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平原可真没想到,会有人向巴图卖好讨乖通风报信,更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很快就被巴图发觉了。他把药材收上来之后存放在延年堂的库房里,还当万事大吉,打算今夜就回客栈。
古平原正在和大掌柜告辞,忽然有个药铺伙计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大掌柜,我方才到前街的那家同行去串货,不知怎的来了一批人,如狼似虎般就开始搜店。听那意思,家家药铺都在搜检之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跑回来报信。”
几个人都大吃一惊,古平原向大掌柜使了个眼色,大掌柜连忙问道:“你知不知道搜店的是什么人?”
“他们拿的是王府的牌子,奇怪的是没穿官服,都是一身下人打扮。”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大掌柜六神无主,但毕竟还记得把伙计叫了出去,然后慌里慌张地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必是巴图发觉茅尾草被人收走了,要是从我这儿搜出药材,一家老小就全完了。”
古平原心里也发慌,但他毕竟还能强自镇静。见大掌柜已是失了方寸,干脆只和乔松年商量。
几日相处下来,古平原慢慢知道,原来乔松年身上尚有秀才功名。只是乡试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中,祁县老家重商轻文,他家里又贫,一心只想读书,弄得家里连隔夜粮都没有,要四处去借,时间长了妻子四邻都没有好脸色。后来亲戚托人替他到悬济堂找了份伙计差事,他却自觉与整日钱眼里打交道的生意人难以相处,他既如此,也就没有几个人愿意搭理他。
古平原却发觉此人谈吐间志气不小,遇事也颇沉稳,于是倾心结交,短短数日里两人已然有了些交情。当下二人匆匆商议几句,其实也没个结果,但是都觉得把药材再放在药铺仓库里,无疑是坐以待毙。
“大掌柜放心,要是真有个万一,我绝不说出您就是了!”匆忙间雇了两辆大车,把药材装车之后,古平原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掌柜心里暗暗称赞古平原是条汉子,这么危急的时候还不忘有此交代。
古平原和乔松年一前一后赶着两辆牛车,往延年堂西边的大街上走,因为他们方才听小伙计说了,搜药铺的人是打东边来的,往西走或许能避开。可是越走越多老百姓议论,都在说王府的人进各家各户搜检的事情。
“古老板,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看样子巴图的人兵分几路,就在这城里来回搜检。这样下去当街撞到就麻烦了,还是得找地方把药材藏起来才行。”乔松年着急道。
“既要藏得住,又要对方肯让我们藏,这真是难煞人。”情势间不容发,古平原一时也无法可想。
突然听得前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古平原忙抬头向巷口望去,就见一队士兵排列整齐,大踏步走了过去。
“唉,要是军队也来插上一脚,那就更不好办了。”
“古老板不用怕。”乔松年不是第一次来巴彦勒格,对此倒是略知一二,“现在是未时,这是城里的守军出城操练,返回大营。跟咱们的事儿不沾边。”
他说不沾边,古平原听了却是眼前一亮:“你说什么,城里有大营?”
“有啊,驻军大营就在附近,离此不远。”
古平原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当年初到沈水大营时的情形。那时初来乍到,老犯人欺负新犯人,什么苦活累活都派给自己干,马无夜草不肥,一夜要添三遍草料。关外数九寒天,就为半夜起来添草料,自己几次差点冻死。
“有了!”古平原一拍掌,倒把乔松年吓了一跳。
“咱们就把这两大车的药藏在军营。”古平原双目放出光来。
“啊?!”乔松年一咧嘴,“那能行吗,军队和巴图是一伙的,咱们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古平原嘴角牵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我打算来个瞒天过海,用这两车茅尾草冒充军马的草料,送到军营的马号去。只要能拖上一两天,咱们再想办法把它弄出来。”
乔松年说得没错,再往前走过一条街,在城根底下就是驻军的大营,远远就看见刀枪剑戟幡、虎豹鹰狼旗,辕门、刁斗更是高高矗立。古平原自称是送草料的生意人,大摇大摆往里闯,守门的士兵见他们拉的都是草,用枪往里扎了几下,看草车里没有别的东西,稍微盘问两句就放他们进去了。
那边厢,老齐头与刘黑塔在客栈里等得是望眼欲穿,眼巴巴地盼着古平原回来,可一等不回来,二等还是不见人影。他们可不知道古平原是到外面收药去了,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急得心里发慌,面上又不能露出来,还要整天演戏让别人以为古平原还在房中养病。这一下可把二人害苦了,特别是刘黑塔这个直肠子人,几天下来,度日如年,嘴边起了一圈大泡。
就在刘黑塔实在忍无可忍要发脾气的时候,客栈老板笑呵呵地引着一个本地大夫来了。
“刘老板,这古老板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好。我从王府请了一位圣手神医,请他给古老板看看病吧。”
刘黑塔这几天憋得难受,没开口先瞪了客栈老板一眼,把他看得一愣,心说这大个子可真奇怪,我找大夫给他这边的人瞧病,他怎么反倒像我要给谁下毒似的。
“不行!”刘黑塔瓮声瓮气地说,“古大哥要避风,谁也不能进去!”
“这……这是大夫!”
“大夫也不行!”刘黑塔把住楼梯就是不让客栈老板带人上二楼。
客栈老板看他这个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古平原跑了?”
“不行,我说什么都要进房里看看。你们住在我这儿,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的店还开不开了!”客栈老板抓住这个理由就要往上闯。
刘黑塔哪能让他闯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轻轻往后一推,其实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就见客栈老板“噔噔噔”倒退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尖都撞歪了。
“好哇,你敢打人!”
“打你是轻的!谁要是敢搅了古大哥养病,老子就不客气了!”刘黑塔没好气道。
早有人飞报老齐头,老齐头赶了过来,不住解劝着。可是客栈老板心里起了疑,气急败坏撂下一句话往外就走,“你们等着,我找官差来!”
“你看看,有话慢慢说嘛。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老齐头气得胸口鼓鼓的,实在没辙了,双眼望天不住默祷,“古老板啊古老板,你到底去哪儿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天可就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