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影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尴尬至极,仿佛是狙击枪的红外线全部瞄准自己一般,不过,也就是两三秒的功夫,一切又恢复如常。
所有人并不介意一个新人的来到,彼此又恢复了原有的亢奋中。
安怡影环视了一圈,才发现整个酒吧似乎是圆形的。正前方是吧台,大约四五米长,三个酒保在熟练的调酒。他们大都带着橙色或者黄色的面具。
吧台左侧有一块高阶,上面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但是没人弹奏。吧台右侧则是个不小的舞台,一位歌手在激进地唱着陈奕迅的《红玫瑰》,此刻正唱到:“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听起来挺伤感,和此时的景象“默契度不高。”
舞台旁边则是圆形的石桌,八九个人围在哪里,似乎愉悦玩着某种桌游。
再右侧则是一张舒适的沙发,四五个人,品尝着红酒,闲暇地品尝着美食,聊着天。
左侧的钢琴旁有块大屏幕,三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正戴着耳机,沉浸在赛车的游戏对决中。
小孩身旁是张躺椅,一位老者靠在上面,轻轻晃动着,他正在悠闲地看着一本书。
老人旁边是卡台,以个穿着靓丽的女孩,似乎是在做美甲和美容。
最里侧还有张台球桌。三个人在切磋球技。
当然,作为酒吧,吧台附近也有几个高座,高座彼此的距离不近不远,几乎都带着紫色面具的人,正孤独地坐在上面。
安怡影在环视一周之后,终于将目光放回到自己的身上。毕竟她的考验,是认识足够多的人,她抉择了一下,挪动着脚步,在老人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几分想不通笑脸面具也就是唐兴晟设计的考验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目的,似乎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她难堪。
在安怡影胡思乱想的时候,老人悠悠地回过头,“小姑娘,想读点什么吗?”
老人带着一张蓝色面具,面具上的表情,如同寺庙里的佛像,很是平静。
他穿着一身老年的长衫,白袜,脚上一双布鞋,有几分像是安怡影读书时候,看到的一篇名叫《孔乙己》的课文配的插图。
老人的身体偏瘦,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因为年龄原因,沉淀了很多褐色色斑,以及细密的皱纹。
他脸上长着胡子,白色的胡须甚至接近肚脐的位置。
不过,能感应得到,老人虽然古朴,却十分整洁。
听到了长者的问话,安怡影淡淡一笑,回了句,“不用。”
但安怡影的心里有点焦急,她遗忘了之前笑脸面具给过她的讲解,不知道蓝色代表什么意思了。
“你怎么不和同龄人,一块玩一玩?”老人侧着身子,声音慈祥地问。
“我性格比较静,不大擅长融入到其他团体中。”
“哦……。”老人笑着点点头,“其实,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认识,你如果能放得开,应该也会挺开心的。”
“那您怎么在这孤独地看着书呢?”安怡影不解地问。
但话说出口之后,安怡影又觉得不大恰当,有几分怼人的意味。
老人倒是没想这么多,他说道:“哎呀,我一个糟老头人,和年轻人还是有代沟的。”
“其实,我更不懂的是,您不会觉得吵吗?这样的环境中,能读进去吗?”
“还好,播放音乐的位置和我们这块,距离也不近,声音还算不上吵,要不我俩也不可能听清彼此之间的对话,还有,与其在一个孤僻的位置,安静地阅读,不如在其乐融融的环境里。累得时候,也能放眼看看,你们这群孩子的怡然自得。”
“哦,是这样呀。”安怡影说道,与此同时,她忽然想起,蓝色代表的意思,是真诚。
“真的不要看看书吗?我这里能找到任何你想要的,无论是世间知名的,亦或者早已失传的。”
安怡影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她坐的沙发很小,比躺椅要低一个位置,此刻她正仰面对视着老人,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后,又想到隔着面具,估计老人也感知不到。
“姐姐,要不要一块玩游戏呀?”一旁带着橙色面具的小男孩,头也没回,他一心盯着屏幕,对着安怡影说道。
“姐姐不会。”安怡影回答。
橙色面具小男孩旁边应该年纪大三五岁的另外一个带着灰色面具的少年,忽然咳嗽了两声。橙色面具小男孩,回过头看了他一样,发出了非常轻的语调。“哦。”也不清楚这其中是什么意思。
老人看安怡影不愿意去做别的事情,他便提议着,“反正你也无事,如果我将书中的精彩故事情节讲给你听,你会嫌弃我这个糟老头烦吗?”
