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同治……”恭亲王一手支额,眉间紧锁,嘴里低念着刚刚从宫中遵懿旨领来的新皇帝的年号,许久方长长吐了口气,抬目四望。
“你们倒说说看,西边的定这同治二字为年号到底有何深意?”
能进到恭王府小花厅与之共机密的自然都是恭王的亲信嫡系。
左手边第一位须发皆白,形容消瘦的老者便是东阁大学士桂良,他是恭亲王的岳丈,一向与恭亲王在朝中遥相呼应,二十年来人人知道他是自己女婿的不二智囊,只是这几年老病侵寻,已不复当年精神。
右手边第一位是工部尚书兼内务府大臣文祥,近五六年已然隐隐取代桂良,成为恭王最为倚重的左右手,此人在朝中素有贤名,是先帝从工部小吏中简拔出来的人才。
左手边第二位却空着,对面坐的是刚刚升任兵部尚书的曹毓瑛,他在除肃顺时立下了头等大功,若不是他以军机章京的身份从中打探策应,恭亲王与慈禧绝不可能对肃顺一党做到知己知彼,事事占了先机,所以新皇登基之后,曹毓瑛是第一个得到酬报红起来的汉官大员。
恭亲王先将征询的眼光看向桂良,桂良皱着眉刚要开口说话,风过喉头便是一阵大咳,两旁侍女忙赶过去敲背递茶,桂良闭眼在座中连连摆手。
恭亲王无声地叹了口气,再看文祥,文祥正襟危坐,双手扶膝思索良久道:“王爷,依我看来,所谓同治,自然是因为新皇年幼,所以求天下百官齐心协力,共同辅佐新君之意。”
文祥话还没有说完,曹毓瑛已经在摇头,一待语毕,便叫着文祥的号道:“博川兄,你真是忠厚君子。这分明是两宫同治之意,西边的素来不满自己不是大清门里抬进来的正宫,这个年号不过是她自抬身价罢了。她的心思有什么难猜,无非是要在字面上把自己与东边的身份拉平罢了。”
“这……”文祥对违反祖制的垂帘听政本就不满,奈何这是恭亲王与慈禧皇太后当初达成的一笔交易,以垂帘听政换取恭亲王入军机执掌国政,所以他一肚子的话说不出,眼下听“西边的”又是这么个心思,更觉非国家之福,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你说两宫同治,可方才两宫太后召我入宫,要封我为摄政王,食亲王双俸。并按照我的建议设了总理衙门,全权处理对外交涉事务。”恭亲王忽然突兀地来了一句,说的虽是喜事,面上却并无笑容。
这话一出口自然是满座皆惊,曹毓英先道喜:“恭喜王爷,自我大清入关以来,得此王爵尊号的……”他话才说了半句,就知道不妙,下半截咽回了肚中。
“只有一个多尔衮,与我目前的身份处境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扶持幼主,又都有一个擅于权术的皇太后压在上头,嘿嘿,明明白白的前车之鉴,真是下场堪忧啊。”恭亲王替他把话补全了,今天他自宫中回来,整天愀然不乐,为的就是心中隐隐怕重蹈了多尔衮的覆辙。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都不敢接口,厅中立时一片默然。
“依我说,这个摄政王的尊号王爷一定要辞掉!”桂良沉吟良久,忽然斩钉截铁地说,“我大清开国时民间曾有谶语,说是大清朝兴于孤儿寡母摄政王,亦将亡于孤儿寡母摄政王,这兴于孤儿寡母摄政王,说的自然是顺治爷、孝庄皇太后与多尔衮了。当年太宗皇帝驾崩,留下了这么一个局面,其后果然是八旗进了山海关,得了这万里江山。然而这亡于孤儿寡母摄政王,眼下……”
