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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神医的“药”真灵,古平原醒了之后,常四老爹就将事情的整个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古平原这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又回过来,对常四老爹自是感激不尽。

“老爹,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对我真是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古平原醒来后的第三天晚上,便在饭桌上当着刘黑塔与李嫂的面,给常四老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常玉儿没在场,这几日她只礼貌性地见了古平原一面,随后就躲在闺房中,尽量避免与古平原相见,常四老爹与李嫂还当是姑娘家不好意思见陌生人,只有刘黑塔隐隐约约明白一点儿。

常四老爹赶紧把他一把扶起来:“可别这么说,要说救,你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们常家,也是我们常家的大恩人。古老弟,你只管在这儿安心养病,等病好了,我帮你雇车回安徽。”

想到家,古平原百感交集,他醒后感念何世非为己而死,心痛不已,又想到他当初劝自己的话,决定听这位已经不在人世的小兄弟的劝,不再到京城去寻仇。

“我想尽快回去。”

“不急不急,你病才刚好,不养好身体,万一又在道上复发怎么办?至于逆匪的事情,我已经找人细问过了,逆匪拿下武汉三镇之后,顺流而下直奔余姚,目前大军正在围城,安徽暂且无事,你不必担心了。”

这在古平原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他心情一好,身体也跟着大好。虽然每日遵医嘱只能在房前屋后走走,但精神自是大不一样。

隔天清早,古平原起床后从怀中拿出一根玉簪,定定地看着。这根簪子是当初他在家乡时,和他青梅竹马的白依梅送给他的。二人私下里已经有了婚姻之约,只不过古平原从龙门举子变成关外流犯,早已不敢再想这段姻缘。可是玉簪他却始终留在身上,再苦再难,没有动过变卖换钱的心思。就像这一次从关外私逃,他身上什么都没带,唯独把这根玉簪放在贴身的衣物中。

“古公子,我做了枣泥方糕,待会儿你可多吃点儿。”古平原正在出神,李嫂敲敲门走进来,笑呵呵地说。李嫂做的枣泥方糕香气四溢,实在是手艺不凡,古平原笑着谢过。

李嫂见他应了,笑着转身离开。一转过屋角,常玉儿正等在那里。李嫂笑道:“行了,人家古公子高兴得很。”

常玉儿脸上泛起红晕,一抿嘴就待转身而去,早被李嫂一把扯住。

“我说玉儿。”李嫂脸上似笑非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是想些什么,可别瞒着我。”

“李嫂,你说什么呢?我不懂。”常玉儿大窘,甩手就往后走。

李嫂大乐,跟着后面说:“不懂?那为什么巴巴地做了好吃的给人家,还非说是我做的?”

“你……”常玉儿又气又急,正窘得说不出话,前面大门处突然传来如山响般的敲门声。

李嫂与常玉儿都是女人家,彼此对望一眼,眼神中都带了惊慌之色。

古平原也听见了,披着衣服从屋中走出来。

叩门之声持续不断,又密又急,简直就像是官府来抓逃犯一般。古平原心里有“鬼”,暗道一声:“不好!莫非是沈水大营的人追来了?”偏偏这时候常四老爹和刘黑塔又到盐场去了,连个能出来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古平原心里也有些发慌,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赶快从后门逃出去。想了一想他又镇定下来,要真是官府来拿人,搞不好堵了后门,跑出去是自投罗网。反不如常家大院屋多宅深,真要是藏起来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找到。

“李嫂,你先不要开门,隔着门问问什么事?”古平原听敲门声持续不断,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了局,便出了个主意。

“谁啊?”李嫂声音不大地问了一句,“到底是谁,我们家老爷不在。”

“呸,常四这老小子也配称老爷,我们才是县大老爷派来的呢。快点开门,再不开门就要砸门了。”

古平原听门外果然是县衙门的人,不敢迟疑,见李嫂要开门,连忙叫道:“先别开!”

常玉儿早就从父兄那里得知了古平原的事儿,此时事急,她低头略想想,对李嫂说:“你先应付几句,拖住外面的人。”

说完也不等李嫂回话,又对古平原说:“请随我来。”

三拐两拐,她把古平原带到一处房前,眼睛并不看古平原,只是低声说道:“你进房中去躲,房后池塘靠近山墙的地方有个暗洞,是将小南河水引进来的活源。真要逃,这里比较方便。”

古平原恍然大悟,一揖到地:“多谢常姑娘。”

常玉儿闪身避开,不好意思道:“不能留李嫂一个人在前面,我走了。”

古平原看着常玉儿的背影消失,这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有一股似麝似兰的香气扑鼻而来,说不出的好闻。再看房中摆设虽然陈旧,却处处流转着女儿家的婉转气息。窗前有一张玉梨雕花的梳妆台,上放剔红牙盒,里面不用问都是胭脂豆蔻。菱花铜镜抹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灰尘。