“当然不会了。”安怡影说,她想起小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样,呆在外公旁,听外公描述,过去的生活经历,只是后来,外公因病去世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安怡影再也没接触到像外公一样,慈祥的长者,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
老人合上书本,清了清嗓子,准备娓娓道来。
安怡影则聚精会神,安然地等待着。
从前有座山,名叫普华山,山上有座香火旺盛的道院寺庙,里面的灵虚殿住着位一百三十多岁的老道士。老道士已经绝食半月,但竟未死。
山上山下的人,都说老道士已经得道成仙。故而是在辟谷。有个名叫冯阳的少年,从未见过神仙,便好奇地偷偷前往灵虚殿,想窥见老道士的神采。
可当天看见老道士时,却发觉老道士并非是外界传说的那般,仙风道骨,反而是老态龙钟。
冯阳问老道士,既然已经是神仙了,为什么还会忍受着自己的衰老?
老道士起先闭眼,不愿意理会眼前的少年,可冯阳为了等待着答案,在老道士面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之久。
老道士有所动容,终于看了看冯阳。
虽然年纪大了,声音却非常清晰。他问冯阳,“何以知自己已经得道成仙?”冯阳便将辟谷一说讲给老道士听。老道士哀叹一声,举目望天,沉思了很久,才终于对冯阳说道,“我不是辟谷,是在等死。”
冯阳不禁有几分吃惊,他问老道,为什么要这样?老道缓缓地揭开道服,露出了苍老枯竭的身躯。
老道士胸部和腹部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块块的腐烂,同时,也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异味。
老道士说,自己已经活了百余岁,是修道所成,但因年轻时的孽罪,却同时如同行尸走肉般,不得解脱。
老道士缓缓地合上道服,一旁的冯阳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来,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即离开。末了,他又向老道士鞠了一躬,“乡里乡亲都说您已经成仙了,您将自己的身体示给我看,难道不怕我传出去,影响力您的名声?”
“我这一生,世间流传的,罕有的,我大都经历过,原来向往的缤纷万物,皆是眼前浮云,只是人的意志固执追求罢了。我之所以会和你和盘托出,是因为我看你也是为了追求一个答案,坚定地等待着,惶惶然,我似乎看见百年前的自己,我不能自渡,但可以渡你一程。”
冯阳并不能完全理会老道士的意思,但除了身形腐朽之外,老道士的语气,神情还是有种飘然之感。冯阳一向向往学道,可因为是家中独子,所以也没能上山,见老道士这样,便又坐了下来,将自己所见的疑惑,一一去讲给老道士听,老道士似认定和冯阳有缘,便逐条解答。
从正午到黄昏,冯阳毕竟是少年,竟越发精神起来,老道士虽然语气未变,但能看得出,他已经疲倦不已。
在拜谢老道士之后,冯阳便下了山。最初几日,他因老道士的大道理颇有所得,每日过得活泼自在,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活泼自然反而消失了,变成了一种迷惑不解。世间有神仙吗?倘若无神仙,那些有识之士,何苦在修仙的路上一去不返?倘若有神仙,那何苦会让老道士受尽老病折磨。
八日之后,冯阳再度上山,见了老道士。
老道士似乎知道他会来,让道童备好了清茶,和他相对而坐。
冯阳将之前的迷惑说了出来,老道士轻声一叹,对冯阳讲道。
老道士年少之时,正值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老道士所在的县因为数年饥荒以至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老道士的弟弟,便被父母,换成了另外一个女童。
弟弟临走时,哭的非常伤心。老道士想要救他,却无能为力。
等看见了女童的时候,女童哭喊着求饶。老道士同样想要救她,可悲的是,她依然无能为力。
当晚,父母忙了几个时辰之后,给老道士端来了一碗汤。
老道士本来以为自己会抵抗住饥饿,可是飘来的气味,对他诱惑太大。
他最终,喝下了人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