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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高祖上

隋大业十三年,高祖为太原留守,领晋阳宫监。时炀帝南游江/都,天下盗贼起。高祖子世民、知隋必亡,阴结豪杰,谋举大事,惧高祖不听,与副监裴寂谋。

寂因选晋阳宫人私事高祖,乃以大事告之。世民因亦入白其事。五月,以诈杀副留守王威、高君雅,遂起兵,遣刘文静使突厥,约连和。

臣祖禹曰:匹夫欲自立于乡党,犹不可不自重也,况欲图王业、举大事,而可以不正启之乎?太宗陷父于罪,而胁之以起兵,高祖昵裴寂之邪,受其宫女而不辞;又称臣于突厥,倚以为助,何以示后世矣!夫创业之君,其子孙则而象之;如影响之应形声,尤不可不慎举也。

是以,唐世人主无正家之法,戎狄多猾夏之乱,盖高祖以此始也。或曰:太宗苟不为此,则高祖或终不从,而突厥将为后患。二者权以济事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王者,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太宗恐高祖之不从,惧突厥之为患,终守臣节可也。岂有胁父臣虏以得天下而可为欤?此而可为,则亦无所不至矣。惜乎太宗有济世之志,拨乱之才,而不知义也。

高祖使建成、世民将兵击西河郡,攻拔之。

执郡丞高德儒,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

遂斩之。自余不戮一人,秋毫无犯。

臣祖禹曰:“昔武王克商,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式商容之闾。戮蜚廉、恶来于海隅。显善除恶,如恐不及,何哉?使民知向方,示以征伐之本意也。故海内莫不革心易虑,以听上之所为,去商之污俗,被周之美化,如水之走下。草之从风也。”太宗始起兵而戮一佞人,民知所好恶矣。如是,则谁不欲为忠而不为佞,宜其成王业之速也。德儒佞于隋而戮于唐,为佞者果何利哉?

高祖以书招李密,密自恃兵强,欲为盟主。

复书曰:“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执子婴于咸阳,殪商辛于牧野。”

高祖得书曰:“密妄自矜大,非折简可致。若遽绝之,乃是更生一敌。不如卑辞推奖,以骄其志。”

复书曰:“天生烝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鳞附翼。惟弟早膺图簏,以宁兆庶。宗盟之长,属籍见容,复封于唐,斯荣足矣。”

密得书甚喜,曰:“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

臣祖禹曰:晋文公谲而不正,孔子讥之。当是时,李密方围洛邑,高祖乘虚席卷入关。密进则前有太原之敌,后有东都之师,是以聚兵洛口而不能西,其势亦可见矣。然则,高祖何赖于密而招之以纳侮?及其自欲为盟主也,又何惮于密而骄之以行诈哉?且始举义兵而劝进于叛人,非所以为名也。臣以为此非太宗、刘文静之谋,必出于高祖与裴寂之徒怯惧之计,得已而不已者也。

武德元年三月,隋恭帝诏以唐王为相国,加九锡。

王谓僚属曰:“此謟谀者所为耳。孤秉大政,而自加宠锡,可乎?必若循魏晋之迹,彼皆繁文伪饰,欺天罔人。考其实,不及五霸,而求名欲过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窃亦耻之。”

或曰:“历代所行,亦何可废?”

王曰:“尧、舜、汤、武,各因其时,取与异道,皆推其至诚,以应天顺人。未闻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禅也。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为;若其无知,孤自尊而饰让,平生素心所不为也。”

但改丞相府为相国府,其九锡殊礼,皆归之有司。

臣祖禹曰:魏晋之君,欺孤蔑寡,以夺天位。考其实,无异于寒浞、王莽。王必欲效唐虞之文,后世因袭而莫之改,其君臣皆不以为羞也。惟唐高祖知其出于謟谀者所为,故繁文伪饰,有所不行,亦可谓不自欺者矣。然以兵取而必为之文曰:“受禅于隋”,是亦未免袭衰世之迹也。虽不能正其名实如三代之王,而优于晋魏则远矣。

五月,诏曰:“近世以来,时运迁革,前代亲族,莫不诛夷。兴亡之故,岂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积等子孙,并付所司,量才选用。”

臣祖禹曰:诗曰:“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武王数纣曰:“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故致讨焉。诛其罪人之身而立其子,天下之公义也,况其父兄宗族乎?

自晋、魏以来,强臣篡夺,除君之族而代其位,以非道得之,亦以非道失之,易姓之祸,如循一轨。传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信矣。唐高祖始即位,而录隋之子孙,由汉以来,最为忠厚,其享国长世,宜哉!