古平原这才知道这间是常玉儿的闺房,犹豫再三,这才抬脚向后走,他要看看那扇后窗在哪里,以免事急慌了手脚。屏风后不远就是后窗,古平原仔仔细细看了看后面的情形,确与常玉儿所言相符,逃起来确是方便,这才放下心来。

这后半间房里有不少女儿家的私密之物,古平原知道在此不妥,回身想要到门前去坐。谁知走得慌张,不经意间从床边带下一件东西,这东西落在地上,古平原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是尴尬。

竟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贴身亵衣。

古平原想了又想,不敢伸手去碰,可又怕常玉儿误会自己乱动女儿家的衣物,没奈何只得轻轻拿起。亵衣入手轻柔,一股香气幽幽传来,上面好像还留着常玉儿的体温。古平原镇定心神,将亵衣放好,回身走到门前坐下,全副心神都放在耳朵上,一丝不敢轻忽地留神着前院的动静。

就这么等啊等啊,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脚步声往后院来。虽有了动静,古平原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急忙起身,轻轻几步走到后窗旁,眼睛直盯着那扇屏风,若是有人进来却不开口,他便要顺着窗户跳出去了。

好在来人先是轻叩了几下门,接着方说:“古公子……”

是常玉儿的声音,古平原这才把心放下一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没有答话,倘若常玉儿受了什么胁迫,这也是不得不防的一件事。

常玉儿再敲几下门,见无人应声,这才推门走了进来。她转到屏风,见古平原不说话看着她,知道他心里紧张,开口就道:“古公子放心,那些人不是来抓你的,而且都已经走了。”

古平原心中石头落地,只觉得虚惊一场,心里又有几分好笑,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常玉儿刚要答话,眼波一转看见自己之前搭在床栏的亵衣,此时却被放在了床上,不用问必是古平原动过了。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心中又羞又气,想瞪古平原一眼,却又实在不好意思看向他。

古平原随着常玉儿的眼神看过去,心里叫声“糟!”,想开口解释却担心越描越黑。正迟疑间,常玉儿已经一转身向门外走了出去。

古平原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随着常玉儿走到前面堂屋,意外地看见常四老爹和刘黑塔都在,担心常玉儿向父兄告状,这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麻烦事。

好在常玉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常四老爹点点头,示意她已经将古平原带了来,便从侧门走了出去。

古平原这才看清,常四老爹与刘黑塔脸上都有烦忧之色,他知道这肯定和方才前门的吵闹有关,问道:“老爹,您不是和刘兄弟一起去了盐场?”

“唉,这不是有邻居赶去报信,才赶了回来。”常四老爹愁眉不展。

“方才来的是什么人?听他们说好像是县衙门的差役。”

刘黑塔“嘿”了一声,接口道:“不只是差役,什么人都有,都是买了我们家运回来的盐的客人。”

不是债主也不是捕快,古平原大出意外:“难不成是生意上出了事?”

“古老弟。”常四老爹接二连三受到打击,精神已有些支撑不住,他微微颤着音道,“我们拉回来的盐出了问题。不管是交给官府的官盐,还是零售出去的盐都被人退了回来,说是奇苦无比,无法下咽。我方才尝了一下,可不是嘛,这……这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怎么会呢?”古平原见被退回的盐都堆在当院,他也拿起一把细细拈着,看上去是晒好雪白的食盐,可放一点在嘴里,果然苦不堪言。

古平原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回头问道:“难道卖货之前,老爹没尝过这盐?”

“老爹尝了,我也尝了,是好盐没错。可就不知为什么,现在全都变了苦盐。”刘黑塔闷闷的声音传来。这件事简直要把这莽汉的头都气炸了,可偏偏众口一词,就仿佛当初常家是故意卖的苦盐。

“除卖出去和上缴官府的盐外,我们手里还有没有这一批的存盐?”古平原急急问道。

常家父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忽然常玉儿的声音响了起来:“有,我留了些放在厨房自家用。”她忧心家里,躲在隔间一直都没离开。

常玉儿很聪明,不等古平原再说话就直奔厨房,将那瓶盐取了来。等开瓶一尝,果然是好盐。

刘黑塔咧开嘴就喊:“怎么样,我说咱们家卖的是好盐吧!”

古平原直摆手:“刘兄弟,这没有用。你自家拿证据根本就没人会相信你。现在要搞清楚的是,为什么卖出的好盐变了苦盐。”

“就是搞不清楚这一点才为难,别人家卖出的盐都没有事,唯独我们家的盐变了味,这到底是……唉!”常四老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老爹,您现在准备怎么办?”古平原一边想一边问。

常四老爹的声音很痛苦:“卖宅子,还钱!”

