遇有可能诱导孩子走向夸张的扮演,但我认为,次级群体,尤其是校园环境和青少年社交对一个人的心理成长也非常重要。广义地说,社会文化、风俗民情也有极大的塑造作用。
人在恐慌的、虚伪的、短缺的、威权的、恶意的环境下,更容易滋生“戏精”人格。反之,人在安宁的、诚挚的、丰饶的、民主的、善意的环境下,则少见如此。顺便说一句,这是“孟母三迁”的道理所在,环境是更重要的养成。
一个引申的结论:出身还是有一定的决定性的,那些超越 出身环境 的人,只是因为他们成功地抗拒了出身的负面影响。
回到你关心的话题,如果有人是在一个“戏精”成风的文化里生存,那他要么会飞快地习得陋习,要么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感到艰于呼吸。遇到“戏精”的环境确属不幸。你感到不舒服或不适应,而他们试图控制环境,向低处左右你。上佳选择当然是远离他们,避而不见,或老死不相往来;中策则要求你有起码的免疫力,面对“戏精”的表演能做到无动于衷;倘若再不行,你就要对“戏精”有警戒心,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
如果要为“戏精”做一点辩解,我以为,有相当数量那样的人不是要出人头地、损人利己,而只是想讨好他人。
勒庞在《乌合之众》里说,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这其实是“戏精”们从小到大对过度的“印象管理”孜孜以求的主因。即使内心对要扮演的角色、出演的剧情不以为然,但依然试图以此来讨好环境。
因此,他们会给自己定下无数“人设”的目标,去扮演那个原本不存在的人,甚至扮演他不喜欢的人。稍不留神,“戏精”便滑向强作欢笑、弄巧成拙、弄假成真。例如,为了证明自己,他们会装富、造假高学历,故作爱国或激进、厌世或佛系,假作热爱加班、思想先进,会用PS工具环游世界各地。
我常说,人最好的特征是 质朴清健 。这里,有一个人格修炼的前提:诚实、认真地做自己。
心理治疗师罗伊·马丁纳(Roy Martina)说:“我生命里最大的突破之一,就是我不再为别人对我的看法而担忧。此后,我真的能自由地去做我认为对自己最好的事。我们只有在不需要外来的赞许时,才会变得自由。”
倘若真能如此,我们当然能拥有更好的性情和人品。那时,我们也将远离“戏精”,成为真正的自己。
2019年2月15日问答,杜课811期
原题:戏精之谜
素昧平生: 真实地做自己,不活在他人的期待里。
墨彬非墨: “质朴清健”,很有嚼头。在大学里、在单位里,看着或大或小的“戏精”演绎自己的人生,向往却又觉得虚假。拒而远之,被说奇葩怪诞;曲意逢迎,又觉虚假反胃。总以为人活着,不论年龄,总是要有一个理由,一个强于生活环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