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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会让人视线模糊，手脚发颤，意识失控，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幻觉。
不过有的时候，乔克真的很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至少，现在这个和自己坐在同一个仓房内，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半精灵小丫头，最好就是一个幻觉。
脱下斗篷，银灰色的头发散落下来。脑袋转过来转过去，时而看看油灯，时而看看墙上的绳索。
嗯，这不是幻觉……
嗯，这真是糟糕。
“我说，粘稠液小姐。”
乔克捏了捏鼻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前是幻觉。
可惜，现实依然很糟糕。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说把你放下来，告诉你我们再见了吧？嗯……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刚刚好也想搭乘这班船？所以，你和我只是刚刚好顺路而已？等到船靠岸之后我们就可以各奔东西了？你有没有想过赔我一半的船费？”
乖离抬起头，银灰色的瞳孔依然显得呆板。小脸蛋上粘着肮脏的泥土，她抬起手抹了一下，没有抹掉，但却并不在意。
“说话啊？为了你我可是瞬间倾家荡产了呢！”
乖离终于把视线转向乔克，良久，才缓缓地张开口：“我，跟随，你。”
呵，好笑了。
失忆的人生本来就已经是困难模式了，这个小丫头是要给这自己的流浪生活再增加一点难度吗？
乔克歪着脑袋，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说粘稠液小姐，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你却偏偏要跟着我？这是为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供你锦衣玉食。我这里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乖离依然是一脸的认真，定定地说道：“师父，叫我，跟随，人类，学习，做人。”
呵，这还真是有趣。
乔克哼了一声，嘲笑说道：“看来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小孩子出门不能随随便便跟着人家跑路。我说你师父心也太大了？放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跑出来？开什么玩笑？”
乖离点了点头，依然一脸认真地用那还显得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乖离，三十八，年。”
乔克：“……”
气氛有些尴尬。
毕竟面对一个自称年龄比你还大的小孩子是谁都会尴尬。而更加尴尬的是乔克发现自己可能没办法说这是一个玩笑！
乔克抬起双手，示意让自己先整理一下思路。半晌之后，他说道：“好吧，那么，尊敬的粘稠液女士！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卢瑟·粘稠液伯爵？而且还和他签订契约？”
乖离缓缓抬起脑袋，似乎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有一天，师父，带我，坐船。醒来，师父，不见了。我，害怕。”
这样一卡一卡的单词念诵还真是痛苦，没办法，乔克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伯爵，船，经过。救命，我。”
“师父，说，如果，遇到，信得过的，就可以，和对方，签订，契约。”
说到这里，乖离抬起手掌，在那稚嫩的掌心之中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光圈，似乎是示意乔克也伸手。
乔克扬着眉毛，伸出手和这个小姑娘的手掌互相一按。顷刻间，他就感觉到有一种东西传遍自己的全身！对于契约，他瞬间了解了其内容。
“原来如此，这就是契约吗？”
乔克摊开自己的双手，看看自己，笑道——
“不管你有多强，只要认定了契约之主，不管那人有多弱，都可以对你造成伤害。你的一切针对契约之主的攻击都会尽可能地削减。原来这就是那个粘稠液伯爵可以打伤你，但你却一脚踹不死他的秘密。”
抬着手，乔克歪着脑袋：“你师父为什么给你这种契约？完全就是把你培养成某个人的打手啊？”
乖离低下头，银灰色的眼睛里面闪烁出些许的惆怅。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师父，说，我的，拳头，很重。很容易，打死人。而且，我，很害怕，如果，什么时候，失控。我，会打伤，信任的，人。”
“所以，你师父就给你这么一个契约，让你和你觉得值得信任的人结定契约，让你不会因为失控的时候不小心杀了对方，是不是？”
乖离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而且，师父，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杀人。所以，要我，学习，人类，让，契约主，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杀人。”
她伸出手指指着乔克：“你，拯救，我。我，信任，你。你，可以，指引，我。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打人，杀人，什么时候，不可以。”
这么一卡一卡的语言不管怎么听还是觉得有些不顺耳。
“那没有人指引你的时候呢？这个契约并没有限定你本身的实力吧？没人指引你的时候你就不打架了？”
乖离歪着脑袋，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没人，告诉我。我，不会打架，不会，杀人。我，害怕，打架，失控，伤害，不应该，伤害的，人。”
乔克靠在墙壁上，伴随着船舱的晃悠，他甩了甩自己的胳膊，笑道：“所以说，你现在算是认我为契约主了吗？呵，这还真是可笑。”
乔克直接捏紧拳头，再散开。同时，一阵淡淡的光芒从他的身上迅速散开，消失。
“可我不想要这什么该死的契约。而且，我也没想过要带着你这丫头到处转悠。”
“丫头，我不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你完全没有必要跟着我。你实力比我强，而且就连岁数都比我大。哈哈！这还真是个有趣的笑话！总而言之，你完全可以自己去闯荡，明白了吗？”
“以后不准再和任何人签订这种契约了。自己的命运需要自己掌握，不能成为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杀人工具！你签订契约实在是太过草率，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弄清楚，以后可不能再那么随便，听明白了吗？”
乖离依然是那样一张死板的脸，在沉默片刻之后，这个女孩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就自己去想！你之前跟着你师父吧？你父母呢？有没有想过去找找看你父母？”
这句话，乔克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但没有料到，听到这句话之后的乖离，却是再一次流露出阴暗的脸色。
船，在大海上慢悠悠地晃动。
沉默，却是伴随着船身的颠簸而持续。
乔克的手刚刚伸向船舱里面另外一个酒瓶，但还没打开塞子，动作却是就此凝固。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孩。
良久，他才干脆放下手中的酒瓶，哼了一声：“早点睡！别想我再来哄着你睡觉，我可不会唱摇篮曲。”
说着，他拉起那条破破烂烂的毛毯盖在自己身上，一仰头就倒在地板上。
旁边的乖离愣愣地看着乔克，没过多久，她点点头，拉起毛毯，默默地蜷缩起来，蹲在这小小船舱的另外一头。
熄灭灯火，看着这黑暗无比的船舱。乔克却并没有直接睡。
他扭过头，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里面，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却执拗地甚至愿意担当他人的契约奴隶的半精灵女孩。
三十八岁？
那又怎么样。
看起来，依然还是一个孩子，不是吗？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再次睁开眼。
但这一刻，眼前的船舱却是再次被深邃的海水所填满。那种让人窒息的，直接往喉咙里面灌的海水，能够瞬间让人精神失常，失去眼前一切光明的海水！
“！”
再次睁开眼，眼前却又是那简陋破烂的天花板。
他转过头，再次看着那边蜷缩着的半精灵。她现在光着脚，整个人甚至都不敢直接躺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这个女孩的肩膀。
“你有病吗？不躺下来怎么睡得好？快点躺下来！你这样蹲着我睡得都不踏实！”
乖离慢慢从毯子下探出脑袋，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显得睡眼惺忪。
“……嗯。”
但，她终究还是冲着乔克点了点头。两个人再次分左右在船舱中躺下。
看着这小丫头现在终于躺下来，过不了片刻，她的呼吸就变得匀称有致。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也会像这孩子这样可爱吗？）
望着她，乔克的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笑容。但很快，他就带着些许自嘲的姿态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想多了吧。你这个连自己的过去都想不起来的老酒鬼，还想有女儿？睡觉吧！哈哈哈！）
呼吸，渐渐变得悠长。
深夜之下的恐惧海妖号，却是带上了些许悠扬的摇摆，引人入梦……