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满腔怒火的到了地下车库,坐到驾驶位后,她抓着方向盘,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些天她的手忙脚乱的焦头烂额,在周文恒眼里,就一句轻描淡写的她没有合理安排好时间。孩子是人不是机器,不是分配一点儿时间给他就可以了,他根本不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相处中,她的绝大部分心血和精力都给了孩子。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周文恒到底懂不懂?
呆坐了半晌了,陆霖才感觉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启动了车子。虽然是负着气跑的,但她确实有个稿子需要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周文恒也体验一下家庭煮夫的生活。
陆霖在离家不远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拿着房卡刚走房间门口,周文恒的电话就追来了,她已经冷静多了,她接了电话,报了个平安,周文恒又要跟她摆事实讲道理,把陆霖气得强行挂了电话。
陆霖进了房间就四平八叉地往床上一瘫,没有周文恒的唠叨,没有儿子的尖叫,四周真是安静得不像话,她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象是在做梦。
躺了半晌,她爬起来打开了电脑,本以为绝对安静了肯定文思泉涌。但面对空白的文档,她的脑袋也一片空白的。
陆霖叹了口气,拿过了一旁的手机,朋友圈起,魏莱刚刚更新了状态,她又一个人在借酒浇愁。
陆霖给她发了条信息,魏莱秒回。听说陆霖一个人跑来住酒店,可把魏莱高兴坏了,她当即表示,半个小时内,她一定带上酒和肉赶到。
陆霖有些激动起来了,难得有机会可以和老友深夜把酒言欢。自从她妈来她家后,她晚上就很少出门了。偶尔和朋友们聚会吃饭,她也都在晚上十点前回家。虽然她早就是成人了,就算她晚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从前被她妈管得太严,超过十点不回家那绝对是三堂会审,以至于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魏莱只花了二十五分钟就赶到了陆霖住的酒店,陆霖开门时被她的一身酒味吓了好大一跳。
“我的姐姐,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陆霖接过魏莱手里的烧烤打包盒。
“没喝多少。”魏莱傻笑搭着她的肩进了房间。
“还说没喝多少,我看你就差泡在酒里了。不对呀,你怎么过来的?不要告诉我酒驾了。”陆霖把打包盒放到了桌子,然后把魏莱按着坐到了沙发上。
“瞧你说的,我是那不守法的人吗?”魏莱打了个酒嗝,“我刚才拉着方妙喝来着,正好你解救了她。你怎么跑来住酒店了?我干儿子呢?你怎么舍得丢下他跑出来?你是不是也和周文恒吵架了?”
陆霖拆了瓶矿泉水递给了魏莱:“别提了,一言难尽。”
“不喝水,来来来,我们喝酒。”魏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旁,拿了两瓶酒回来。
两个人碰了杯。
“去他妈的男人,去他妈的婚姻。”魏莱猛灌了一大口酒。
“杜老师坚持要孩子啊?”陆霖倾身看她。
“你知道吗?”魏莱指着自己的脑袋,“杜老师的脑袋里钻进了一个魔鬼,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孩子,恨不得我明天就能生一个出来给他。陆霖,我不会给他生孩子的,我不会给任何人生孩子。我就只想好好的活着,自私的只为自己活着,我的想法到底有什么错?”
陆霖看着她眼眶中的泪:“我认为你没有错。”
魏莱仰头看着天花板:“十二年了,他怎么能说变就变了。为了让我改变丁克的主义,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今天下午,我婆婆约我喝了个咖啡,她问了我丁克的事情,委婉地建议我生个孩子。”
“我的天。”陆霖吃惊极了。杜云旗的母亲是邱昔薇女士。邱昔薇女士是科研工作者,大半辈子的人生都交给了实验室和她的科研团队。魏莱和杜云旗在一起十二年,据她所说,每年大概可以见到婆婆二至三次。
“算了,不说我的破事儿,你快说说你的破事儿吧。”魏莱又喝一大口酒。
“还真给你说对了,我家也是一堆的破事儿。”陆霖把她妈离开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魏莱说了一遍。
“你家的事情请个阿姨就可以解决了,不算问题。”魏莱大手一挥。
“好的阿姨哪有那么好请啊,况且,杭州林先生家的事情出了后,谁心里不害怕啊。”陆霖愁得也猛灌了一大口酒,“但不请阿姨,你看吧,很快你就会看到我和周文恒的大打出手。”
魏莱皱了皱眉:“要不……把你公婆接过来算了。”
陆霖苦笑:“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啊,算了,我还是找个靠谱的阿姨吧。”陆霖这么想,倒不是周文恒的父母不好。相反,他的父母人特别好,对她也好。
只是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是从大锅饭,生产队,土改时期走过来的农民。因为曾经吃过的苦,他们对粮食的珍惜到了一种陆霖觉得可怕的地步。
吃剩饭剩菜这些都还好,陆霖是可以接受的,她妈妈也这样。但受地域影响,她公婆口味特别重,菜里油做汤,又不舍得浪费,最后每一滴油都吃下去了。
有一年春节,她一家三口回乡过年。因为重油重盐这件事情,周文恒特别生气的讲了他父母,跟两位老人好好地强调健康意识。当着她的面,她公婆没说什么。
但陆霖发现,她公婆把菜分成了两份做,给她们吃的少油少盐,他们自己仍然重油重盐。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上上辈的人穷,吃不起油,现在不穷了,多吃点油盐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信那个理。
大半辈子的生活习惯,怎么可能因为周文恒讲几句话就改变了呢?
陆霖完全可以想到她公婆来了之后,阳台上种满小葱和小菜,餐桌上菜和汤里全是油,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土特产以及没吃完的剩菜,两个老人追在嘟嘟身后要他穿上鞋。她偶尔有点情绪,两个老人家就如临大敌。
陆霖打了个冷战。
“陆雪雅呢,她还好吧?”魏莱随口问。
陆霖回了神:“用她自己的话说,好不好的她都习惯了,也就不无所谓好不好了。”
“陆霖,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受教育的程度越高,痛苦也就越多。你看雪雅吧,包括我工作室里的方妙她们,我强调一下,我绝没有看不起低学历的人。但很明显,她们更容易满足,也更容易感受到快乐。”魏莱坐直身体,有些迷茫地看着陆霖。
陆霖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也可以把我归类到陆雪雅这一挂,因为我也很容易满足。有人带孩子,没人吵我,我就觉得很幸福,很快乐了。”
“你少来。”魏莱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陆霖笑起来:“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还要补充一句,那就是越较真的人过得越痛苦。你想追求纯粹的人生,可人生这么复杂的课堂,哪里来的纯粹呢?”
魏莱愣了一下:“所以,你也认为我应该生个孩子吗?”
陆霖大笑:“不不不,我可没有这样认为。你不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还记得最弱的化学吗?我就觉得吧,人生的很多时候和做题是一样的,看着错综复杂,但万变不离其宗,你不要被表象迷惑了。”
“好像有点儿道理。”魏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行了,我们不扯破事儿,喝酒,一醉方休。去他妈的男人,去他妈的婚姻家庭。”陆霖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