不必桂良把话说明白,人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下小皇帝正坐在紫禁城的九龙宝座上,他的寡母慈禧太后权欲极重,如果再加上一个摄政王……联想到如今东南半壁的糜烂局面,几个人同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恭亲王也愣了良久,刚想开口追问,就见花厅的帘子一挑,一人轻裘缓带,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大笑道:“嗬,好么,军机大臣一共六位,眼下就有五个在此,王爷的小花厅干脆换个牌子叫军机处倒是更贴切些。”
来的是户部尚书宝鋆,他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经通报就进入恭王府的人,素来与恭王不拘礼数,也是恭亲王最为倚重的心腹。见他来了,恭亲王愁怀一去,也笑道:“来晚了,还敢胡言乱语,一会儿定要罚你几杯。”
“罚得,罚得。”宝鋆满不在乎地坐下,“内务府那个老赵方才来跟我打擂台,说是御花园里的几处亭子园景该修了,没二三十万下不来。我说放屁,修亭子又不是重盖,字画模糊了找匠人描一描,连梁柱都不换一根,还敢要二三十万,我只给你五千两。”
“他怎么说?”曹毓瑛感兴趣地问。
“还能怎么说。”宝鋆满脸不屑,“无非是念叨宫里的事情难办,伸手要钱的主儿太多,五千两还不够塞牙缝。磨来磨去,我给了一万两打发走了。”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文祥可是大大皱眉,他管着内务府。
“还用说,你是出了名的铁门闩,连行宫铺路的石子你都要筛一遍,要是和你说了,这事儿连内务府的门儿都出不去。”宝鋆是个浑身机括一按就动的机灵人,三言两语解说明白。
恭亲王不由得沉了脸:“这么说是绕开了内务府的掌钥大臣,直接由宫里发的话?”
“听老赵说是西边的派小安子传的话。”
“现在各处战事吃紧,军机处刚接到奏报,伪梁酋张日宇由秦西进入燕门,意图与当地叛乱结盟壮大,各地求救兵、求粮饷的奏折每日雪片样飞来,军机处捉襟见肘,你那里倒好大大方方给出去一万两。”文祥气急之下,不由得有些迁怒宝鋆。
宝鋆脸皮最厚,只当没听见,却向着恭亲王说道:“王爷,说到钱,我带了个人来见你。”
恭王一怔,他在私邸会议时除了在座的几位,从不见外人,宝鋆不是不知道,怎么触这个忌讳?想着不由得问道:“是哪个衙门的?”
宝鋆嘻嘻一笑:“哪个衙门的也不是,别看穿着官服,其实是个捞钱的好角色。”
一句话把恭亲王说糊涂了,“你这是卖的什么药?”
“专治穷病的药。”宝鋆一本正经地说,“怎么样?王爷要不要见一见?”
“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恭亲王心里倒是起了一丝好奇。
王爷说传见,不多时帘门一挑,一个人头戴青金石的顶子,身穿四品雪雁补服,进来之后几步走到厅堂正中,跪倒叩头:“直隶候补道李万堂参见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清朝的制度亲王体制尊贵,号称“礼绝百僚”,因此恭亲王只是在座上将手虚抬一下,“贵道请起,看座。”
等李万堂坐下,侍女奉上香茶之后,恭亲王再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四十开外的年纪,面白微须,一双眼炯炯有神,算得上是器宇不凡,特别是满屋都是一二品的红顶子大员,他以四品官杂处其间竟不卑不亢丝毫不显局促。
“王爷不必看了,他这个官是花钱捐来的,若论起来,他其实是京商的首领,前门铺子差不多一半是他家的产业。”宝鋆一语道破来人身份。
恭亲王素来不与百姓打交道,在座的其他人可都是听得一惊,曹毓瑛先就问道:“阁下莫非是号称李半城的李家?”