万年县法曹孙伏伽上表,以为:“隋以恶闻其过,亡天下,宜易其覆辙,务尽下情。人君言动,不可不慎。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献鹞雏者,又百戏散乐,亡国淫/声。近太常于民间借妇女裙襦以充妓衣,拟五月五日元武门游戏。非所以为子孙法也。”又言:“太子、诸王参僚,宜谨择其人。”帝省表,大悦,下诏褒称,擢为治书御史,赐帛三百匹,颁示远近。

臣祖禹曰:国将兴,必赏谏臣;国将亡,必杀谏臣。故谏而受赏者,兴之祥也;谏而被杀者,亡之兆也。

天下如人之一身,夫身必气血周流,无所壅底,而后能存焉。谏者使下情得以上通,上意得以下达,如气血之周流于一身也。故言路开则治,言路塞则乱,治乱者系乎言路而已。高祖鉴隋之所以亡,王业初基,庶事草创,而首辟言路,以通下情,可谓知所先务矣。

是以海内闻风,如热者之得濯,废者之得起,民知上之忧己,而疾痛将有所赴诉也。唐室之兴,不亦宜乎?

十一月,徐世 降,赐姓李氏。

臣祖禹曰:古者天子建国,赐姓命氏。姓氏所以别其族类之所出也。自三代之衰,称姓者或以国,或以族,或以地,或以官,子孙各本于其祖,不可改也。

汉高祖赐娄敬姓为刘,鄙陋无稽。而唐世人主遂以为法,非其亲者,附之属籍,或加于盗贼强寇,以逆族异类为同宗。然则古之赐姓者别之,而后之赐姓者乱之也。夫惟天亲不可以人为而强欲同之,岂理者乎?上渎其姓,下忘其祖,非先王之制,不可为后世法也。

二年闰二月,隋宇文士及、封德彝来降。帝与士及有旧,时士及妹为昭仪,由是授上仪同。帝以封德彝隋室旧臣,而謟巧不忠,深诮责之,罢遣就舍。德彝以秘策干帝,帝悦,寻拜内史舍人,俄迁侍郎。

臣祖禹曰:高祖以女宠进士及,责德彝之謟巧,既斥之矣,复悦其计策而骤用之。甚矣,佞人之难远也!

自古君子易疏,小人易亲。盖君子难于进而果于退,小人不耻于自售而戚于不见知,其进也无所不至,人君一为所惑,不能自解,鲜有不至祸败者也。

三年五月,晋州人吉善行自言于羊角山见白衣老父,谓善行曰:“为我语唐天子:吾为老君,吾,而祖也。”诏于其地立庙。

臣祖禹曰:商祖契,周祖后稷,皆本其功德所起,不可诬也。唐之出于老子,由妖人之言,而謟谀者附会之。

高祖启其原,高宗、明皇扇其风,又用方士诡诞之说,跻老子于上帝,卑天诬祖,悖道甚矣。

与王莽称王子乔为皇祖叔父,何以异哉?

四年十月,赵郡王孝恭、李靖围江陵,萧铣降。帝数之,铣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铣无天命,故至此。若以为罪,无所逃死。”竟斩于都市。

臣祖禹曰:萧铣故梁子孙,屯难之世,民思其主。铣因隋乱,保据荆楚,欲复其考之业,虽僭大号,非唐之叛臣也。唐师伐而取其地,执其主,亦足矣。而铣以百姓之故,不忍固守而降,完府库、奉图籍,而归之唐。然则唐初割据之主,铣最无罪,高祖诛之,淫刑甚矣。我太祖、太宗削平四方僭伪之国,系累其主,致之阙下。虽无道如刘 ,拒命如继元,穷天下之力而后取之,不诛一人,皆死牖下,自三代以来,未之有也。此所以祈天永命者欤!

五年,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共倾秦王世民,引树党友。中允王圭、洗马魏征说太子曰:“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以年长,位居东宫,无大功以镇服海内。今刘黑闼散亡之余,众不满万,资粮匮乏,以大军临之,势如拉朽。殿下宜自击之,以取功名,因结纳山东豪杰,庶可自安。”太子乃请行,帝许之。

臣祖禹曰:立子以长,不以有功;以德,不以有众,古之道也。晋献公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里克入而谏君,出见太子而勉之以孝。君子曰:“善处父子之间矣。”

王、魏以辅导东宫为职,当劝建成以孝于高祖,友于秦王,则储位安矣。秦王有定天下之功,高祖苟欲立之,能为泰伯,不亦善乎?且建成既为太子,则国其国也,安在于有功?乃使之击贼以立威,结豪杰以自助,是导之以争也,祸乱何从而息乎?夫以王、魏之贤,其为建成谋犹如此,况庸人乎? 7S3G1+yHqwMupQd0iCOBzmLZ5lZ/CNCIA4YtY6sGcYWQf2P0xu9WFYBlHpF2uy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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