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一脸迷茫。
老头儿又解释道:“科学上不是解释说电波嘛,其实也差不多,人死的时候,魂儿就是电波,这个电波留在了她死的地方,每年在她死的同一时间,这个电波因为强烈的怨气就会重现,刚巧这个时候你朋友撞上这个电波了,干扰了大脑,我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就是说我朋友的潜意识被鬼电波干扰了,但实际上,那股电波还在女鬼死的那个地方!”
“对,孺子可教。”老头儿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但鬼,绝对不是电波那么简单,一时半会儿我也跟你解释不清,你暂时这么理解吧,等咱们去了那栋宅子,我再具体教你。”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听老头儿这么讲,盘子都忘了放下来。
“教我?”我惨笑一下:“我学这个干嘛。”
老头儿冷哼一声:“多少人跪着求老子教,老子都不教呐。”
旁边的服务员冷不丁问道:“你是梁玉川?”
老头子一瞪眼:“老子花钱让你问问题来啦!上你的菜!”
服务员吓得一哆嗦,放下菜就跑了。
我还想再问,老头儿已经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仿佛几十年没吃过饭,头也不抬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本来我以为点了十八个菜根本吃不完,结果是低估了老头儿的饭量,他自己就包圆了。
旁边的金根儿一直低着头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我也不好多问老头儿究竟是得了什么绝症。
吃完饭老头儿一抹嘴,点了根中华烟说道:“你干儿子小名儿叫金根儿,大名梁玄惊,我给他取的,到了成都你给他找个好学校,好好上学就行,要是以后老头子没了,你碰上什么事都可以问他,这孩子也算是继承了我的衣钵。”
我嗯了一声,问道:“老先生是得了什么病?我倒是认识不少好医生,咱能治。”
老头儿一瞪眼:“叫干爹!”
我干咳了一声。
老头儿说道:“得个屁的病,老头子我是随便说说,其实就想让金根儿跟你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
后来我才知道,梁玉川祖上是吐火罗人,周文王时代跟着姬昌灭过邘,也就是河南沁阳,后来周文王去灭崇州,也就是现在的西安,建立了丰邑都城,他老祖宗就在西安定了居,世世代代都是大祭祀,到了元朝又被征招到了山西,因为元朝在山西杀了不少人,就让梁玉川的老祖宗在那边搞阴兵,结果没弄成事儿,为了逃避元朝通缉就跑到了两广,后来明朝朱元璋大移民,梁玉川这一脉就又迁徙到了河南。
抗日战争时,国民党招揽了梁家人,又开始搞阴兵,但是阴兵就需要死人,那年代枉死、冤死的人不少,但是这种冤死人的怨气重,魂儿带不走,就没法炼阴兵。国民党为了达到目的,在河南郑州挖开了黄河大堤,一场洪水死了九十多万人,这下阴兵就够了。
可是这样一来,老梁家闹了分歧,一脉认为国民党泯灭人性,一脉觉得为了抗日多大代价都值得,最后梁家祖上四分五裂,阴兵也不知道弄成了没有。
最后到了梁玉川这一代,懂巫术的几乎没人了,加之现代人不信祭祀这一套,梁玉川又是个怪脾气,所以和宗亲谁都不和,搞得众叛亲离只剩下一个孙子。
反正这老头儿疯疯癫癫,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就知道我是上了他的当,他最初是看我有点钱又是捣鼓古玩的容易招邪,所以才让金根儿跟着我,图个前程。
总而言之算是互相利用,我也就稀里糊涂上了套。
那天和梁玉川吃了饭,我就在当地住下了,等着包大同过来,接下来两天闲着没事我就蹲在他店门口看他给牛钉脚掌……
一直到第四天,包大同才坐了高铁到了河南,等我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医院各种检查都做完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我问他是不是又梦见那个女人了,他累的话都不想说,只是点头。
我又私下给马玉莲打电话问那女鬼长什么样,让我惊讶的是,她的描述和包大同描述的一模一样,这种东西实在没法解释。
我本以为包大同到了以后我们就能马上去那古宅,但是梁玉川一直说不急,结果成了我、包大同、金根儿三个人天天看老头子给人钉牛掌。
就这么又耽搁了一个多星期,包大同都快要死了,每天只能靠医院的葡萄糖维持,我心说再等三天要是老头子还不走,就带包大同去北京大医院治病。
结果又过了两天,老头子说日子到了。
我以为是出发的日子到了,没想到他说的是拜师的日子到了。
我出钱包了一整个饭店,请了一群不认识的街坊邻居,老头子穿的跟妖怪一样,身上披着一整张牛皮,腰里面插着一圈儿芦花大公鸡的尾巴毛,脸上还套了个看起来像是黄金的镀金面具,左手握着一根茅,右手攥着一块自制牛皮盾,最后还在酒店的大堂正中央摆了香案,说是拜师大典。
我悄悄问金根儿这是要干什么,别把警察招来了,金根儿说这叫“傩礼”。
后来我查了一下,古代人民生活比较原始,定期会举行祭祀驱鬼大礼,而这种大礼就叫做“傩礼”。那香案上拜了四座香炉,中间供一整颗独角牛头,牛角上挂一块黑漆木牌,木牌上写的字跟蝌蚪文一样,看不懂是什么,我问梁玉川怎么不供个菩萨,老头子说菩萨那是外国人的菩萨,放在中国不灵。
包大同本来站都要站不住了,结果也是穿的跟妖怪一样。
中午十二点,老头子五花马端坐在香坛前的太师椅。
金根儿立在一旁捧着一本《周礼》,包大同跪在地上听着金根儿的指令。
就听到金根儿嘴里叨咕叨,叨咕叨,具体的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每念几句包大同就要磕一个头,总共磕了十九个,我都觉得包大同要磕死在当场了,结果让人吃惊的是,磕完头包大同就像回光返照一样,本来蔫巴巴的一下子来了精神,吃了好几碗米饭。
这么一搞饭店外面过路的、服务员都不干活了,跟看耍猴一样围了一圈又一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仪式刚刚进行完警察就来了,包大同还好,他算是受害者,老头子直接被抓走了……
最后一群邻居好说歹说,金根儿又拿出来精神病院开的证明,保证老头子是个神经病才给放出来。
要不是包大同在仪式过后恢复了些许精气神,我真是要直接带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过梁玉川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场面,出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抽了半包烟,这才领着包大同进了卧室,我本来想看看他要跟包大同交代什么,结果金根儿跟门神一样杵在门口不让听。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包大同龇着牙喜的跟吃了狗屎一样从房间里出来,我问他这么久都和老头儿干什么了,他龇牙一笑神神秘秘,就是不说,不过从那天之后,这货手里就多了一本书,那真是书不离身、人在书在,而且我翻一页他都不让。
有次我趁他喝醉了偷出来看了看。
那是一本旧书,书封《傩术大要典》,里面全是图画,扉页还有上海广益书局的落印……这种地摊货顶多卖10块钱,我本来是想给他扔了,但怕这货酒醒了找不到书投河自杀,又给塞了回去。
那场仪式之后,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老头子就收拾了一箱子东西,这才要带我们去那栋祠堂,说要找那个女鬼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