“不敢,京城是天子脚下,什么人敢当此等绰号,那都是市井小民浑叫的。若说在下多开了几间铺子不假,也都是有赖天子贤明,各位大人庇佑,京城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生意这才能做得下去。同行给面子,让我管理京商会馆,也不过是多点操心罢了,谈不上首领二字。”李万堂在座中一躬身答道。
“你很晓事,话说得也得体。”恭亲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只是不知为何宝鋆要带个商人来见自己。
宝鋆却道:“老李莫要过谦了,京商确是以你马首是瞻嘛。”
宝鋆顿一顿,接着道:“王爷,现在天下大势没人比王爷看得清楚,洋人再加上逆匪,其实是个天下大乱的局面,要想收拾这个烂摊子,没有钱怎么行?这是从公处说,若是论私,我听说王爷府上的门包涨了?大的要千把两银子,可是有的?”这后一句问得甚奇,也只有宝鋆才能直言不讳到如此地步。
桂良本来一直在闭目养神,一听此言猝然睁大双目,直视着宝鋆:“那是我的建议。”
“算了吧,燕公。”桂良字燕山,宝鋆一贯如此称呼,“这儿就咱们几个,您就别左一下右一下地替王爷当挡箭牌了,就算是您老的建议,也恰恰中了王爷的下怀不是。”
桂良瞟了一眼末座的李万堂,重又闭目不语了。
恭亲王知道宝鋆虽然看上去放浪形骸,不比文祥一望即是老成持重,但在该仔细的地方从不疏忽,既然带李万堂来,又在他面前谈到机密,自然有一番道理,于是拊掌一叹:“入军机没几日,府里的开销已然大增……嘿,亲王每年的一万两俸禄本是杯水车薪。”
“王爷这是实话,但把门包加大,从中提出大部分充作自用,万一将来被哪个御史言官参奏,只怕……”文祥留了半句,但人人心里都有数,他说的正是今夜不在场的那位军机大臣左都御史李棠阶,此人守正不阿,若是被他抓住把柄,即使是亲王之尊,也定然弹章搏击毫不留情。
“难不成要我去当铺借钱?”恭亲王苦笑道。
“那倒不必。”宝鋆说着,轻轻伸了个懒腰,却岔开话题道,“记得上次与王爷还有局残棋没下完,不知王爷今夜兴致如何?”
恭亲王怔了一怔,这是他与宝鋆之间的暗号,一说到这话便是有不能为第三者道的机密大事要谈,必须摒绝他人。
然而今夜却非如此,在恭亲王借故遣走众人后,宝鋆用眼神示意,自己所要谈的事情非李万堂在场不可,于是李万堂依然留了下来。
“自从王爷掌了机枢,到您这儿央求差事、告帮的一定不少。”宝鋆笑呵呵道。
“你这是明知故问,何止不少,简直是门庭若市。”
宝鋆笑了:“此乃人之常情嘛,这帮旗下大爷论起来不远不近是皇亲,说出话来有人听也有人信,那是开罪不得的。”
“照你说他们要官要钱,就该给他们官做给他们钱花?”
宝鋆缓缓道:“官嘛,是朝廷封的,不能轻许,钱倒是不妨多撒些,也好堵他们的嘴。”
见恭亲王想说话,宝鋆抢先道:“我知道王爷为难,这是个无底洞,可是只要王爷秉政一日,这个狗洞就要填一日。还有宫里的来使、外地来京的官员,凡是到了王爷府上,也都要厚犒。各地凡有大灾报,王爷是首席军机,少不得也要带头捐银子,几百两只怕是拿不出手吧,少说也要一千两。逢年过节,八旗宗族但凡到府上拜望的,甭管带多少人,人人一个红包,至少也要十两,那还是给下人的例,给主子就要一百两。据说有那不成器的破落子弟,专拣着这个机会带一帮人到王府来发财,平素也养不起那许多下人,就在街上现雇,讲好了红包到手五五分成……”
他一条条掰着还要往下说,恭亲王已是连连摆手,一脸的无奈:“别说了,说得我头都疼。你说的半点不错,外头看我这亲王府邸富丽堂皇、光鲜亮丽,我是铁帽子王爷,天潢贵胄,执掌军机,仿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一提起府里的大笔开销我也是深以为苦。有一样你还没提,现在朝廷军费吃紧,花钱如流水一般,眼看国库就见底了,全靠督抚在外自行筹集也不是办法。我打算一过了年就建议在京的文武百官自愿捐输,以充国库之用。问题是,只有我带头捐了,而且大捐一笔,别的官员才会有样学样,这一笔不能少过十万两,我正打算把密云那处庄子卖了,应该能筹出一半。”
“王爷,何至于此。”宝鋆见是话缝,对着李万堂使了个眼色,“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钱吗?”