“对了,就是这么回事!”古平原点了点头,“就是为了这处宅子,所以有人下了黑手!”

“古老弟,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我怎么听不懂?”常四老爹张皇失措地看向他。

“其实几句话就说明白了。上次您说找人借钱,没人肯借,只有陈赖子肯借给您,然后他就心急要夺这处宅院。现在您还上了钱,没几天就又来了这么一出儿,分明是有人不甘心,一定要得这处宅子而后快。这才买通了官府和客人,陷害您的盐是苦盐,非逼您卖宅院不可!”

常四老爹是老实人,想不到背后有人会这样坑害自己,听了个目瞪口呆。常玉儿却是个明理的,两下一印证,就觉得古平原说得不差,开口道:“那么多买盐的,只要找出几个肯说实话的不就……”

古平原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要谋这处宅院的人既然能买通官府,必然势大,恐怕不会有谁敢为了你们常家出来做证。”

这话不假,常四老爹一听,刚刚点亮的心又绝望了。刘黑塔鼓着腮帮子道:“这么说,还是陈赖子捣的鬼,我找他去!”

“不是陈赖子。”常四老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喃喃道,“这次可真糟了。”

“老爹,你是想到了什么?”古平原看出了端倪。

“看来是王天贵啊,他之前就派人向我打听,要贱买这处宅院,我没答应,他放狠话说这大院早晚是他的。还以为他不过是说说就算了,没想到……唉,我常家怎么惹得起这样的人,看来这次是一定难逃破家的厄运了。”常四老爹缓缓蹲在地上,摇头叹息道。

王天贵这个名字一出口,除古平原外的几个人脸上齐齐变色,他便知道这个人一定名气不小。

“古少爷,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王天贵的厉害。”李婶道,“他是泰裕丰票号的大掌柜,泰裕丰可是通省有名的大票号,我们燕门的大买卖有一堡三号之称,其中一号就是泰裕丰,他家也是太谷县的头号买卖。听说王大掌柜和历任的县令都是换帖兄弟呢。”

“那就没错了。”古平原一听王天贵如此声势也不由得大皱眉头,“你们想想,买通官府将收上来的好盐硬换成苦盐,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要是县大老爷的换帖兄弟,那就能说得通了。”

“这老王八蛋……”刘黑塔咬着牙喃喃骂着。

“唉……”常四老爹蹲在地上,大叹一口气,“王天贵是出了名的手眼通天,在太谷地面上,他不说话,没人敢说下句。咱们常家可弄不过他啊!”

“古大哥,你有什么法子吗?”常玉儿轻声道,虽然这几日避着古平原,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比起父兄,有了难题她更加相信这位古大哥的能耐。

古平原沉思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他知道,王天贵财大,官府势大,两方勾结在一起给常家下了个套,常家无财无势,既然已经落到了陷阱里,想要爬上来是千难万难了。

“恐怕只能硬碰硬了,就算认了是苦盐,赔了也就是了。关键是要能拿得出这笔钱。”

常四老爹闻言苦笑,“看来就只能卖了这处宅院了。”

“不见得。”古平原想起当年白老师讲过的大清律,“这里面其实还有办法可想。当初交盐卖盐,不管是官府还是买家,都是银货两讫,之后再来找后账,你说常家的盐苦,当场可没验出来啊。”

“是啊!明明就是事后栽赃。”刘黑塔一蹦三尺高。

“但是……”古平原把他摁住,接着往下说,“众口一词,就是证据,为什么别家的盐买回去没事,只有常家的盐变了苦盐?”

“这,这,古大哥,你这说得我身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刘黑塔丧气道。

“我说的是,只要有纠葛,就能打官司。”

“古老弟,你别想了。”常四老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在太谷县,还有人能打官司打得赢王天贵?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是打官司,而是拖时间。”古平原显得很有把握,“这是商讼,按大清律可以三递三审。就算王天贵他使了银子,我们打不赢这苦盐官司,但律法是不容更改的,而且为防讼棍弄法,大清律规定,一事不可连月兴讼,换句话说,就算他判得快,只要我们一直递讼,至少可以拖上三个月不用赔偿。”

“古大哥,你是想用这三个月去筹赔偿苦盐的钱?”常玉儿脑筋转得快。

“是的,就算找到赚钱的机会,也要有足够的时间,打官司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回想起之前古平原指点常家赚钱的那件事,常家人眼里总算有了点亮光。 jnV98S6WapmEkZ0owDKV0pzof6r2mxDh3U2Wa3y9+XlLa+Z5o8CpObfSQygKAeM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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