李万堂从袖中拿出一个紫皮胡桃纹的长信筒,向前两步递到恭亲王身边的案几上,然后又退了回去。
恭亲王轻皱了下眉头,他已经猜到内中何物了,然而打开一看,心里还是一惊。的确是银票,数目却是惊人,正是四大恒之一的老恒兴开出来的龙头银票,一共十张,每张两万两!
恭亲王心下骇然,一品京官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八十两,尽管这只是名义上的俸禄,私下还有冰敬、炭敬等外省官员孝敬的财物,然则积攒一世也甭指望这么多的银子。此人号称李半城,手面真是大方得让人不敢置信。
“王爷,您别犯嘀咕,老李家有的是钱,这是他真心孝敬您的,再说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您就放心……”宝鋆见恭亲王敛了笑容,便也见机收住话。
“我来问你。”恭亲王话语低沉,已带了一丝诘问的语气,对着李万堂道,“你可知道按大清律,贿赂官员该当何罪?”
一听这话,宝鋆都吓了一跳,李万堂却不慌不忙,起身答道:“无罪。”
“妄言!贿赂怎会无罪?”
“贿赂自然有罪,然而王爷此时问在下,自然是指这信封中的银票,这却不是贿赂,所以无罪。”
恭亲王不言语,只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怒自威地看着李万堂,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谓贿赂,按律法是私赠财物而有所请托,这私字一是指私下无人,二是指赠予私人,这银票却不是赠予王爷私用,而是京商出资希望王爷用于公事,譬如捐输国库之类,更何况在下并无向王爷请托之事,所以并非贿赂,更谈不上有罪。”李万堂侃侃而谈,至此煞尾。
恭亲王听到这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宝鋆也跟着松了口气。
“你与宝大人未进之前,我正与花厅中的列位大人讨论新皇年号。”恭亲王忽然另起话题,将方才文祥与曹毓瑛所言道出,接着问道,“不知你对这同治二字有何看法?”
宝鋆的心刚刚放下,此刻又提了起来。他今晚带李万堂来王府,就是希望王爷能够开此财源,这样自己居中作为京商与王府之间的桥梁,即使是运金子的时候掉下来的损耗,也能把自己镀成一座金桥。
然而他太了解恭亲王了,没有才干的人休想搭上王府这条船,王爷考完李万堂的急智,这又在考他的见识,倘若王爷不满意又或者李万堂根本就答不上来,那今儿这事就算是泡汤。
李万堂听了王爷的问话,沉思一下反问道:“女主临朝垂帘听政已有数月,王爷看两位皇太后是何等样人?”
恭亲王心里点头,以李万堂位阶之低又只是个候补官,若是不问这句话也真的是无从答起,但只淡淡说道:“慈安太后处理朝政全无主意,一切大事听凭慈禧太后处置。”
李万堂又想了一下道:“文大人与曹大人的说法都对,却又不全对。”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文大人所言至公无私,曹大人的说法则是至私无公,这两样意思其实都有,但却未免小瞧了这位西太后。”
恭亲王目光闪动一下,却是不露声色,端起茶来轻抿一口又放下,好整以暇地听着。
“这位西太后是位厉害角色,恐怕是以北宋的宣仁太后自勉,以女中尧舜自居,大抵常伴先皇左右听闻政事时便已料到有今日之局面。所以,她定的同治二字虽是公诸天下,其实只是给一个人看。”
“谁?”恭亲王脱口而问。
李万堂沉默着,只抬眼目视恭王不语。
“我?这同治二字的年号是定给我看的?”恭亲王大为惊异。
“正是,试问肃顺一去,满朝文武中何人权力最大,又有何人是太后唯恐起异心的?只有王爷。这年号其实是向王爷表明,王爷秉政、太后垂帘的同治格局不会轻易更张,请王爷不要心存顾虑,要实心任事。”
“有道理。”宝鋆不禁击掌称善。
“我料定西太后除了颁此年号以定王爷之心,过几日还会有一个绝大的恩赏赐予王爷,借此来笼络你。”李万堂极有把握地说。
恭亲王不禁对李万堂刮目相看了,苦笑着应了句:“这恩赏已经下来了。”说着把方才与桂良等人说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西太后权欲如此之重,与摄政王之间将来必有冲突,这是可以想见的事儿。花厅中一时沉默下来,几个青衣侍女也感到了气氛凝重,互相用眼睛瞄瞄,也不知是不是该上前伺候。
过了一会儿,月影西斜,大概是被光晃了眼,花园中的池塘里扑棱棱飞起一只塘鸭,倒把座中想事情想得出了神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万堂率先开口道:“依在下看来,王爷只怕是过虑了。”
“何以见得?”
“王爷英才有目共睹,不管将来怎样,最起码在皇上亲政前,两宫太后还要仰仗王爷处理国事。若是说到亲政之后嘛,现如今的情形与顺治爷那会儿不大一样了,现在的大清朝不仅有皇上,有亲王,有文武百官,有万千黎民,还多了一样,那就是洋人!”
恭亲王听到这里,眼睛慢慢放出光来,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下,用手点指道:“你说下去。”
“是。洋人势大,连先帝都被他们从京城撵到了热河,朝廷忌惮洋人已是不待言的事实,再加上方才宝大人说的八旗宗室以及外省督抚,如果王爷能将这些人织成一张网,即使将来太后与皇上有不利于王爷的举动,只要洋人、八旗、督抚都站在王爷这边,那真可谓是固若金汤,再没人能动王爷分毫。”
恭亲王沉吟着道:“织这样一张大网,不仅费时,而且费力,洋人最是贪利,要洋人为你出力,所费不菲啊。”
“王爷请放心,只要是王爷的事情,一句话交代下来,我京商必定全力以赴。”千里来龙到此结穴,话说到这儿才算是说到了正地方,李万堂再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道。
恭亲王盯着他移时
,慢慢收回目光。恭王是天纵聪明,压根就不信李万堂所说的毫无请托,只是这笔交易实在诱人,明知是火中取栗也忍不住要伸手。再一说,恭王连番考问,已知面前这人年方不惑即成为京商首领绝非偶然,不仅人情世故熟透,而且分析事情鞭辟入里,不知不觉中连自己的心障也被他解了十之八九,若是用得好,真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只是这个摄政王只怕我是当不成,那句亡于孤儿寡母摄政王,实在是令人心悸,消息传出去,我岂不是被架在火上烤吗?”恭亲王叹了一声。
“换个称呼如何?”李万堂知道这笔交易谈成了,恭亲王的威权越重,对自己越有利,自然不愿意失去这么大一块肥肉,想了又想忽然有了妙悟。
“换个称呼?”
“易摄为议,改为议政王,万事可议,岂不是妙?”李万堂微微一笑。
“好!”宝鋆立时叫绝。恭亲王也浮出笑容,双掌便待一合,又放下手敛了笑容,转过脸来对宝鋆说:“既是如此,今后你与李道台就多亲近亲近,有什么事他和你说,我这边自然也就知道了。”
宝鋆一愣,旋即明白这是恭亲王表明自己不私其利的手法,却也正合了自家的心意,立时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